第一百八十四章 冰城

船員們也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個個奮勇當先,沒有一個人敢懈怠。箭舟裡浸進的海水越來越多,防護紅光漸漸黯淡下來。在最後關頭,箭舟轟地一聲竄出水面,幾乎同時,箭舟的防禦能量護罩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紅光消散無蹤。船艙裡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沉默無語,半晌,傳出一聲啜泣,頓時引起一片哭聲,那是極度恐懼後慶幸自己還活着的哭泣。

船艙裡現在也是霧氣瀰漫,防禦紅光失去後,箭舟外的濃霧也飄了進來,能見度極低。趙亞龍和蔣斌兩人從頭到尾巡視了一番,除了十七、八個沒有固定身體,被摔出去受傷的人外,其餘的都安然無恙,只是由於驚嚇過度,人人臉色青黃不定。箭舟已經損壞大半,防禦壁徹底消失毀壞,舟體有多處裂傷,海水已經漫到腳踝,下艙室裡的貨物也大部分淹在水裡,似乎只有動力部分還能運轉。

受傷的大部分是海賊,因爲海賊沒有固定的位置。蔣斌道:“看來我們必須上島,這艘箭舟是過不了神涼海的了。這場該死的濃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散去,亂墳灘在哪個方位現在都不清楚,這裡太危險了。”趙亞龍想起剛纔看到的白色山峰,心裡有了主意:“蔣斌,你來指揮,我上去查看方位。我上去時箭舟千萬不要移動,否則我下來找不到你們就麻煩了。”

蔣斌奇怪地問道:“上去?怎麼上去,你又不會飛行?”他倒忘了趙亞龍是如何上舟的了。趙亞龍微微一笑道:“等着我!”說着縱身躍起,一隻巨鷹驀然出現。蔣斌和船艙裡的人駭然地看着,沒想到他說飛就飛,眨眼就看不見了,而且那隻巨鷹也不知從何出現,這真是個詭異的人。

這層濃霧很薄,趙亞龍駕馭秘銀神鷹停留在濃霧上方,側前方就是那座不大的白色山峰,山峰中間不停地有白色的濃霧向下流淌。趙亞龍向四周極目遠眺,發現這裡似乎被人佈置過禁制,四個方位都有淡淡雲霧之氣閃現,要不是他現在擁有秘銀神鷹鷹眼的功效,還真不容易發現。

認定方向後,趙亞龍不敢久留,悄然落了下去。他心裡已經開始警覺,知道亂墳灘一定有什麼古怪。蔣斌正在擔心,突然發現趙亞龍已經落在自己身邊,急忙問道:“怎麼樣?看見亂墳灘了嗎?”趙亞龍道:“不知道是不是亂墳灘,右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山峰,且不管那是什麼,我們開過去再說。”蔣斌和船員不由得精神大振,他們現在也不管亂墳灘有多麼恐怖了,只要有陸地可以停靠、渡過目前的難關就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箭舟緩緩地開動,在舟首專門配置了四個聽力好的船員,讓他們傾聽前方的響動,趙亞龍不時地飛上去查看,糾正航向。有他在空中導航,箭舟開行雖慢,但也漸漸靠近了那座古怪的山峰。漸行漸進中衆人再一次聽到怪異的聲響。站在舟首的四個船員幾乎異口同聲叫道:“前方有礁石!”

蔣斌大叫道:“停舟!”果然轟隆隆的潮涌聲陣陣傳來,聽聲音不單是一座礁石,似乎四面八方全有,他們好像突然闖進礁石羣中了。船員們個個目瞪口呆,這些礁石彷彿是突然出現的,以現在這艘沒有防禦的箭舟,根本就抵擋不住礁石的碰撞,只消幾下就撞散了。只有趙亞龍心裡明白,這是一種改變地形的法陣,看來亂墳灘裡有法陣高手在,他到底想幹什麼?

蔣斌下令停舟,他側臉看向趙亞龍,眼裡流露出求救的目光。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向趙亞龍,包括那羣海賊。趙亞龍低頭沉思,他也搞不清這是什麼法陣,這羣礁石似乎是巧妙地利用自然之力,並不非常兇險,好像是故意擺出來爲難人的。突然有船員叫道:“霧氣散了!霧氣散了!”

剛纔濃密的霧氣開始變淡,一股股清涼的冷風吹來,四周的景象顯現出來,不遠處,一座白色的山峰矗立着。現在衆人可以看到,山並不太高,上面好像長滿了白色的東西,是什麼卻看不清楚,山的中部有巨大的凹影,從裡面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一股濃霧,山頂上的天空似乎格外的明亮,給人的感覺非常古怪。

船艙裡一片驚訝聲,很快大家就發現,濃霧並沒有全部散去,只散開了以箭舟爲中心的一百多米範圍,周圍依舊濃霧滾滾。在這塊顯露出來的水面上,竟然散佈着很多尖利的礁石,海水清澈之極,水下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游來竄去。蔣斌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上天保佑,能看見就好辦了。”

趙亞龍一直沒有說話,他仔細觀察着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礁石,覺得很是納悶,因爲這不是幻象,而是實實在在的礁石,其中的古怪他還未參詳出來,心想即使能看見也未必好走。他忍不住道:“蔣斌,小心點,這裡古怪得很。”趙亞龍知曉神禁不錯,但凡人境是超級位面的強者所創,其中的法陣,便是連趙亞龍也是知之不深,難以辨別。

箭舟緩緩啓動,速度極慢,小心地向一條空隙處駛去,非常奇妙的是,霧氣也隨着箭舟的前進向後退去。“砰!”箭舟莫名其妙地輕輕撞上一塊礁石,因爲速度很慢,箭舟只是搖擺了一會兒。蔣斌覺着奇怪之極,明明前面是空闊的水面,怎麼突然會冒出一塊礁石?

蔣斌命令操縱手後退箭舟,操縱手叫道:“我們被粘住了!退不回來。”趙亞龍急忙說道:“停止啓動箭舟。”蔣斌是越來越信任趙亞龍了,聞言道:“爲什麼停舟?”趙亞龍沉聲道:“這裡的主人到目前爲止還沒有顯示出惡意,即使他現在不現身,也會有東西把我們領進去的。”他在一剎那間想明白了,此地的主人不管是好是歹,一定會露面的,否則就不會強迫海賊去搜羅人口,他總是有某種目的的。

衆人尚未想通,一股水流推動箭舟自行移動起來。大家發現,礁石彷彿真的能移動,明明看上去是礁石,水流推着箭舟卻直穿而過,整個穿行過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看得衆人眼花繚亂,無所適從。趙亞龍卻知道這法陣並沒有啓動,因此厲害之處尚未顯現,他心裡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出手,如果觸動了法陣,自己雖然不怕,但是箭舟里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水流帶着箭舟七拐八繞,穿過礁石羣,又經過幾處急流。陡然間,衆人眼前一亮,他們終於穿過了濃霧區。他們這才發現白色的山峰是多麼的高大,在遠處看到的山上長的東西,近看竟是白色的高大植物。蔣斌突然打了一個哆嗦,低聲道:“好冷啊。”

一股冰冷的風吹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哆嗦起來。趙亞龍奇道:“咦,這股冷風真是怪了。”蔣斌冷得渾身亂抖,話都說不清了,帶着船員向後艙跑去。行商們也忙着取出皮袍等物穿戴起來。箭舟還在行走,離山峰越來越近,溫度也跟着急劇下降。蔣斌裹着一件肥大的皮袍,聲音還是有點顫抖地說:“你怎麼不冷啊?”他牙齒不停地“得得得”上下敲打。

趙亞龍笑道:“這點冷風不算什麼,我自然不怕冷。”蔣斌舉着望遠鏡,仔細看着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山上雲霧繚繞,煙霞縹緲,景物時隱時現,顯得十分神秘。他順着岸邊看去,臨海處俱是陡峭的懸崖峭壁,在海浪拍擊下發出陣陣轟鳴。他指着前方說道:“看!那是海賊的艋舟,還有兩艘箭舟,他們在那裡。”船艙裡一片歡呼,衆人完全忘記了先前被海賊追趕的恐懼,看到艋舟竟然生出一絲親切感。這裡實在太過神秘了,人多總是能壯壯膽子的。

操縱手不等蔣斌下令,就要啓動箭舟,被趙亞龍一眼看見,他來不及說話制止,凌空就把這個操縱手扔了出去,這才說道:“你不要命了!讓水流帶着走,如果箭舟開動,這裡馬上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那個操縱手趴在地上,半晌才道:“我想快一點,而且就要到了呀!”趙亞龍苦笑着搖頭:“別想得太容易了,這裡的主人已經在接引我們的箭舟,你這一開舟,立即就會觸動這裡的防禦,再想出去可就麻煩了。”他走到那個船員身邊,伸手拉起他道:“我們只要慢慢地等着就好了,什麼都別做。”

水流推動着箭舟向着懸崖峭壁急速而去,這次就連蔣斌都沉不住氣了,急道:“快撞上了!”他一把拉住趙亞龍道:“請您快下令,讓箭舟停下來,箭舟再也禁不起碰撞啊。”他竟然不敢直接下令停舟,似乎自行將指揮權放棄了。

趙亞龍依舊說道:“不許停舟!”他知道,蔣斌這些人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兇險,禁制高手設的法陣,普通凡人根本無法抵抗。蔣斌和這幾個操縱手十分緊張,他們都是在神涼海里闖蕩了多年的好手,看着面前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的峭壁,心裡充滿了無助感。海浪衝刷巖壁發出的“隆隆”聲,震人心魄。

趙亞龍心裡也很緊張,箭舟上所有人的性命都取決於他的推斷,他準備在情形不對的時候,親自去拉動箭舟。因爲箭舟上的防禦壁已經損壞,趙亞龍跳上舟首,隨時準備出手。蔣斌等人連喊小心,趙亞龍擺擺手示意不要緊。箭舟越行越快速度如脫繮的野馬,向着絕壁猛衝而去。全舟的人都聽見了趙亞龍的喊聲:“大家都抓緊了!”看到箭舟前的水流,他已經明白不會有事了。

一道急流環繞着峭壁,箭舟眼看着就要撞上巖壁,而在這道急流的衝擊下,立即打橫轉頭順着巖壁繞了過去。趙亞龍跳回艙室笑道:“沒事了。呵呵,我估計這是唯一的通道,只有這樣走才安全,其他地方可能都是陷阱,去不得的。”

只一會兒工夫,箭舟就停靠在艋舟邊。衆人向外觀望,這是一座巨大的白石平臺,彷彿是用一塊完整的岩石雕琢出來的,看不見有拼接的痕跡,平臺邊緣錯落着一根根的白色柱子,每一個柱子上雕刻着奇形的花紋,柱頂端都嵌有碗口大的晶石,閃着五色的光華。

平臺遠處,煙霧繚繞中,人字形交叉排列着巨大的尖柱,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這裡正好是白色山峰的山腳下,四周一片寂靜,一股淡淡的冷香隨風飄來,沁人肺腑。衆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所有的疲憊驚恐似乎都一掃而光。

蔣斌驚歎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像是傳說中的亂墳灘,也並不恐怖。”有個海賊驚道:“我們的人都到哪裡去了,艋舟是空的!”趙亞龍沒有說話,他在細細地分析柱子的排列,他覺得這些柱子有些古怪,看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出這種排列方法是什麼類型的陣式。與自己所研習過的神禁佈置大相徑庭。

蔣斌問道:“我們要不要上岸看看?”趙亞龍稍稍猶豫道:“也好,上去看看吧。”蔣斌下令道:“所有的人都到平臺上去,乘客們的東西暫時就放在箭舟上,貴重的物品隨身攜帶。好,先去幾個船員,在前面幫忙,其他的客人排好隊,一個一個上去。”乘客們在慶幸終於到達陸地的同時,心裡還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在等着自己。

很快,所有的人陸續走上平臺。趙亞龍是最後走的,他指揮箭舟上的海賊們登上平臺。蔣斌看看已經破爛不堪的箭舟,跟着趙亞龍邊走邊苦笑:“我算是完蛋了,箭舟破損。唉,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趙亞龍微微笑道:“只要還活着,就還有機會。”

蔣斌無言地點頭,暗忖道:“真的有機會?還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呢。”站在平臺上,只見遠處的海面一片平靜,看不見剛纔的濃霧,也看不見礁石羣,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虛幻。平臺邊上有幾株白色的植物,枝幹筆直地刺向天空。趙亞龍蹲下身來,摸摸銀白色的地面,發現極其寒冷,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冰面。

不少船員和乘客不停地跳動取暖,很多人身上都是潮溼的,在平臺上站了一會兒,便結了一層冰渣。正覺得冷不可耐之時,平臺上的柱子突然開始發光,衆人嚇得個個呆若木雞。趙亞龍站起身說道:“沒事,這是給大家取暖用的,應該無礙。”

蔣斌奇道:“你怎麼會知道?”趙亞龍用手一指,說道:“越向中間越暖和,不信你去試試。”不等趙亞龍說清楚,衆人便擠向平臺中心。蔣斌也走過去,果然覺得非常溫暖,身上的冰渣也融化開來。陣陣霧氣從衆人身上升起,衆人齊聲歡呼,更有人脫下身上的皮袍,裸露出上身,直接讓光照射在身上。

突然間,柱子轉動起來。趙亞龍心裡微驚,一個箭步跨到那裡,柱子這時開始發出強烈的白光,趙亞龍是唯一能看清柱子變化的人,他發現這些柱子排列的是一種聞所未聞的傳送陣,他大喝道:“都別亂動,放鬆身體!”

一道白光閃過,所有的人都被傳走了。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依然是寒冷,到處都是白色的植物,有銀白色、乳白色、灰白色等等。形狀也是千奇百怪,有像髮絲般細細密密垂下的,有像長槍大戟般直插天際的,有些枝幹猶如虯龍盤根錯節,上面還有各色各樣的果實。果實的形狀也是稀奇古怪,顏色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衆人站立處和剛纔的白色平臺差不多,也有很多白色柱子,只是再也看不見神涼海,四周全是高大茂密的白色植物,隱隱的還能聽到海濤聲。這裡一定離神涼海很近,除了趙亞龍衆人是第一次經歷傳送陣,個個神魂顛倒不知所措,半晌,蔣斌才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是怎麼過來的?你們誰知道?”

趙亞龍在他身後笑道:“別管怎麼過來的,你現在準備和這裡的主人打交道吧,他們馬上就要到了,記住,我只是箭舟上的一名乘客哦。”蔣斌也是在神涼海上闖蕩多年的漢子,雖然心裡因爲摸不清狀況而緊張,不過,他也豁出去了,這麼多的乘客他是不能不管的。四周密密實實的白色植物羣,在無聲無息中悄悄顯出一條白色的路徑,同時一陣悅耳的聲音響起。

趙亞龍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奇特的音樂,悠揚婉轉,還稍帶點天空般純淨的意味,讓人聽了很舒適放鬆。衆人緊張的心情頓時鬆懈下來,大家都向那條白色的路徑望去。一片七色雲彩升起,白色路徑的上空緩緩飛來一羣人。趙亞龍暗忖道:“出場比七彩孔雀王還熱鬧,奇怪了,不知道是神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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