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早上,李春帶着兩個農村老孃們開着電動三蹦子來到嶗山公安局,在程成熱情的招待下,幾個人迅速地把一間訊問室佈置妥當。
張偉剛估計是上輩子沒幹過好事,這輩子缺德又缺的太多,老天爺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他碰到了程成。當他步入訊問室的那一刻,這個一直處於“閉眼三連”的“啞巴”竟然嚇得驚呼起來,“啊!”,張偉剛扭頭就要奪門而出,差點兒踩到了程成的身上。他臉色變得蠟黃,驚慌失措地喘道,“有毒!有毒!”
“什麼有毒?”程成一把把張偉剛推回訊問室,順帶把門從身後關上了。
“警察同志,我不要待在這裡!我要換個地方!”張偉剛好幾次試圖繞過程成去開門,卻被程成擋了回去。
“張偉剛!”程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離開這裡可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你們瘋了?這是要搞出人命的!”張偉剛突然發瘋地喊道。
“什麼人命?你把話說清楚!”程成逼視張偉剛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
“那花有毒你不知道?”張偉剛急得太陽穴的青筋直蹦,用手指着身後滿滿一窗臺的蘭玲花怒道,“你們這叫刑訊逼供!我要去告你們!”
“張偉剛,你知道這花有毒爲什麼還要送給祝敏娟呢?”程成“撲哧”一笑,露出了半截兒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心想這算是這廝被捕之後說的話最多的一次了吧?
張偉剛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他顯然對程成的話有些始料不及,吞吞吐吐說道,“你憑什麼說……”
“就憑這個。”程成掏出手機把祝敏娟在客廳裡的自拍照遞給張偉剛,照片裡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對着鏡頭笑得甜蜜,身後的蘭玲花也開得正盛。“那花盆挺眼熟吧?”
張偉剛盯着照片呆了半晌,眼睛漸漸變得溼潤,他抿着嘴脣說不出話來,拿着手機的手顫抖個不停。好一會兒,他才擠出一句話:“娟子……”
“她死的很慘……”程成嘆道。沒想到這句話擊垮了張偉剛的最後一道防線,他竟然把手機貼到自己的臉上痛哭起來,這也許是他離祝敏娟距離最近的一次相遇了吧?
“她還是很看重你的。你送她的東西她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程成從張偉剛手裡摳出自己的手機,在褲子上使勁兒蹭了蹭。
“是我對不起她。“張偉剛喃喃地說道。這時,他也不再掙扎,在這間屋子裡隨便挑了個座位坐下,用雙手在臉上使勁兒搓了搓。“我沒錢,給不了她好的生活。”
“你們因爲這個分的手?”程成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張偉剛身邊。
“我說了,等我掙到錢開着大奔來接她。”張偉剛苦笑一聲,嘆了口氣,又道,“沒想到她等不及了。”
“你爲了掙錢去開了修車廠?”程成問道。
張偉剛滿臉不屑,輕蔑道,“那能掙幾個錢?”他摸了摸口袋,想起剛進來的時候香菸火機都被沒收了,便擡頭問程成,“有煙嗎?”
狹小的訊問室迅速被煙霧籠罩,張偉剛眯着眼睛沉浸在香菸的麻醉中,“那時候有人找到我,說幫他們幹事兒就能掙到錢。”
“誰?”程成心跳加速,指甲蓋把手心都扣白了,“誰找到的你?”
“不知道。”張偉剛搖搖頭,吐出一口青煙,“他每次都帶着面具,說話的聲音也總是變。”
“變?”程成疑惑道,“這麼說他不是一個人?”
“不知道。”張偉剛又搖了搖頭。
“那他叫你做什麼事?”張偉剛一直低着頭,程成坐在旁邊只能看見他頭頂稀疏泛黃的細發。“殺人?”他追問道。
“不!”張偉剛急忙擡起頭,眼神裡藏着些許恐懼。程成心道,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只聽他又道,“我沒殺人,都是他乾的。我只是幫他找出生在陰曆七月十五的女人,每找到一個,就給我十萬塊。”
程成更是不解,“找這樣的女人幹什麼?”
“不知道,我只負責找。”張偉剛淡淡地說道,“鬼節出生的女人,多刺激。”說完,他呵呵地笑起來,把手頭的菸屁股碾滅在腳下。
鬼節?程成驀地想起當初在李秋家偶遇的那個沒鼻子的怪老頭兒,他記得當時那老頭說了句什麼天胎?難道跟這個有關?
程成緊鎖眉頭看着張偉剛又道,“他還讓你幹什麼?”
“沒了。”張偉剛又點了顆煙,吸了一口。
“真的?”程成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沒有必要騙你呀,長官。”張偉剛又恢復了之前的散漫。
張偉剛的確沒有撒謊,程成拜託花老粗去查李秋和那個留守女童的出生日期,果然是陰曆七月十五!找到鬼節出生的女人然後殺死一定不是爲了刺激這麼簡單。程成十分懊悔沒跟那個大爺詳細問問,他一定知道什麼!
“你們村是不是有一個沒鼻子的老大爺?”程成急忙問張偉剛。
張偉剛舉着菸屁股的右手突然停下,原本下垂的眼皮翻上來看着程成答道,“沒有啊!”
沒有?不應該呀!自己在翠莊就看見過兩次,況且他對去找李秋的人似乎也挺了解,要說他只是個“過路的”好像說不通。程成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眼前這個不高的瘦男人漸漸皺起了眉頭。但對於這種“滾刀肉”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程成只好找到花老粗,跟他商討接下來的對策。
“啥?”花老粗一嗓子把樓道的燈全都喊亮了,“不行!小成,不是俺不講情面。張偉剛也是俺們案子的重點嫌疑人,俺們不能放。再說了,上回讓你拿走的燭臺讓你們給整丟了,人要是也讓你們整丟了,誰負這個責任吶?”
這個花老粗,不給人就不給人唄,還揭人家的傷疤!
程成一個人坐在回衛東的高鐵上閉目養神,腦袋裡淨是張偉剛張口閉口的嘴形:鬼節。他驀地驚醒,掏出手機給現金道長髮了一條微信:師兄,鬼節出生的女人跟黑燭臺有什麼關係?
信息發過去就有了迴音,簡直是“秒回”。只見現金說道,師弟,雖然我看不懂這裡的勾當,但我敢肯定這一定是外域的邪陣!光那十二個鑄鐵法器就來頭不小。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那些人危險的很,你根本不是對手!末了,還加了個流淚的小表情。
程成鎖上手機,一邊感嘆着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還懂得用表情,一邊五味雜陳地黯淡了心情,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用現金提醒,他也能感覺出形勢的複雜嚴峻。
還能怎麼辦?放棄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程成下了高鐵直接打車去了李寶春的家。
開門的李寶春連眼睛都沒睜開,嘴裡罵罵咧咧的髒話從門縫裡就提前鑽出來了,“哪個狗卵子!天還沒亮呢就報喪啊?!”
防盜門全部打開,李寶春白花花的胸脯子先擠出來,“大……大哥?”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不敢相信地盯着程成的臉。
“還睡覺呢?”程成推開李寶春的手臂,從門框和李寶春寬厚的身軀中間鑽進去。正對着客廳大門的牆壁上掛着的圓鍾漆黑的錶針此刻正指着三點二十五分。
“大哥,除了特殊行業,這個點兒,誰是醒着的?”李寶春徹底醒了盹,曖昧地跟程成打趣。
“我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程成開門見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着李寶春從裡屋拿出香菸點着。
“啥事啊?還說幫忙?”李寶春一副瘟怒的表情,“大哥的事不就是我李寶春的事嗎?自個兒的事兒說啥幫忙呢!”
程成笑了笑,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晃來晃去,“寶春,你能在網上發佈一條虛假信息嗎?”
“大哥,你讓我乾的就這?”李寶春把自己扔進沙發,又把兩條粗毛腿搭在茶几上失落的問道,“我還以爲啥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