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裡送信來了。”
大帳裡,蕭紹正背手站在輿圖之前似是陷入了沉思。而楚先生則在一旁處理些文書之事。聽得湛盧回報,蕭紹轉身脣角帶了隱約的笑意,這個時候府裡會讓人送信來的必然不是母親,剩下的自然只有珍姐兒了。難不成自己才走小丫頭就想他了,這麼想着蕭紹心下也不免有幾分纏綿。
“呈上來吧。”
湛盧躬身將信遞到蕭紹身前,蕭紹接了先不急着打開,而是對了信封上的字跡仔細看起來。之前珍姐兒的字雖也寫的好,可到底是閨閣心境風骨未免偏柔婉,然而今次卻像是有些不同,這清麗柔媚里居然隱隱帶了幾分殺伐之意思,也不知是何事居然讓這孩子有了這樣深的感觸。
信捏起來頗有厚度,打開一開洋洋灑灑七八頁信紙,看得出來,寫信的人當時心緒頗爲激盪,起初還能力持平穩,如靜水深流“表哥,見字如晤:匆匆一日竟有三秋之感。。。。。。昨日幫母親理事,見歷年來犧牲之將士名冊,寶珍心中感慨頗深,將士甚苦,百姓甚苦。。。。。。”接下來信中記述了昨日周寶珍出門所見之事,寫到最後字跡居然有了幾分張揚猙獰之態,就見她寫到“世人之惡莫過於貪,而官吏之惡莫過於不作爲。。。。。。”
“好,哈哈哈。。。。。。”
突然,蕭紹仰頭朗聲大笑,帳中之人一時都有些莫名,世子接了家信何至於高興至此?
“先生,看看這個。”蕭紹高興之情溢於言表,他將信的頭兩頁折了收進懷中,剩下的卻是遞給了楚先生。
楚先生接過信細細看了,越看臉上的笑容越大,看到最後竟也如蕭紹般大笑起來,就見他先是鄭重的將信遞迴到蕭紹手中,接着整整衣冠對了蕭紹一揖到底,正色到:“恭喜世子,得妻若此,則大事可成了。”
“先生功不可沒。”珍姐兒從六歲上,便是跟着楚先生唸書的,蕭紹這樣說倒也不算錯。
學生爭氣,做先生的自然也覺得臉上有光的,再說世子能這樣說對他也是莫大的褒獎同肯定了,楚先生朝蕭紹頗爲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世子自己教的好罷了。”
蕭紹自得一笑,對這話也不否認,而是對了楚先生吩咐到:“珍姐兒信中所提之事,先生怎麼看?”
楚先生撫須垂首在帳子裡來回走了兩圈,擡頭對上了蕭紹平靜無波的目光:“封地承平日久,底下的官員們有所懈怠也是難免的,世子想在做大事之前先整頓吏制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這事還得先同王爺商量一番爲好。”
“這事自然的,父親那裡我自會去說的,這幾日先生就先擬個章程出來吧。”蕭紹點點頭沉聲朝楚先生吩咐到。
“二哥。”明華郡主一把掀開帳簾氣哼哼的從外頭進來,對了蕭紹就是一通抱怨“你從哪裡尋來了這麼個書呆子,一天到晚尋本郡主的晦氣,真惹惱了我,本郡主就叫人將他剝光了綁在校場的旗杆上示衆,到時候他才知道什麼真叫有辱斯文呢。”
“胡鬧,這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說的話。”蕭紹雙手背在身後,皺眉看向底下氣的俏臉通紅的妹妹。對於這個親妹妹他心裡自然是疼的,所以這些年不論她怎麼胡鬧,在母親柳王妃哪裡,他也是維護的多。
楚先生早在明華明珠進來時便退出去了,蕭珺氣哼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見蕭紹冷臉態度也收斂了些,不復方纔的囂張,只嘀咕了一句:“他也不看看自己是誰,本郡主也是他能教訓的?”
“他是誰,他是父親母家的親人,是你我二人的表弟,怎麼還要我說的再清楚些?”看妹妹服軟,蕭紹心下暗笑,這麼些年還真有個愣頭青跳出來同妹妹認真計較,說起來他心下也頗好奇最後他們到底是誰能制服誰。
“哼,算他小子好命姓了江,不然本郡主能容他蹦躂到現在。”這麼說着,明華郡主有些泄氣,就算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對了這位江表弟她也不能太過分了。就他那風一吹就倒的小身板,還敢跟人較勁,簡直是找死。 щщщ•ttκa n•¢Ο
“行了,你知道就好了。再有幾日就該過年了,到時候你跟我一同回去,母親可是放了狠話,明年必是要將你嫁出去的,該怎麼辦你自己好好想想。”蕭紹脣邊有了一點笑意,念在兄妹一場將柳王妃那日的態度同她透露了幾分。說起來即便是公主那也是要嫁人的,若是實在對駙馬不喜,大不了到時候養幾個可心的面首也就是了,他蕭紹的妹妹誰還敢說什麼不成?
“二哥真討厭,好好的說這個做什麼,我今日出了一身汗,回去沐浴去了。”明華郡主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是抗拒,隨意指了件事就匆匆從蕭紹這裡退出去了。
蕭紹看了妹妹有些狼狽的背影,垂眸沉思片刻,心下便有了主意,因對湛盧吩咐到:“傳信去京城,讓裴熙前往韃靼,負責咱們同那邊的往來聯絡。”
湛盧對這道命令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想着裴熙的身世在大魏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如此讓他去倒也不容易引起韃子的懷疑。
裴家父子都算是才子,可也僅僅只是個才子罷了。裴狀元拋棄妻子娶了公主後卻只能寄情書畫做個富貴閒人,裴熙倒是比他父親有骨氣,只可惜心胸到底有所侷限。
帳子裡安靜下來,蕭紹不免又想起懷中珍姐兒寫來的信,他將信拿出來重又細細看了,待看見那句“愁多知夜長”便是心硬如蕭紹也不免一時心思如綿,只盼着這會兒就能將珍姐兒攬在懷中好好疼寵一番的好。
如此轉眼便是除夕,王府上下打掃庭除,舊桃換新符已然是煥然一新。一早蕭紹便派人回來報信說午時前便能到家,柳王妃心下高新,同王爺說等着孩子們進門再吃午飯。晚上族中之人都要來王府過年,到時候大宴賓客一家人便不得好好說話了。
周寶珍妯娌幾個還有江如畫都在柳王妃房裡坐着說話,柳王妃看了周寶珍少不得笑着朝她打趣:“你的好表哥要回來了,心裡可是高興。”
屋裡的人一時都笑了起來,江如畫心下好奇做婆婆的居然會這樣打趣兒媳婦,然而王府裡的人看着竟像是習以爲常了,且二嫂臉上也並不見如何羞澀,就見她捱了王妃坐着,聽了這話倒是大大方方的笑了起來,認真同王妃說到:“表哥要回來,我心裡自是高興的。”
柳王妃摟了周寶珍笑了起來,笑的甚是開懷:“哎呀,真真是我們的珍姐兒。”
“哎呀,不行母親偏心了,做什麼只摟了二嫂一個。”突然立在一旁的單氏笑着開口了,就見她一拎裙襬就上榻在柳王妃身側坐了,一手摟了王妃的胳膊一手拉了大嫂趙氏口中笑到“母親今日必也要疼一疼我同大嫂兩個纔好。”
柳王妃見狀就更高興了,指了單氏笑罵到:“好你個猴,看我平日裡把你給慣的,如今益發連婆婆也敢數落了。”說着就見她鬆了周寶珍將單氏同趙氏攬了“一般都是兒媳婦,我個個都疼呢。”
趙氏性子內斂、安分順從,嫁入王府多年今日卻是頭一遭同婆婆這般親近,面上的神色緊張而拘謹便僵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應對。倒是單氏揮灑自如,她一頭扎進柳王妃懷裡,得寸進尺到:“這可是母親自己說的,那今晚我的壓歲錢要是比二嫂少了,我可是不依的。”
“你這孩子,糊塗了不是,殊不知我最疼你呢,就你這張嘴恐怕今晚酒宴上的女先生都討不着賞了。”柳王妃笑着指了單氏這孩子也是個淘氣的。
這裡,單氏同柳王妃笑鬧,周寶珍來到江如畫身邊,拉了她的手說到:“想來今日江家表弟也該同表哥他們一道回來纔是,江妹妹日夜盼着見哥哥,今日可不就能見着了。”
那日江如畫從周寶珍處得知哥哥去了軍中,雖然有了哥哥的消息,可突然到了個陌生的地方,哥哥又不在她少不得像那離羣的孤雁有些沒着沒落的,倒還多虧了周寶珍對她寬慰開解。
“二嫂說的是,說起來這幾日盡給嫂子添麻煩了。”哥哥要回來了,江如畫也像是有了主心骨,看着別前兩日活分了許多。
一時鬧罷,坐在上座的柳王妃對了江如畫招了招手要她過去。
“好還在,到伯孃這裡來。”
屋裡人多,江如畫一時躊躇着不敢上前,周寶珍見狀將她輕推了一把,笑到“去吧。”
“好孩子,別怕,你嫂子們都是淘氣的,還是我們畫姐兒可人疼。”柳王妃將江如畫招到身邊,含笑的輕撫了她的發“你伯父心裡疼你呢,讓我告訴你在這裡就同在家是一樣的,有什麼不如意之事,只管說就是了。你的心事你二嫂都告訴我了,你放心年後只要你哥哥在府裡,你只管去前院看他就是。”說着柳王妃正了臉色同她說到“不過規矩也是不能壞的,去前院丫頭婆子必得在一旁跟着,再有除了你哥哥的院子別處是不能亂走亂逛的。”
江如畫一聽柳王妃說能去前院見哥哥,面上就是一喜,至於後頭說的那些規矩也是應有之意,當下起身朝柳王妃行禮:“如畫明白,多謝伯父伯孃疼惜。”
蕭紹兄妹進來的時候,周寶珍妯娌幾個一起在門上接了。兄妹三人皆是甲冑在身,後頭跟着的是出城迎接的蕭安蕭守兄弟兩。
趙氏看見丈夫,兩人眼神交流,蕭安朝妻子溫和一笑,趙氏便放心下來。單氏眼中卻只有一身戎裝的明華郡主,這幫英姿颯爽眼中說不出的豔羨。
周寶珍同蕭紹夫妻想見,四目相接自是說不盡的纏綿,蕭紹看了周寶珍面色不變,卻上前攜了她的手,帶了她率先往裡走。
“英英在家可好。”蕭紹目視前方,配合了周寶珍的腳步往裡走。
“表哥,我竟不知道這封地的夜可也冷的很呢。”周寶珍落後蕭紹半步,見問便如是輕聲答到,那嗓音便如絲線在蕭紹心房劃過。
“如今表哥回來就好啦。”春風化雨,此刻蕭紹的眼便如那晴朗夏夜中的星空,在湛藍的天幕下羣星閃爍,裡頭皆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心中想着,珍姐兒諸般可愛,如此便可窺一斑。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月 作者爭取做個拿全勤的好作者
親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