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爲什麼還不開始歡迎鯊鯊?”
大阪書店中,一道跋扈又囂張的聲音傳了出來,像是經過擴音器處理那樣,響亮地迴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小鯊魚擡起抱在胸前的魚鰭,一一指過書店裡的三人,“是沒有耳朵,還是沒有嘴巴?還是說……”
說到這兒,它忽然歪了歪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卓案一眼,“沒有腦子?”
眼前此情此景,饒是蘇蔚也忍不住感到驚訝。
他拿起保溫杯,愣愣地抿了一口茶水,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少年肩上的那一隻小鯊魚,目光從未移開過。
顧卓案微微怔了一會,眉毛幾乎快擰到了一起。
似乎他也沒見過這種會說話的鯊魚。如果不是黑蛹說這條鯊魚和澤爾西醫生有關係,他早就已經出手試試對方的底細。
黑蛹一邊看着漫畫,一邊用兩條拘束帶“鼓了鼓掌”,發出啪啪聲響。
他說:“歡迎歡迎,沒有鯊鯊我們這個家早就已經散了。”
“撲棱蛾子,還是你比較識相。”小鯊魚氣鼓鼓地說。
蘇蔚沉默了片刻,“這條鯊魚是?”
“永淵之鯊,蘇蔚先生,你聽說過這個名號麼?”黑蛹說。
“永淵之鯊?”蘇蔚喃喃地說,挑了挑眉毛擡起眼來。
他透過鏡片,認真地打量着這條人畜無害的鯊魚,而後問:
“在我的印象裡,這個神奇生物的族羣不該早就已經滅絕了麼?還是說,我的情報已經過時了?”
“是的,你的情報已經過時了。”黑蛹淡淡地說,“畢竟一條活生生的永淵之鯊就擺在你的面前呢。”
他心說,這就是限制級異能者的能力啊,外公,已經滅絕的種族都能硬生生給你造一隻出來,好玩吧?
“你要怎麼讓我們相信,它就是你口中說的那種鯊魚?”顧卓案抱着肩膀,聲音低沉地問。
小鯊魚擡起魚鰭,指着他怒斥道:“你這個恐怖鐘樓人,給我聽好了,鯊鯊可是純種的鯊中貴族,你居然敢質疑鯊鯊的貴族身份!是不是想被鯊鯊撞成智障了?”
顧卓案皺起了眉頭右眼中一輪金色的時鐘閃過,“你可以試試。”
“你說什麼?”亞古巴魯怒了,徹底怒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掏出三百米的體型,以一鯊之力鏖戰羣雄。
西澤爾摸了摸後腦勺,啊哈哈地乾笑了兩聲。
“別生氣啦,亞古巴魯。”他一邊說,一邊湊近小鯊魚的耳邊,“鬼鍾先生這人就是這樣的,性子比較直。”
他壓低了聲音:“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夜跑去找虹翼單挑,結果被人揍得找不着東南西北了。黑蛹先生說過,面對這種特殊人羣,我們要尊重,理解!”
“行吧,尊重,理解。”小鯊魚小聲回道,“畢竟是特殊人羣。”
它冷哼一聲,用魚鰭抱胸,“哼,鯊鯊是鯊中貴族,先不和你們這羣蠢豬計較。”
顧卓案眉頭緊鎖,擡頭看向黑蛹,“之前你可沒跟我提到過,我們的合作者裡會有一頭非人生物。”
黑蛹輕描淡寫地說:“有時候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先別急,卓案。”蘇蔚從容地說,“這個書店的地下有一個測試室,是以前爲了方便驅魔人練習戰鬥而搭建的。我們到時可以看一看這條鯊魚的實力,我會鑑別他是否就像小朋友說的那樣,是一隻永淵之鯊。”
顧卓案無聲地點了點頭。
“真聽話,是一個好女婿。”黑蛹稱讚道,“早些年這麼聽話,也不至於有婆媳矛盾了。哦不,嶽婿矛盾。”
“閉嘴……撲棱蛾子。”顧卓案說。
“這又是從誰那裡學的稱呼,不會是你女兒吧?”黑蛹撓了撓下顎。
顧卓案不予迴應。
“順便一提,今天早上我見了你女兒一面,然後她和我表白了。”黑蛹忽然嚴肅地說。
蘇蔚和顧卓案同時一愣,兩人臉色嚴肅地擡起頭來,看向黑蛹。
一時間書店三人的臉色都嚴肅得好像便秘了那般,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這讓亞古巴魯和西澤爾這兩個外來者微微一愣。
看着三人這副如臨大敵般的神色,小鯊魚和白髮少年同時扭頭四顧,腦袋轉來轉去,似乎以爲書店裡來了什麼難以處理的敵人。
“她說,我就像他的哥哥一樣。”黑蛹悲傷地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表白呢,畢竟她最喜歡自己的兩個哥哥了。”
顧卓案的額頭爆出青筋,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蘇蔚則是呵笑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喝茶。
“離我女兒遠點。”顧卓案懶得和黑蛹較勁,只是這麼說。
“如果不是我,你女兒早就變成一具屍體了。”黑蛹攤了攤手。
眼見顧卓案的仇恨值已經轉移到了黑蛹身上,小鯊魚試圖掰回一籌。
“智障鐘樓人,等到了地下室,我就讓你嚐嚐鯊鯊頭槌的厲害。”它嘟噥道。
“說起來,這條鯊魚的來歷我們知道了,那這個小孩呢?”蘇蔚一邊說一邊看向西澤爾,對黑蛹問,“他又是什麼來頭?” “西澤爾,箱中王庭的三王子。”黑蛹聳聳肩“呃……箱庭滅國有他一份功勞;至於爲什麼,你們別問,即使問了,我也只能告訴你們……”說着,他一本正經地搖了搖手指,“世子之爭,素來如此——少管別人的家事。”
“王庭內亂麼?”
蘇蔚似乎猜出了什麼,輕輕地笑了,“很符合我對那個國家的印象,腐朽,愚蠢,封建,我至今還記得那次進入鯨中箱庭時,那些人傲慢的嘴臉。”
西澤爾低垂着眼,斂容道:“我父王的確爲人比較傲慢,噬光蜂也是他捅出來的簍子。如果三十年前,我父王沒有把噬光蜂驅逐到外面的世界,那也不會有現在這回事了。”
他頓了頓:“所以,我會負責把噬光蜂一族滅族,幫助你們抓住救世會的人只是順帶的。”
蘇蔚擡眼,看了看西澤爾的表情,然後低頭喝了一口水。
他說:“說是這麼說,不過往好處想,如果當初老國王沒那麼做,那我們現在也找不到一個機會,可以在一個接近封閉式的島嶼上,和虹翼一決勝負。”
西澤爾沉默着,沒有回覆。
“你們真的打算讓一個小孩子參加戰鬥?”顧卓案問。
“拜託,這個小孩子之前還救過你幾條命呢。”黑蛹攤了攤手,“千萬別小瞧一個十二歲的小學生……據我所知,黑化小學生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最危險的物種!”
他頓了頓:“我敢打賭,給西澤爾一個月的時間,他不會比你們之中的任何人弱。”
“我懂了。”蘇蔚微笑,“卓案,黑蛹小朋友,還有西澤爾是吧,你們先在一樓待着,我去地下室打理一下衛生。”
“岳父,需要我一起麼?”顧卓案問。
他剛纔在來到書店之前曾聽蘇蔚說:驅魔人協會通知他們,書店的地下室似乎成了噬光蜂的巢穴,所以協會把這座書店轉手給他的代價是,要他幫忙清理一下地下的蜂族。
“不要緊,一樁小事而已。”蘇蔚擺了擺手,點亮了一盞燭燈,提着燭燈挪步走向書店一角。
推開門,入目是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
他沿着階梯一直往下走去,燭火搖曳,蜂翅震顫的嗡嗡聲越來越響亮。
過了一會兒,蘇蔚到達了偌大的地下室,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擡眼看向前方。
只見此時一大片一大片半人半蜂的生物正蹲坐在地下室的角落,咕嚕咕嚕地進食着。
它們手上要麼抓着人類的手臂,要麼抓着人類的頭顱,一切都是那麼的殘暴,四面八方的牆壁被噴濺的血色染紅。
噬光蜂們循着黑暗中唯一的燭火,扭頭望向了蘇蔚,它們的眼瞳在黑暗中閃着暴戾的、貪婪的光芒,嘴角染着一片猙獰的鮮血,一分爲四的蜂刺在半空中一開一合,蜂刺中心的裂口裡還塞着人類的軀幹。
蘇蔚露出一個微笑,摘下了眼鏡,短暫地熄滅了燭火地下室又一次被黑暗籠罩,而黑暗裡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嗡鳴。
下一瞬,一點銀光驟然亮起,那是一把銀白色的教尺。銀光如梭,又如刀光劍影,飛快地盪漾在地下室中。
僅僅一剎那,籠罩着四面八方的嘶吼和嗡鳴便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長久的死寂。
與此同時,日本大阪,異行者協會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內。
一輛邁巴赫正停靠在停車場的角落,車內的駕駛座上坐着一個身穿西裝的白髮少女,後車座則坐着一個身穿黑色休閒服的青年。
“好點了麼?”尤芮爾看了一眼後視鏡,低聲問。
“我已經沒事了。”顧綺野搖搖頭,“它的毒相當於麻醉劑。”
“那就好。”
尤芮爾說着,把手從方向盤上鬆開,拿起了副駕駛座上的平板電腦。
打開虹翼專用的會議軟件,隨即屏幕上一個視頻通話界面彈了出來。
會議室裡,指揮官陳茜正坐在轉椅上,一邊看着資料一邊說:“既然無人島已經探索完畢,蜂巢的位置也已經確認,那這是接下來的工作清單,先把日本大阪的噬光蜂巢穴全部剿滅。”
話音方落,一份日本大阪市的地圖忽然在屏幕上彈了出來。
地圖上正閃動着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紅點,每一個紅點都是噬光蜂的藏身之處,有的是廢棄的工廠,有的是老舊的公寓,甚至還有牛郎俱樂部,以及大阪有名的會社。
“哦對,大阪書店那邊就不用去了。”陳茜忽然說。
“爲什麼不用去?”尤芮爾看着地圖上書店的位置,不解地問。
“驅魔人協會說,就在剛剛,他們把那家書店交給了一個大人物。”陳茜淡淡地說,“至於是誰,他們不方便和我們透露,只是說那個人會負責解決的,所以我們跳過便是了。”
“大人物麼……莫非是湖獵?”顧綺野想了想,然後問。
“別瞎猜了,沒什麼意義。”陳茜說,“你們忙別的去吧。”
尤芮爾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地圖,就已經記下了所有紅點的位置。
“走了。”說完,她在副駕駛座上放下平板電腦,而後用遙控鑰匙啓動邁巴赫,踩下油門,邁巴赫轟鳴着奔馳而去,駛出了地下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