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愛霞把抽乾淨的菸屁股扔在地上,用腳使勁兒碾了碾,白色的瓷磚上立刻散了些焦灰。“咳咳咳……”一長串的咳音夾雜着肺氣的“嘶嘶”聲,這是老煙槍的標配。
“呵~呸。”許愛霞一口濃痰啐在腳邊兒,又用腳踩在上面開始碾,把陸婉噁心得也躲到了門外。
“張廣途問我,知道誰惦着找兼職麼,可以介紹給他,他們公司要發展業務,平時就發發朋友圈給他們公司宣傳宣傳,一個月就給兩千呢!警察同志,咱不是熱心腸麼,人家那麼大老闆親自跟咱說,咱能不管麼?再說了,這條件,介紹給誰不都等於是白給送錢的機會嘛?我就幫他問了幾個人,都倍兒樂意!不過人家那麼正規的公司,不能說你想幹就能幹的,結果一面試就尹紅梅被錄取了,我還說呢,這閨女命好……”
“發發朋友圈就能給兩千?”程成感覺這裡面肯定有事兒,許愛霞都說了,這不等於白送錢麼?世界上哪有這好事兒?自己可沒聽說過幹慈善的裡面兒還有叫張廣途的?“許愛霞,張廣途給了你多少錢?還有,你認識黃之曉嗎?你最好給我老實的說清楚,要不,看我兄弟在這了嗎?我都沒法給你說情去!”程成指了指身邊的肖安。
“警察同志,黃之曉我可不認識啊!他好像是尹紅梅的對象。這個人,我跟你們說啊,官兒迷不說,還愛貪小便宜。你們說我給他對象介紹的兼職多好啊,掙得錢他一分也沒少花呀!一邊兒花着錢,一邊兒嫌錢燙手,有這樣兒的麼!”
“你不認識他,爲什麼他昨天還給你打電話?”程成拉過一張椅子,盤腿坐在許愛霞對面,盯着她的眼睛。
“這……”許愛霞一時語塞。
“許愛霞,你要是不配合,剛纔你說的話算是白說了。你得想明白了,怎麼就死了一個人還偏偏是你介紹的呢?說跟你沒關係,估計連你自己都不能夠信吧?你要跟我在這兒說不清楚,可就得上法庭跟法官說去了。”
“警察同志,話可不能這麼說啊!我後來又介紹成了一個不是好好的麼?”許愛霞一聽“法庭”倆字有點兒心虛了,普通老百姓有幾個跟那地方兒掛過勾的?
“什麼?還有一個?”程成腦袋“嗡”地一下子。
許愛霞抿了抿嘴,似乎暗暗下了個決心,“同志,我說了也行,但是對外可不能說是我說的,啊!”
“你還談上條件啦?”半天沒言語的肖安實在忍不了,吐槽道。
“黃之曉我真不熟,就聽尹紅梅說過幾次。噢對,他們是同事。他也不知道在哪問着了我的電話,昨天給我打過來,非說我害了尹紅梅,您聽聽,這叫嘛話呀,我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出了事兒知道賴我了,自己沒本事給對象買這買那,對象只能自己掙外快唄!現在小閨女兒們用的東西老貴的了!光靠點工資哪夠花呀?你知道嗎,一個包包就成千上萬吶!你看,就這麼大點兒的!”許愛霞一邊說着一邊拿手比劃着包的大小。“現在乾點好事容易嗎!”
“你剛纔說還有一個?是誰?”程成懶得聽她廢話。
“就是······在附近租房的,叫李秋。好像是山東的,我記得是。”許愛霞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聽說前幾天回老家了。”
“許愛霞,雖然說你今天表現的還行,但是,你收了張廣途的好處……”程成這還沒說完呢,許愛霞趕緊着急忙慌的打岔:“同志,我這也是正當的勞動所得啊,等於乾的人事工作了!不能算好處。”
“行!許愛霞,今天算你立功立了一半,還有一半,就看你以後配不配合了。”程成被她的“無纏頭”給氣笑了。
“同志,你看這話兒說的,配合政府那是我們公民的責任吶,我許愛霞也不能例外不是。”許愛霞諂媚一笑,褶子堆了一臉。
“那好,從現在開始,再有任何人跟你聯繫。立刻到局裡彙報!”
“行!行!我都聽政府的!”
打發走許愛霞,程成忙不迭地帶領何飛,肖安和陸婉從市容委直接開車去了文明裡派出所。
“山東,李秋?”片警從電腦屏幕的搜索欄裡“咔咔”一敲,果然跳出了一張頁面:山東省嶗山市下柳鄉翠莊18號。
“翠莊?”程成乾脆把腿盤上了椅子面兒,暗道,這不是張偉剛的老家嗎?
張廣途認識家門口停着的這輛純黑色攬勝,牌照號更是捻熟:衛C88666。他一把推開懷裡的美女,“菲菲,你先回去。”
“怎麼了嘛?你到現在還怕那個女人啊?”美女有些掃興。
“讓你回去就回去!”張廣途鎖上車子,不顧美女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哎呦!稀客!稀客呀!”張廣途推開門正好看見忙前忙後給顏采采倒水的胡勇,心裡十分奇怪,怎麼回事兒?不過他沒有過多的時間去分析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急急地去接胡勇手裡的水杯,“胡哥,我來!我來!”
胡勇注意到顏采采的神色從明媚掉進黯淡,她似乎不待見眼前的中年男人,便問他,“你是?”
“我是廣途啊!上回秦總的千金過生日,我還敬過您酒呢!”張廣途露着一嘴大黑牙,笑得很難看。
“哦!”胡勇沒有把水杯遞給張廣途,而是直接放到顏采采手裡,“我說張總這麼眼熟呢。”
這時,站在窗邊的顏沫沫冷冷地道,“張廣途,你又換新歡了?”
這丫頭一定是看見菲菲了,張廣途心中惱道,可嘴上卻嘻笑道,“誤會!誤會!新來的秘書,拿資料來的!”他轉頭對胡勇道,“胡哥,難得你來甜沽,今天我做東,咱們大宅門喝兩杯去。”
“我累了,先去歇着了。”顏采采看了一眼魏麗芬,便起身上樓了。
張廣途壓根兒沒看就此離開的顏采采和魏麗芬,而是掏出電話就要跟大宅門訂位置,被胡勇攔下了,“張總,今天就不必了,改天吧。我姐就託你照顧了,我不希望她再受到傷害。我們先走了。”說罷,他看了看一旁的顏沫沫。
從張廣途進門,顏沫沫就發現他十分害怕胡勇,究竟是爲什麼她也說不清,只不過有胡勇的那句話,料想這個張廣途也不敢對姐姐怎麼樣了。她感激地看着胡勇,跟着他走出張廣途的別墅。
張廣途追出門外,還想再爭取爭取,卻看見黑色攬勝已經發動,呼嘯着疾馳而去。他咬着牙恨道,這小妮子,手段真是高啊!
時隔多日,程成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嶗山的高鐵。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旁邊兒坐着昏昏欲睡的肖安,也沒有瓜子兒花生“抓黑槍”。
陸婉和何飛留在本地方便“雙線作戰”。
在肖安的腦袋第二十八次搭上程成的肩頭的時候,列車到站了。
“程OK,咱是不是應該先去嶗山公安局報個到啊?”肖安拍了拍自己手裡的公文包,裡面裝着甜沽公安局的介紹信。
“不急。”程成篤定地走在前面,眼前的一物一景他十分熟悉:一切還是老樣子。
黃昏的晚霞灑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彷彿給這個村莊潑了一層雞血。程成打算去李春家的民宿安頓一宿,順道看望看望她的父親,李老爺子。
路過村前的莊稼地的時候,從地裡的小道上閃出一個人影。
程成打老遠兒冷眼一看,登時嚇得渾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