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懷好意的視線,再次落回了那一家人身上,這一次它的目標是那個孩子!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年輕的女人才剛失去了丈夫,眼看着又要失去孩子,精神徹底崩潰,她瘋了一般指着林喃的方向,聲嘶力竭的吼道:“是她,是她,她是嚮導,我剛纔看見了!!!”
車廂裡片刻的死寂。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個女人。
這個時代,幾乎每個人,上至貴族,下至平民,都該深刻的意識到,嚮導——是比任何人或物都要重要的瑰寶。
人類的生命安全,由哨兵們守護,而哨兵的命脈,掌握在嚮導手裡。
嚮導雖然柔弱,但他們的精神力領航着所有生命歸航的方向。
哪怕粗野蠻狠如大漢,也知道,這一車子的普通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嚮導的手指頭重要。
但是這個女人——不過死了一個男人,就這麼輕易的把嚮導出賣了。
何況方纔還是那個嚮導先救了他們的命。
“是她是她,就是她,不要殺我孩子!!嗚嗚嗚嗚!!”
那個母親已經泣不成聲,大概她也知道自己的行爲很可恥,但是生死關頭,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是啊,她都要死了,未來會發生什麼又關她什麼事,她只是一個最平凡普通的女人,只想要自己的家人好好的活下去。
她錯了又怎麼樣。
這個世界的存亡,那麼大的事情,她又能如何……
【原來如此……】
【可憐的孩子,你被出賣了……嘻嘻嘻嘻——】
那隻眼睛的視線,在女人的指引下,最終全部鎖定在林喃身上。
林喃只覺一陣威壓襲來,她身上的僞裝,徹底碎了。
少女潔白的皮膚以及美麗的容顏,徹底暴露在灰暗的粉塵中,宛如純潔的明珠,卻在這充滿惡意的氛圍裡顯得格格不入。
那隻詭異的眼睛瞬間轉向她,複眼泛起猩紅的光芒,彷彿發現了美味的獵物。
也就在這一刻,一旁所有的哨兵都出動了,數只精神體暴增十幾倍,集中全部的力量,狂嘯着撲向車頂的異種,就連力量透支的哈士奇精神體也都跑了出來,護在林喃的身邊。
林喃只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大力抱起,那名哨兵隊長抱着她就朝其他車廂撤離,但是現在整輛車都處於這隻異種的污染區中,他們逃到哪裡都是枉然。
天空中無數的污染袍子,如同雪花一般,朝他們飛來,它們想要抓住林喃,但就在即將觸及到她肌膚的時候,被一個又一個平民的肉身給抵擋。
很奇異的,方纔還分崩離析的人類,在這一刻出奇的團結一致,他們一個又一個爲林喃和這名哨兵築起肉牆,想要護送她離開。
“不用保護我,放我下來!”
林喃叫道,但是哨兵速度快的如同一道閃電,顛得林喃暈頭轉向。
“不行,我得讓您離開這裡。”哨兵說着,他們離開了vip包廂,躲開了那些污染袍子的襲擊,卻在下一秒遭到了更多的被感染變異的人類的圍堵。
“小鬼,嚮導小姐交給你!”
哨兵無路可退,只能將林喃交到了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小男孩手上,然後他拔刀再次衝向了那些變異的人類。
比起前線的軍用部隊,一般民用列車上的警務員都不會配置太高規格的哨兵,有些人甚至連一些貴族的私人部隊都比不上。
這列格蘭維斯號專車,是條件最艱苦的普通民用列車,除開一些逼不得已的窮苦哨兵,沒有人會願意來這趟列車上值崗。
坎賽已經在這裡待了七年的時間。
他是警務員中精神力最高的,也是資歷最久的,所以他成爲了這隻小隊的隊長。
七年的時間,他每日穿梭在最兇險的九號區與二級區之間,途中還要穿越荒無人煙的“野外”區域,所遇危險不計其數。
他見證過無數同事的離去和犧牲,並且也認爲他的下場會和那些同事一樣,死在某一次的行程當中。
他的作戰服裡,縫着早已準備好的遺書,可惜他是個孤兒,不知道死後他的這封書信會寄往何處。
在這大千世界中,他是個最平平無奇的存在,一旦進化成哨兵,在沒有嚮導疏導的情況下,大家的平均壽命都不會超過三十歲,坎賽不斷的說服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要麼在任務中死去,要麼在污染值爆發的時候,被國家抹殺。
嚮導……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是多麼遙遠的存在啊,可是今天——
坎賽緊了緊手中的刀,他看上去依然鎮定,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是多麼的混亂!
他死了,不足爲惜,但是至少,他要讓她活着……
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個念頭,也正是這個念頭,支撐着他不斷負重前行。
但是——異種真的太多了,坎賽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他們這支隊伍的精神力都不到A級,沒有精神屏障的哨兵,在異種面前,連盤開胃菜都算不上,更別說對方還是個擅長精神操控的異種。
很快的,他在周圍重重精神威壓之下,敗下陣來。其他的隊員們也一個接一個倒下,淒厲的慘叫聲在車廂內迴盪。
林喃也受到了這種精神污染的影響,這一刻她感到無比的悲觀和壓抑。
心口像是被一塊石頭堵住,窒息感讓她難受的想要發瘋。
【你看你,你明明是想保護這些人的。】
【但是卻被他們出賣了……】
【人類都是骯髒的,不要跟他們一起玩了,過來我這邊吧……】
那個幼稚的童聲,已經徹底鎖死了她,無論她逃到哪裡,都逃不開腦海中的這道聲音。
她蜷縮在牆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滲出也渾然不覺。
周圍的環境開始扭曲,她看到所有人,都對她露出猙獰的笑臉,對着她指指點點。
她的世界變得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