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蘇子麥:別裝了,老哥(求月票)
“拜託,老妹已經知道我是黑蛹了麼?這下怎麼搞?”想到這兒,黑蛹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搖了搖頭,挪步走在7號車廂和8號車廂中間的過道上。
此時火車惡魔還在隆隆前行,車廂內光影搖曳。
黑蛹停了下來,駐足在八號車廂的門口,慢慢擡眼。
透過玻璃門望去,只見車廂裡坐着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那是一個身穿着藍白校服的高馬尾女孩。
此時,蘇子麥正耷拉着腦袋,默默地看着掌心上的一支黑色錄音筆,臉上沒什麼表情。
“真沒想到我也有今天啊。”
黑蛹眯起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着那支錄音筆,心中五味陳雜。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以前把自己和大哥的對話錄在錄音筆裡,用來威脅老爹的畫面。
令人感慨的是,後來他居然也栽在了錄音筆的上邊。
如果沒有錄音作爲證據,即使柯祁芮跟蘇子麥說一百遍“你哥哥是黑蛹”,恐怕蘇子麥也不會聽信她的話語。
畢竟早在東京,蘇子麥就已經徹底斷定:黑蛹和他哥哥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而在她的視角里,聽柯祁芮說那樣的話,也只會覺得她在開玩笑。
但有了這支錄音筆就不一樣了,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想到這兒,黑蛹心底不禁感慨,“這就是所謂的風水輪流轉麼,人在做天在看啊……”
他心煩意亂,搖了搖頭,打消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就這麼盯着蘇子麥的側影,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終於做好心理準備。
他擡手,放在拉門的把手上,向右拉開拉門,挪步踏入8號車廂,隨後用拘束帶關上了八號車廂的門,免得被柯祁芮和林一瀧這兩個悶騷貨色八卦;
特別是林一瀧,他總感覺林一瀧會趴在門後偷聽。
死寂中,黑蛹挪步往前走去。
踏踏踏……
輕而緩的腳步聲迴盪在空寂的車廂之中,受到時空隧道的影響,天花板投下的燈光一明一暗,高馬尾少女的側臉看着也陰晴不定。
這短短的幾步走下來,黑蛹感覺好像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如果在這期間,蘇子麥忽然擡頭了,或者忽然開口了,那麼對於他來說,恐怕都會產生一種類似於恐怖片鬼怪跳臉的驚悚感。
好在,蘇子麥一直很安靜。
她就那樣低着頭,靜靜地把玩着錄音筆,好像眼裡沒有其他東西。
黑蛹也終於走到了車廂的中間部分,在蘇子麥的對邊默默坐了下來。他翹起了二郎腿,打開了那本《我的妹妹不可能那麼可愛》,安靜地翻看着。
她不出聲,他也不出聲。
兩人就這麼僵着,列車的引擎聲就好像潮水一般,把他們的思緒都沖刷成一片空白。
片刻之後,蘇子麥終於開口說話了。
“大撲棱蛾子,你來了。”
她低垂着眼,沒有擡頭看着黑蛹。
“是的,我來了。”黑蛹點點頭,找了一個話題,“我有點好奇,你的身上爲什麼穿着校服?”
“昨天晚上,老師忽然發信息說,要我們今天早上去學校參加一個典禮。”她說,“所以我讓團長把我送回家裡,找到了校服換上,去了學校一趟,典禮已經結束了。”
“原來是這樣。”黑蛹點了點頭,“穿校服很適合你,總比西裝要好,明明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卻非要裝成熟,實在沒什麼必要。”
說完,好長一會兒的沉默籠罩在車廂當中。
見蘇子麥根本不搭理他,黑蛹一邊翻動書頁,一邊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吧,可能我有點太禮貌了,太恭維了,而你還是比較喜歡一個插科打諢、玩世不恭的黑蛹,而不是一個成熟穩重、尊敬女性的黑蛹。”
他頓了頓:“其實我剛纔的意思是……尿在校服上,總比尿在西裝上更好,畢竟二者的生產成本不在一個級別。”
說到這兒,似乎是爲了掩飾自己的緊張,黑蛹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語速快得像是機槍掃射:
“而對於紙尿褲惡魔來說,紙尿褲是最重要的,衣服只是其次;打一個比方,紙尿褲之於紙尿褲惡魔來說,就好像假面騎士的腰帶、迪迦奧特曼的神光棒、黑蛹大人的拘束帶,吞銀鼠鼠的小電池……”
儘管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但蘇子麥似乎完全沒聽進去他在說什麼。
甚至這個女孩沒有像一如既往的那樣,面紅耳赤地反駁他的譏諷。
此時她沉默得像是一個假人,低垂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錄音筆。
黑蛹忽然沉默了一會兒,而後闔上了書本。
他說:“算了,其實我只是想說……你穿校服很好看,到了學校,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會被你迷倒的。你這個年紀就該在上學,談一兩段戀愛,而不是在外邊打打殺殺,又或者滿腦子想着幫一個回不來的人報仇。”
蘇子麥忽然有了反應。她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黑蛹。 然後慢慢俯下身,把一個不算太重的紙箱從座位下邊拖了出來。
這一刻,忽明忽暗的橙黃色燈光灑了下來,照亮了那個紙箱。
紙箱的封條已經被人用剪刀撕開了,此刻一陣涼颼颼的陰風吹來,箱子頂部的那一面在風中一開一合,就好像一扇虛掩的門。
讓人忍不住心生好奇:其中到底隱藏着什麼神奇的東西。
但黑蛹完全沒有一探究竟的慾望,反而倒抽一口涼氣,默默地用拘束帶捂住自己的眼睛。
秉持着一種掩耳盜鈴、眼不見心不煩的精神,他豎起一根手指,認真而安靜地說:
“現在是,睡覺時間。”
說着,他停頓了片刻,“實在不瞞你直說,紐約的當地時間是九點,別看你們黎京那邊還是大早上,其實我已經該睡覺了,晚安,蘇小姐。”
話音落下,黑蛹的腦袋向後一倚,倒頭就睡。
蘇子麥沉默了片刻,低聲說:“大撲棱蛾子,這是我早上回家的時候,在我哥的房間裡找到的。”
她想了想,“當時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他的房間也沒有上鎖,所以我就進去看了看。”
說完,她伸出手來,默默地打開了紙箱,就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紙箱內部的景象一覽無遺,赫然是……
——大片大片堆在一起的寶寶巴士牌嬰兒紙尿褲,成山成海的紙尿褲,無窮無盡的紙尿褲。
其中夾雜着一支錄音筆,以及一個半成品黑紅面具、一個日記本。
黑蛹倒吸一口涼氣,慢慢地睜開眼睛,擡頭看向了紙箱。
“呃……你的哪個哥哥這麼熱衷於收藏紙尿褲,不會是藍弧吧?”他雙手叉腰,“想必藍弧先生未來必然會成爲一個育嬰專家吧,因爲從這些紙尿褲我可以看得出來,他簡直……對小孩子愛得深沉。”
蘇子麥默然。
她伸手,從成山成海的紙尿褲當中掏出了那一支錄音筆,摁了下去。
伴隨着“嘟——”的一聲,一陣清晰自然的錄音,在空寂的火車車廂內響起:
“顧綺野先生,事發當時你只有十三歲吧……”
“自從那一天起,你便對那些秉持着正義之名卻濫用力量的‘異行者’心生怨恨……”
“你想要在異行者協會內部取得足夠的聲望,靠着無與倫比的表現被高層引薦,進入聯合國組織‘虹翼’內部,找到那個把你的母親像一隻螻蟻那樣隨手碾死的異行者。”
錄音到這一刻戛然而止,蘇子麥把錄音筆放回了紙箱裡,而後又從紙尿褲中,撈出那一個日記本,翻到了特定一頁。
只見日記本上,用鋼珠筆畫着一套黑色的風衣,以及一個面具——無論是風衣,還是面具,都和黑蛹此時身上的一系列打扮異常相似。
蘇子麥低着頭,又把日記翻了幾頁,往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但到了其中一頁,忽然又有了內容。
她垂眼望去,只見上邊畫着一個扎着馬尾,身披紅色披風,頭戴魔術禮帽的女孩。
而旁邊寫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這個妹妹真笨,她馬上就要去倫敦了,我得怎麼才能保護好她呢?直接告訴她救世會的人在那兒,她也一定不會聽吧。”
蘇子麥再往後翻了一頁,後邊畫着一個小女孩坐在鞦韆上嚎啕大哭,旁邊一個小男孩也坐在鞦韆上,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幅鉛筆畫的旁邊寫着一行小小的字跡:
“要活下來啊,白癡老妹。”
蘇子麥看了看那行字,又垂目盯着日記上的畫。
她還記得小時候自己被同學欺負哭了,放學後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公園的鞦韆上。
那天黃昏,夕陽從地平線一角墜下來了。世界黑不溜秋的,夜幕漸漸把一切籠罩。
公園裡,玩耍的小朋友都被家人接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還坐在鞦韆上發呆,她聽着嬉戲的、打鬧的人聲,都慢慢地遠去,剩下的就只有一片蟬鳴。
最後家裡只有顧文裕找到了她。
他蕩着鞦韆,大半天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伴着她。
最後,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然後說:“好啦,別不開心了,不管你在哪,哥哥都會找到你的。”
蘇子麥盯着日記本上的小男孩,沉默了一會兒,眼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
慢慢地,她闔上了日記本,安安靜靜地把它放回紙箱裡,然後合好紙箱。
“哥哥,你還要繼續裝下去麼?”她輕聲問,擡起頭來,微微發紅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張暗紅相間的面具。
黑蛹也默默地看着她,並未直接用言語迴應。
取而代之,他擡起手來,摁下了耳側的固定鍵。“咔”的一聲,金屬面具緩緩地鬆弛開來,不再緊貼着他的臉龐和下顎。
隨即在一片死寂當中,他緩緩地摘下了面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