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葬禮的晝夜

越過夏日茂密的樹林和圍牆,她望見巨大的摩天輪,在廢棄的園子裡,彷彿史前怪獸的骨骸……

雨,終於停了。

8月20日,焦可明的頭七,自從案發第二日晚,已連續下了六天暴雨。

葬禮。地面泥濘溼滑,空氣散發着腐爛的味道。殯儀館裡的每一具屍體,都在等待火化爐的拯救。

盛夏來了,因爲要給死者獻上一捧藍色妖姬。

她自己想要來,因爲死者是唯一給她點過讚的正常人。

她不得不來參加葬禮,因爲死者昨晚給她託夢,他已被燒成一團焦炭,萎縮成燒烤羊排般不真實,用剝落成灰燼的手,撫摩她的頭髮說:請爲我的家人復仇。

夢醒後,她抹去淚水,滿腦疑問——他爲什麼只說“請爲我的家人復仇”,而不說“請爲我復仇”?

於是,她來了。

這地方沒鏡子,據說是爲避免嚇到亡靈。她不信這些鬼話,掏出手機,擺出四十五度角,自拍發朋友圈。短髮圍繞臉頰,染成鮮豔奪目的紅色。她不算漂亮,但絕不難看。眼睛不大,但有內雙。黑洞洞的眼睛,讓人避之唯恐不及。原本蒼白的皮膚,稍微曬黑,額頭冒出兩顆粉刺,雀斑又出來了,難道咖喱吃多了?媽蛋!

七天前,盛夏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她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就是泰國七日遊。8月11日出境,8月18日深夜歸來,往返廉價航空,回到家是昨天清晨。一個人去玩,一個人回來。盛夏過生日的那一夜,她的高中計算機老師,全家被殺……

昨晚,盛夏纔在同學們的微信羣裡聽說——

“焦老師被燒焦了!”

“一家三口死光光,滅門慘案啊。”

“明天就是追悼會。”

告別大廳門口圍了很多人,遇害夫妻雙方的親屬,南明高中學校領導和老師,聞信而來的學生們。她是唯一頂着紅頭髮,穿着牛仔短褲、黑T恤參加葬禮的賓客,露出兩截光光的細長大腿,胸口掛着泰國銀質骷髏鍊墜,無處可別黑袖章。她穿過一大堆花圈,捧着藍色妖姬,喧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人們側目而視,紛紛退後,讓出一條通道,彷彿瘟神降臨。

“她怎麼還沒死?”幾個人在身後竊竊私語,“老天啊,這姑娘是來參加沙灘派對的嗎?”

這些人都是高三畢業生,兩個月前參加完高考,剛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除了盛夏。

葬禮開始。她識相地退到大廳角落,儘量不成爲別人的眼中釘。學校領導照例唸了悼詞,接着是焦老師的家屬,從外地趕來的岳父岳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滅門慘案,教人如何不傷心?現場哭聲一片,惹得她的淚腺幾乎失控。

忽然,盛夏看到了他。

穿着白襯衫的男人,剛趕到殯儀館,額頭流着汗珠。三十來歲,身材不錯,衣服貼着肌肉,看得出經常格鬥鍛鍊。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張臉線條分明,佈滿胡楂,擰着眉毛,掃視葬禮上每個人。他是警察。

追悼會進入尾聲,隨着低沉的哀樂聲響起,進入最恐怖的環節——遺體瞻仰。

大家繞着死者棺材,排隊轉圈。盛夏混在人羣當中,顯得格格不入,旁人自動與她拉開距離。轉過黑色帷幔,看到三口水晶棺材。第一口,躺着燒焦了的焦老師,儘管入殮師化妝的功夫一流,屍體全身抹上了肉色塗料,但還是縮小了一圈。臉部被基本復原,五官什麼都很完整,戴着嶄新的金邊眼鏡,好像還在課堂上講解源代碼。

第二口棺材,可憐的女人,完好無損。盛夏從沒見過她,也許再過十多年,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少女暗暗提醒自己:不要白日做夢,我絕對活不了那麼久。

第三口棺材,爲兒童定做的迷你款。人們走到這裡不是哭泣,而是倒吸一口冷氣,個別女生尖叫甚至暈倒。

小棺材裡是無腦畸形兒,半個腦袋的小怪物,沒有心理準備的,還以爲是被殘忍地鋸掉了頭蓋骨。過去五年,除了校長,焦可明的同事和學生對此一無所知。人們都在朋友圈曬孩子照片,可沒人見過焦老師的兒子,更別提滿月酒和百日宴。他總是推說兒子身體不好,不適合室外活動,又說想給小孩留點隱私,不希望照片外泄。

8月13日,盛夏的十八歲生日。她去了一個泰國寺廟,傳說中的大師,有緣者可以求得古曼童——泰國小鬼,也是死於母體的靈魂,帶着對人世的眷戀,靈力特別強大。師父找到胎死腹中或剛出生便夭折的嬰孩,死後七天用火烤乾,符咒鎖住三魂七魄,再用七七四十九天唸咒開光,一百零八天經文加持。不同來源的古曼童效果不同,有求財求色也有求官運求健康等等。在寺廟最幽暗的房間,大師摸着盛夏的頭頂說——

第一,你是非凡的魔女轉世。

第二,你的腦子裡長了個東西。

大師決定免費把古曼童送給她。那是個全身黑色的怪胎,只有半個腦袋,大大的雙眼還睜着。現在想來,就是無腦畸形兒,跟棺材裡的焦老師的兒子,簡直如同雙胞胎兄弟。那一天,盛夏卻對大師說:“我不需要古曼童的靈魂,因爲我自己的足夠強大。”

追悼會。

原本要獻給焦老師的藍色妖姬,放在無腦畸形兒的棺材上。他像自己的弟弟,隨時會睜開眼

睛,打個哈欠,接着睡。她彎下腰,耳朵貼在棺材的玻璃上,傾聽死去的無腦兒的訴說。

是誰殺死了你們?

終於,兩個女老師看不下去了,認爲這個染着紅頭髮,穿着短褲,露着白花花長腿的女生,是對死者的褻瀆,來搗亂砸場子的,憤怒地將她拖走,扔到告別大廳門外。

“盛夏同學,你該吃藥了!”說話的是她的班主任,那個更年期婦女。

十八歲的姑娘,翩然離去,左手抓着項鍊的骷髏墜子,右手垂落到大腿邊,悄悄豎起中指。

盛夏走出殯儀館大門,焦老師一家三口,很快會被送進火化爐,徹底與世界say good bye(說拜拜)。盛夏仰起脖子,望向高高的煙囪,那裡正在噴出屍體製造的黑煙。

幾個月後,她會再次來到這裡,全身冰涼地被塞入火化爐,最終藏身於骨灰盒中離去。

醫生說她活不過2017年。

沒關係,我是光腿的小野獸,鑽出史前山洞,在荊棘叢生的荒野奔跑,扭動結實粗糲的臀部,將投槍刺入劍齒虎的胸膛。她想。

她跨上一輛運動型自行車,蹬起腳踏板,“一騎”絕塵而去。頭頂一抹鮮豔的紅,她遵守交通規則,不像別人騎自行車或電動車亂闖紅燈。

騎了十來分鐘,連過好幾個路口,她發現後面有輛汽車。照道理早該超過她了,卻依然慢悠悠地跟着,與她保持大約二十米的距離。她沒有回頭去看,而是繞道騎到一座大樓前,這裡有整面玻璃牆,清晰地照出後面那輛車——居然是輛深藍色的皮卡,後面敞着無頂貨廂,簡直像一輛小型卡車。風擋玻璃後面坐着個男人,看不清長相,似乎很年輕。

盛夏不動聲色,騎過城市郊區,拐入四車道的南明路,勻速通過南明高中門口。一百米外的廢墟深處,藏着違和的洛可可風格大門,豎着繁體字的巨大招牌——

失樂園

二十世紀末,這是一座工廠的廢墟。七年前,改建成主題樂園,去年關了門,卻有這樣一個詩意的名字。越過夏日茂密的樹林和圍牆,她望見巨大的摩天輪,在廢棄的園子裡,彷彿史前怪獸的骨骸……

突然,紅髮少女的自行車轉彎,整個車身橫在跟蹤的皮卡車前頭。

急剎車。差點撞上。她盯着車裡的男人,他也看着她,像火山與冰山對撞。

盛夏甩了甩紅髮,把自行車放倒在馬路中央。她撿起一塊磚頭,甩起細長卻有肌肉的胳膊,直接扔向風擋玻璃。

男人呆呆地坐在方向盤後面,看着磚頭在空中畫過一個拋物線,被地球重力牽引,直接衝向他的眼睛。

四分之一秒後,撞擊聲清脆刺耳,他本能地閉上雙眼,有種被爆頭的錯覺。

磚頭滑落到引擎蓋上,風擋玻璃多了一片蜘蛛網似的裂縫。公允地說,這塊板磚砸得穩準狠!若無堅固的玻璃,他的腦漿就要被砸出來了。

開門下車,這男人又高又瘦,穿一件灰色亞麻布襯衫。面孔尚顯得年輕,頂多二十八歲。烏黑眼珠子,長而翹的睫毛,鼻樑高挺細窄,面色蒼白,嘴脣缺乏血色。相比短髮的盛夏,他有一頭濃密的黑髮,略帶捲曲,幾乎遮住眉毛,一派復古風,乍看像甲殼蟲樂隊某個成員。

少女闖了禍也不逃跑,面無表情地迎上去,右腳掌蹬地,身體猛向左轉,右拳向前送出,精準地打中他的鼻子。

男人摔倒在馬路上,鮮血從鼻孔噴涌而出。他躲藏到車裡。她不依不饒,拍着駕駛座旁的窗玻璃,大聲問:“×!你爲什麼跟蹤我?”

南明路上車來車往,後面排起長隊,喇叭聲此起彼伏。許多車從旁邊借道,粗鄙的卡車司機們,搖下車窗放聲大罵,各種骯髒字眼。

他的衣服上全是血,用完了一盒餐巾紙,第一次對少女感到恐懼,擺出自衛的姿態:“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是……焦老師生前的朋友,我也是來參加葬禮的。”

“帶着單反相機來參加追悼會?”皮卡底盤太高,要看到駕駛座裡的相機,她還得踮起腳,“我們認識嗎?”

“不。”

“警告你,要是再敢跟蹤我,就把你的兩個蛋蛋都擰下來!”

“嗯。你的項鍊不錯,在曼谷買的吧?”

男人看着她的胸口,盛夏不知該爲這樣的讚美而高興,還是該爲他盯着的地方而憤怒。

“抱歉,我是平胸,沒啥好看的!”

“我能走了嗎?”

“滾吧!”

當她騎上自行車離去時,男人探出車窗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剛纔扔磚頭的樣子很帥!”

她聽到了,但沒回頭。騎過失樂園門口,盛夏擡起右手,清晰地豎直一根中指,低聲說:“真他媽的帥!”

她既是在誇獎自己,也是在讚美那個男人。

下午四點,焦可明的葬禮剛結束。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葉蕭仔細觀察每一張面孔,任何人都可能是兇手,或與滅門案有關聯——這個可憐的家庭,即將被塞進小小的骨灰盒,分成三份,葬入同一座墳墓。

公安局發佈協查通告,政府微博微信齊上陣,全世界都知道了。案發當晚,騎助動車的黑衣男子,尾隨焦可明進入小區,又

在火災前逃離,有重大作案嫌疑。但這座城市有兩千多萬人,一百多萬各種型號的助動車。

走出殯儀館,葉蕭撞見一羣流浪狗。髒不拉嘰的皮毛,散發噁心的臭味,盯着不速之客,發出警告的吠聲,示意不要入侵地盤。他卻想起另一條狗——滅門案唯一的目擊證人。

它還活着。

獸醫說,第一個奇蹟是它活了下來。傷在脖子,被尖刀刺入,深達七釐米,貼着脊椎和氣管之間,稍偏半釐米就沒命了。它在火災現場,吸入大量有毒氣體,嚴重影響呼吸,獸醫幾乎放棄了。但在葉蕭的強烈要求下,醫院給它大量輸血,使它撿回一條命。昨天,它已恢復行動能力,傷口還要養一養,不能大聲吠叫。跑啊跳啊,甚至咬人的能力,差不多都恢復了,這是第二個奇蹟。

葉蕭及時總結了獸醫的說法——這條狗有不死之身。

它被關在獸醫院的籠子裡,原本趴着,看到葉蕭就站起來,夾緊尾巴,嘴裡發出警告聲。公狗,肩高六十五釐米,體重剛好五十公斤。雜交犬,多半有獒犬血統。十歲左右,但沒有衰老跡象,超乎尋常地強壯。唯獨後背有塊傷疤,幾年前的老傷,像是燙傷的。它在焦可明家待了多久?三年?一年?還是三個月?但不會早於2012年。因爲,葉蕭認得這條狗。

獸醫說:“如果它是一條純種狗,受到這樣嚴重的傷,不可能活到現在。”

“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滅門案現場,他們看到這條狗的牙齒縫裡有東西,貌似肉的纖維,葉蕭吩咐要做化驗。結果確實是肉,而且是人肉,提取出DNA,男性,東亞人種,但不是焦可明。這塊被忠犬咬下來的肉,必定屬於作案兇手。如果抓到嫌疑犯,看有沒有狗咬的傷痕,再做DNA比對,便能一目瞭然。葉蕭打電話給專案組,調查全市所有醫院,近期被狗咬傷或打狂犬病疫苗的病例。

葉蕭蹲下來,看着籠子裡的大狗:“能把它放出來嗎?”

“只要你不害怕。但它不會隨意攻擊人的。而且,我給它打過疫苗了。”

獸醫打開狗籠子,大傢伙瞄了幾眼,它踩着厚重的狗爪出來。葉蕭小時候在新疆,被野狗咬過,傷疤至今還在小腿肚子上。當時沒打狂犬病疫苗,有種說法是狂犬病會潛伏很多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暴發了。

“別盯着它的眼睛!”

葉蕭不理會獸醫的警告。他認得它,它也認得他。他們都是記憶力很強的物種,同時也有超人的膽量。他深呼吸,哪怕肺葉充滿狗毛纖維,他的雙手自然垂下,表示沒有攻擊性。

“死神!”

“你在叫什麼?”

獸醫的臉色變了,到底是剛畢業的年輕人,想拽着葉蕭退出房間,避免猛犬發狂。

“死神是它的名字!”

這條狗聽到“死神”兩個字,立刻安靜,眼神也變得柔軟,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叫對了它的名字。你好,死神。

葉蕭問獸醫:“我能帶它走嗎?”

“嗯,目前的環境不適合這條狗,它的情緒會越來越差。葉警官,也只有你能鎮住它。”

“請先在它身上植入芯片,GPS定位追蹤,當它抓到兇手時,我也能及時趕到。”

“你要訓練它做警犬?”

“不,它認得滅門案兇手的臉,更記得兇手的氣味。”

半小時後,死神從小手術室出來,芯片已植入背部,二十四小時連接手機。葉蕭買了全套項圈和狗繩,都是他這輩子頭一回。它順從地爬進車裡,大狗的鼻子頂着玻璃,留下溼乎乎的熱氣。死神眼中的世界,一定與我們格外不同。

單身的警官,住在二十八樓,窗外是不夜的都市中心。他在客廳清理出狗窩。打開冰箱,裡面只有幾斤生牛肉,連着一大塊骨頭。他用開水煮熟,把肉和骨頭切碎,扔給飢腸轆轆的死神。猛犬的胃口驚人,幾分鐘消滅乾淨,又喝了一大桶水。葉蕭看都看飽了,也給自己泡了桶方便麪,加了幾塊牛肉。

牆上貼着焦可明夫婦的照片,警方沒找到畸形兒生前的照片,只能貼上孩子死後的遺照。加上這條名叫死神的大狗,彷彿某種招魂的巫術。今晚頭七,滅門案的一家三口,將從地下爬出來,伴他共度最漫長的一夜。

“死神,歡迎你來到新家。只有你能幫我破案,抓住殺害你主人全家的兇手,是嗎?”

它對着小主人的照片哀嚎,發出老鼠般的吱吱聲。葉蕭牽着死神轉了轉,告訴它要在衛生間大小便。他承諾如果有時間回家,就會下樓遛狗,它能聽懂嗎?他家有個小房間,平常都是鎖着的。他告誡大狗,絕對不要進去。

雖然死神在他面前沒太囂張,但也沒像寵物狗那樣,趴在主人腳邊撒嬌。它與葉蕭保持距離。要讓一條狗接受新主人,尤其這種猛犬,需要漫長的過程。

葉蕭想早點睡覺,但工作越拼命,大腦就越興奮,整夜整夜地失眠。後半夜,他又夢見了焦天樂。無腦畸形兒露出微笑,在他耳邊說話。他冷汗淋漓地醒來,跳下牀,跪在地板上,努力回憶夢中聽到的話,卻再也想不起來。

清晨七點,他光着腳底板,裸着上身,想去喝杯水,卻發現大門敞開,樓道里冷風直吹進來。

死神不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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