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今天早晨在Site-36發生的收容失效事件,本行政委員會認爲地平線倡議的行爲違反了《互不干涉行動協議》的條款。因此,基金會已經退出該協議,儘管此次收容失效系地平線倡議特工的胡作非爲。對SCP-089及其對基金會人員的影響的進一步調查正在進行。
本委員會還認爲應授予Mary-Ann Lewitt一顆基金會之星,以表彰她無效化SCP-089的功勞。此外,作爲一種善意的表示,Lewitt女士的遺體已被移交至地平線倡議,以緩解《互不干涉行動協議》聯盟解體期間的緊張局勢。
——監督者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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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孫之辮1壞就壞在當它被移除時,在使用時受到的所有傷害與其造成所有痛苦都會瞬間反饋回來,DeMontfort這麼想道。
五處骨折,一條斷腿,兩處槍傷,還有內出血。對於他這種一把年齡的人來說,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活着簡直就是個奇蹟。他覺得直接死了可能還好一點。
審判馬上就下來了。遺物被沒收,“落槌”部隊被徹底解散,他的職位被永久剝奪,他未來肯定會被重新分配到某個落後的研究項目或單調的文職工作中。在那裡他掀不起什麼浪花,然後還要在那裡懺悔十年或更長時間。要麼他顫抖着接受這個選擇,要麼他們把他送回教區工作。
唉。還不如用人類最偉大的創造物——電視來淹沒痛苦、無聊和倖存者的內疚。
他按下病牀扶手上的遙控器。牆上的電視打開,顯示出“探險家Dora”正在進行她可憐的煉獄式生活。還好是靜音的。
嘿,傻叉。
DeMontfort眨了眨眼。沒錯,字幕說的正是這句。他把手伸向牀頭的桌子。餐巾紙……筆……都在那裡。
你好,Deer。 DeMontfort在紙巾上寫道。
又到了和你聊天的時候。狗日的臭小子。那可真的是一坨令人印象深刻的狗屎。差點讓我淚流滿面。
你竟然會關心我?差不多得了。
當然得關心啊,不然我可是會很無聊噠。你搞砸了一切,不過我尊重你的選擇。雖然不像“超級媽媽”McLiftsalot一樣,但是吧,你已經盡力了。
這是我從你那裡聽到過的最接近於讚美的話了。
我猜你開始背道而行了,嗯?對你有好處。你早就應該接受屁股上的鏡檢了。
太可惜了,我已經答應過不會繼續抓你了。
我知道,所以我傷心欲絕。如果我們還像原來那樣,就會變成一部警匪片,狗日的搗蛋鬼,我正在這裡聊天吶……呸,不管怎樣。我想說的是,你要保持頭腦清醒。你還沒死,而且說實話,這從來沒有阻止過我。也沒能阻止她。
DeMontfort不知道這算什麼。來自Saturn Deer2的人類情感?
記住啦,我這麼說只是因爲——如果你放棄了,我就變成了沒了蝙蝠俠的小丑,那就沒意思了。
啊,原來如此。這就更有意義了。
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有其他東西要去做。去偷,去嫖咯。
字幕又變回了普通的學前西班牙語。DeMontfort換了個頻道。也許有一場比賽正在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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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如果你正在讀這封信,我很抱歉我已經回不來了。
說實話,我討厭我正在寫這封信的事實。我一度懷疑這是否是一個好主意:它讓你在我離去後聽到了我的聲音,這可能會給你帶來更多的痛苦。然後我意識到,我必須得寫,否則有些事情可能就會被忘記了。我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我愛你們。
Salah,你是我認識過的最好的人,是我的摯友,也是我的摯愛。在我需要你的時候(甚至在我不需要的時候),你就在那裡,還把我生命中的小時刻變得意義非凡。我相信你會把Naomi養得很好。你有這個能力。
Naomi,我很抱歉我不會在你身邊。我很抱歉你只能擁有我的故事和我的照片。你要知道我愛你,而且我爲你感到驕傲。替我照顧好你爸爸,好嗎?別讓他惹出太多麻煩。還有,照顧好那把吉他。它現在是你的了。它讓我經歷了一場戰爭,所以每當你感到沮喪時,就彈一彈吧。
我最後想說……不要太悼念我,好嗎?把那些眼淚流出來,然後把擡起來頭來吧。繼續尋找使生活美好的小事。這個世界是一個艱難和醜陋的地方,但有許多好事使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上帝就在這些小事之中。
你們倆教會了我這一點。
深愛你們,直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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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Salah Zairi,在此辭去本人在地平線倡議之牧者團的所有現任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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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ah讓Naomi躺在她的嬰兒牀裡。從醫院回家的第一個晚上。她劫後餘生的第一個夜晚。疤痕會一直存在,她的肺部也受到了傷害,她長大後將不知道什麼是生活,還會繼續被這些傷害困擾,但這就是生活。
這所房子很安靜。黑暗。空無一人。但Salah覺得他只要走進隔壁房間,就會發現Mary-Ann因爲工作或與Naomi玩耍而疲憊不堪,頭髮亂糟糟地睡在沙發上,輕輕地打盹。
但她並不在那裡。這座房子是空的。客廳一片漆黑。臥室很空。廚房很冷。這種感覺終於滲進來了,Salah發現自己現在已經不在醫院裡了,不再是每時每刻都陪伴着Naomi。
Salah走進廚房,開燈。他想給自己煮點湯,然後上牀睡覺。他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他感覺要長眠不起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開錯了櫃子。這裡沒有罐頭湯、玉米和豌豆,只有盤子和杯子,還有一個玻璃瓶,瓶底還留有一拇指長的威士忌。這是Mary-Ann的最後一點雨天藏品。
痛苦降臨。這是Mary-Ann留在這裡的最後一點念想:她的吉他已經傳給了Naomi,其他大多數東西都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只是東西。不是真正的她的物品。但這些曾經是屬於她的,這些東西將在那個櫃子裡繼續堆着,變得老舊,佈滿灰塵,無人使用。只剩死與寂。
Salah盯着它看了一會,然後伸手去拿瓶子和旁邊的酒杯。他有了一個想法,並毫不猶豫地將其貫徹到底。那個他認爲已經被馴服的年輕人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對他大喊大叫,說他正在背棄自己的身份,將不是一個合格的。Salah讓這個年輕人閉嘴,滾蛋。身份?你真的瞭解他是誰嗎?一個熱愛英國女王的,他寫過喬叟風格的文章,聽過神的發條聲音。一個在順從中出生,在仇恨中長大,轉向平和的人,他找到了摯愛,最後被困於生活之中。可以確定的是,他自己就是Salah。有一個他現在就可以用絕對信念來定義的真理,那就是值得崇拜的神不會對想要一個合適結局的人大發雷霆。
他在桌前坐下,打開酒瓶,給自己倒上剩下的酒。
“向你致敬。”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八年後
Naomi Ibtisam Zairi-Lewitt坐在她父親的書桌上,雙腿在桌邊晃盪。一本厚厚的書放在她的腿上,她皺着眉頭,專心致志地讀書。她今天放假一天,所以她在牆上的聖女貞德的注視下學習英語,瀏覽她父親的文學收藏。
在旁邊幾英尺處,Salah在電腦前打字,對他的電子郵件進行最後的潤色。
不管怎麼說,我很高興他們考慮對《舊銅版福音書》進行審查,以便將其納入《通用文本》。爲勝利歡呼三聲!我們可能真的能在我們老死之前看到它出版(雖然他們可能還需要十年時間才能做出改變)。
替我向其他人問好。Naomi和我很快就會過去看看。
上帝保佑。
——Salah
“準備好要回家了嗎,寶貝兒?”他問女兒。
“嗯嗯。”Naomi合上書,跳下桌子,開始把她的書和畫以及霧化吸入器收進她的揹包。Salah發送了電子郵件,關上電腦,並從鎮紙下收集他的文件,鎮紙上用小號字體刻着《扎波羅熱哥薩克給土耳其蘇丹的回信》全文。不久兩人就離開了辦公室。
對於在大廳裡的其他人來說,他們看到的不過是兩個普通人:一個是戴眼鏡的男人,鬢角有幾根白髮,打着紅色佩斯利領帶,穿着灰色夾克,拿着棕色公文包。另一個是一個瘦小的、皮膚黝黑的女孩,她有一頭髒髒的稻草頭髮,膝蓋上有結痂,全身有燒傷的疤痕,穿着前面有皮卡丘的亮藍色襯衫,揹着一個櫻桃紅色的揹包,纖細的手臂被沉重的書壓着。
他們回到家,吃完晚飯,完成了Naomi剩下的數學作業,過了一會兒,Salah給她蓋上了被子,雖然他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會熬夜看《哈伊·本·葉格贊》的下一章。Salah坐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論文,然後自己上牀睡覺了。
生活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