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反感叫家長這種事情。
並不是因爲我上學的時候常常被叫家長,我只是覺得,一個成年人,連一個孩子都教育不了,非得請另外兩個成年人來教育,實在是匪夷所思。
“喂,我以什麼身份去見你們老師?”我問道。
“爸爸唄,還能以什麼身份?”他說道,“我們老師說了,除了父母以外都不行。”
我一愣,“你們老師又不是沒見過你爸,這能矇混過關?”
“我爸一天到晚忙的跟孫子一樣,就我頭一年上學來過一趟,估計都不知道我們學校在哪兒,再說當時的老師也不是她,她沒見過。”他說道。
“我發現你小子是真夠可以的,連自己親爹都敢這麼說,小心我告你姐啊。”我說道。
他依然滿不在乎,“我說,秦先生,你能不能稍微快點,一會兒去晚了,她又該發脾氣了。你呀,去了以後,她說什麼,你就應着就行了,然後表個態說,回去以後一定好好教育,讓她覺得你回家以後必定得暴揍我一頓,她心裡必然就舒坦了。”
“那不行,你姐可不是這麼跟我交代的,”我說道,“我今天來,是本着解決你在學校裡的教育問題的。”
“我沒有什麼問題。”他說道,“頂多就是成績下滑了一點而已,她讓我叫家長,也並不是爲了解決我的學習問題,而只是單純的因爲她情人送她假鐲子的事兒想出氣。再加上,我爸媽沒有給她送過禮,所以一直對我不好。”
“胡說八道,哪兒這樣的老師?”我說道。
“唉”他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們班大部分人家長都送了禮,就我沒送,所以我被她針對慘了,一直都是教室最後一排,那袁弘,比我學習差的多了,都坐第一排。”
我一愣,“我還是不太相信,進去再說吧。”
……
我在小胖子的帶領下,見到了那位‘大金鐲子’老師。
一位約莫四十來歲胖嘟嘟的女老師。
辦公室裡其他老師大概吃飯去了,就她一個人。
見我們進來,依然面帶慍色的打量了我一眼,“你是馬傑的家長?”
“老師您好,我是……他爸爸。”我說道。
她又重新打量了我一眼,很顯然,冒充一個小學生的老子,我還確實有點年輕。
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冷冷說道,“馬傑在學校表現不好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她這個態度讓我大爲光火,我不明白,當老師難道就可以連一點基本的禮貌都沒有麼?
就算孩子在學校犯了錯誤,又不是大人教唆了,憑什麼對大人也這個態度?
“不知道,他怎麼了?”我也沒好氣的說道。
她無奈的冷笑,“真不知道你們現在這些家長都是怎麼當的?把孩子送到學校就當是扔給保姆了?什麼都不管了?孩子是死是活,你們當家長的什麼都不知道?”
“聽您這口氣,我們孩子殺人了唄?”我問道。
那老師擡頭,皺眉道,“我說,你是來這兒解決問題的,還是來跟我擡槓的?”
“我當然是來解決問題的。”我說道,“可我一來,你就問我孩子出了什麼問題,我怎麼知道我孩子出了什麼問題?”
“你要是這個態度,你現在就走!”她氣道。
“你態度很好麼?”我也氣道,“從我進來,你連句基本的你好都沒有說過,這是做人最起碼的禮貌吧?你連這都不懂,你還教什麼學生?能教好麼?”
“你給我出去!現在就給我出去!”她氣的站了起來,指着門外怒道。
“我就不。”我說道,“是你叫我來解決問題的,你這什麼都沒給我說上呢,就讓我走。我告訴你,我今天還非要聽一聽,馬傑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誤,你要不給我說出個二五六來,我還真就不走了!”
“耍無賴嘛你這不是?”她氣道,“好,你們家馬傑呀,什麼問題都沒有,品學兼優,名列前茅,你趕緊走吧,沒有任何問題。”
“你沒問題是吧?我有問題。”我說道。
“你有什麼問題?”她氣道。
“我想問一問,你們班這個孩子的座位是按什麼排的?”我說道。
她一愣,“當然是按成績,成績好的坐前面,不好的坐後面。”
“不對吧?”我說道,“我們馬傑好像一直是坐在最後一排的,比他成績差的多的,那個叫什麼來着,對,袁弘,他憑什麼坐第一排?”
她一愣,“那個……袁弘是有特殊情況的。”
“什麼特殊情況?他家長送禮送的多唄?”我說道。
“你胡說什麼?”她炸了鍋,“我告訴你啊,你不要在這兒給我無理取鬧,損壞我的名譽,你走不走?不走我叫保安了!”
“你可以叫保安,報警都沒問題。”我說道,“但是我告訴你,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你們校長我不認識,可我認識教育部的領導,我告訴你,一旦讓我調查出來,是因爲什麼紅包之類的問題,咱們走着瞧!”
我知道,對付這種勢利眼,你必須得掐準她的要害。
果然,我一說出這話來,她立刻臉色就變了,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個……馬先生,我覺得我們都平和一點,有問題我們就解決問題嘛,不要吵吵嚷嚷,對解決問題於事無補。我剛纔呢,態度確實也有些不好,我向您道歉,您消消氣。”
“我沒有生氣,”我平靜的說道,“我今天就是來解決問題的,關於馬傑的座位問題,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要是按成績排,也行,全班都給我按成績排座位,他要是按成績排到最後一排,我無話可說。”
她笑了起來,“其實呢,我把馬傑弄到最後一排,就是爲了鞭策他,讓他努力把成績往前趕,那行吧,他應該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回頭我再給他重新調座位。”
……
從辦公室出來以後,馬傑走着走着,忽然就哭了。
我回頭詫異的看着他,問他,“你怎麼了?”
他看着我,哭着說道,“姐夫,謝謝你,我都被她欺負了兩個學期了,就因爲我媽沒給她送禮,她什麼事兒都針對我,我給我媽說,她也不管,還埋怨我不知道努力,你今天終於幫我出了這口惡氣,夠爺們兒!走,我請你吃飯。”
我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這麼小的孩子,因爲這種事情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實在是令人髮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