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股權認購合約倒是不會給雅虎帶來什麼麻煩，”艾瑞克搖搖頭，道：“我現在更擔心微軟接下來的反應會影響到雅虎股價，甚至牽累整個納斯達克股市。”
艾瑞克雖然只說了一半，弗蘭克·威爾斯卻是立刻會意。
最近幾天，納斯達克指數已經衝到了4700點高位，嚴重泡沫化的科技股市場只要稍微受到一些刺激，就可能引發整個納斯達克股市的崩盤。
雖然螢火蟲投資旗下的新科技公司都已經對泡沫破裂有所準備，不過，三葉草基金持有科技股，卻還需要至少兩週時間才能清倉完畢。
按照當前的股價，最後這批科技股的總價值超過60億美元。即使三葉草基金已經順利套現了大部分股票，艾瑞克也絕對不希望最後這筆鉅款因爲納指的提前崩盤而蒸發掉。
由於艾瑞克的嚴格保密措施，弗蘭克·威爾斯其實也不清楚三葉草基金的具體狀況，但他卻明白，納斯達克指數撐得越久，對三葉草基金的減持操作越有利。
雖然對三葉草基金的運作非常好奇，弗蘭克·威爾斯還是忍着沒有開口打聽，而是道：“既然這樣，艾瑞克，你剛剛完全沒必要和蓋茨爭吵，哪怕敷衍他一段時間都是好的。”
“我本來就是這種打算，”艾瑞克聳聳肩，道：“不過，微軟這些年發展的一帆風順，偏偏在雅虎這裡吃了大虧。蓋茨心裡的鬱悶估計已經積累了很長時間，剛剛提出的要求又沒有得到滿足，爆發出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弗蘭克·威爾斯想了想，道：“我覺得，微軟應該同樣不希望看到納指崩盤，估計不會做出太激烈的反應。”
艾瑞克點頭認可道：“蓋茨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我剛剛言語裡一直在給他一種雅虎非常希望繼續保持合作的感覺，他冷靜下來，也不會甘心就這麼一無所獲地主動放棄那份股權認購協議。所以，接下來肯定還能繼續拖延一段時間。”
艾米將又一份午餐給艾瑞克端過來，弗蘭克·威爾斯端起咖啡杯等待了片刻，等艾米走開，才繼續道：“艾瑞克，按照現在的趨勢，你覺得納指的極限應該能到哪裡？”
“納指早就到極限了，”艾瑞克拿起餐具，道：“現在缺少的，只是一個將科技股泡沫戳破的導火索。”
這麼說完，艾瑞克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
如果雅虎與微軟不能達成進一步的合作協議，那麼，一旦雙方分道揚鑣，雅虎瀏覽器失去windows系統默認瀏覽器的地位，這對於雅虎來說無疑是一種重大利空，肯定會刺激雅虎股價下跌。
作爲新科技板塊的龍頭股，雅虎股價下跌，很容易造成科技股整體下行的連鎖反應。
這就是艾瑞克今天想要儘可能避免的潛在導火索之一。
此外，接下來的七八月份，如果新科技公司陸續公佈的第二季度財報出現大面積虧損，那麼，這很可能會成爲導致納指崩盤的另外一個導火索。
艾瑞克對此也有所準備，雅虎將在7月15日之前，率先於大部分新科技企業公佈第二季度財報，有着雅虎的出色財務數據支撐，其他科技公司的虧損將不會再顯得那麼刺眼。
不過，就在剛剛，艾瑞克突然想起了可能導致納指崩盤的最重要導火索之一，微軟的反壟斷案。
最近兩年，美國聯邦司法部一直都在對微軟進行反壟斷調查。
此時，司法部已經羅列了微軟主要的幾大罪狀：非法樹立壁壘，阻止其他競爭者進入市場；將購買微軟視窗系統與微軟其他軟件進行掛鉤；強制電腦廠商簽署排他性協議等等。
上個星期，比爾·蓋茨的一個情人斯特凡妮·宙赫爾突然現身，指證微軟通過支付‘反向賞金’的形式促使企業用戶將其他競爭者排除在外。
所謂‘反向賞金’，好聽一點叫回扣，難聽一些，其實就是賄賂。
而且，斯特凡妮·宙赫爾之所以能夠站出來，竟然是因爲蓋茨主動帶她參加了微軟非常機密的反向賞金會議。雖然身邊同樣有很多女人，艾瑞克卻是一直都儘可能地將女孩們擺在自己該待的花瓶位置，從來不會讓她們接觸到螢火蟲體系的核心機密。
因此，聽到消息，艾瑞克實在是不知道該評價大門同學是自大還是愚蠢了。最近的北美媒體也因此再次將克林頓拉出與蓋茨並列，調侃他們是一起栽在情人身上的‘兩個倒黴比爾’。
斯特凡妮·宙赫爾的指證，無疑讓司法部對微軟的的調查向前邁進了很大一步。
這麼整理着腦海中的記憶，艾瑞克逐漸回憶起來。
原時空中納指崩盤的最關鍵導火索之一，便是一位負責微軟反壟斷案審理的聯邦法官托馬斯·傑克遜在這起案件僵持的關鍵時刻，突然對外宣佈掌握了微軟壟斷的關鍵證據，將很快對微軟做出最終裁決。
於是，在當時納斯達克指數已經突破了5000點的敏感時刻，托馬斯·傑克遜的聲明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托馬斯·傑克遜的聲明之後，微軟股價立刻下挫，進而引發納斯達克股市的整體崩盤。而後，隨着新科技企業一連串鉅額虧損的年度財務報告陸續公佈，納斯達克指數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持續下跌，甚至一度跌回1000點低位。
由於違規發佈消息對整個納斯達克市場造成的惡劣影響，托馬斯·傑克遜隨後被解除職務，聯邦政府爲了大局考慮，最終宣佈與微軟達成和解，取消反壟斷調查，微軟也因此躲過了被拆分的命運。
此時，身在局中，艾瑞克逐漸意識到了其中的很多蹊蹺。
托馬斯·傑克遜明知道違反司法程序甚至可能終止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卻依舊很突然地向媒體透露微軟反壟斷案的內情，緊接着，微軟股價就開始下跌，進而導致納斯達克指數的整體崩盤。
這件事看起來偶然，但又顯得太巧合了一些。
要知道，哪怕聯邦法院做出拆分微軟的判決，微軟依舊是可以上訴的。
因此，想要摧毀整個納斯達克指數，在托馬斯·傑克遜公佈微軟的利空消息時，肯定還需要大量的股票拋單配合打壓微軟股價，這樣才能達到最終目的。
現在，隨着納斯達克指數一步步接近5000點高位，雖然很多原本看衰納指的投資人都開始轉向買進科技股，但同時也有更多做空基金持續進場，試圖在納指崩盤之後獲取暴利。
按照資本逐利的本性，面對可以預期的數以百億美元鉅額利潤，足以讓很多人做出一些主動摧毀納斯達克指數的行爲。
這麼理下來，斯特凡妮·宙赫爾的現身，如同萊溫斯基醜聞那樣，顯然不是偶然發生的事件。
畢竟，即使相互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義，但一個小職員要跳出來指證自己曾經的老闆，在沒有任何幕後推動或者利益驅使的情況下，一般人很難做出這種可能影響到自己一生的抉擇。
斯特凡妮·宙赫爾的指證，確實讓微軟的股價出現了一波下跌，卻並沒有引發某些人想要的結果。
那麼，接下來呢？
心裡快速盤算着，漫不經心地吃過午餐，艾瑞克便打電話給凱莉·海恩斯，讓她整理一下微軟反壟斷案的相關資料並儘快趕來螢火蟲影城這邊。
幾個小時後，艾瑞克正與《地心引力》的配樂師約翰·威廉姆斯討論影片一些鏡頭的配樂調整細節，工作室房門被敲了敲，一身淺灰色職業套裝的凱莉探頭進來，輕聲向艾瑞克打了聲招呼。
艾瑞克點頭回應了下，又和約翰·威廉姆斯討論了片刻，才走出工作室。
剛剛出門，坐在外間沙發上的凱莉便起身走過來，將一個文件夾遞到艾瑞克手中，道：“艾瑞克，時間有些倉促，我不知道這些夠不夠？”
艾瑞克將文件夾拿在手中，道：“去我辦公室談吧。”
凱莉點點頭，跟着艾瑞克一起離開後期製作中心，來到他在行政區的辦公室。
走進辦公室，艾瑞克示意凱莉隨意，便來到辦公桌後坐下，翻開手中的資料。
凱莉也不在意艾瑞克的這種隨意態度，相反，心裡反而有些喜歡，她知道艾瑞克只有對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才會表現如此。
當初的數夕歡愉之後，這些年來，兩人之間一直保持着一種很特別的親暱關係。而且，由於對自己曾經婚姻的陰影，凱莉也沒有再找伴侶的心思，不知不覺就將一些情感寄託在了艾瑞克身上。
輕手輕腳地衝了咖啡過來，將一杯咖啡悄然放在神情專注的艾瑞克身邊，凱莉纔在辦公桌對面坐下，安靜地打量着艾瑞克閱讀資料。
凱莉短時間內收集到的資料並不多，卻也足以讓艾瑞克得到所有想要的信息。
歷史並沒有發生太大改變，負責審理微軟反壟斷案的法官依舊是托馬斯·傑克遜，對方是一個資格很老的聯邦法官，而且，從手中資料來看，托馬斯·傑克遜也不能算是一個堅定拆分微軟的強硬派，甚至還主動促成了去年微軟與聯邦司法部的一次和解談判，只是沒有達成協議。
那麼，這些信息無疑再次證明了艾瑞克的一些猜測。
將最後一頁資料翻完，艾瑞克擡起頭，恰好注意到凱莉凝望自己的眼神，於是笑道：“我是不是又帥了？”
偷看眼前的小男人被抓到，凱莉臉色微紅，道：“我只是覺得，你這幾天肯定忘記刮鬍子了。”
最近專注於《地心引力》的最終剪輯，不知不覺就有些忽略這些生活上的細節，艾瑞克摸了摸多了一層扎手胡茬的下巴，笑道：“沒辦法啊，單身漢的生活總是這麼淒涼，你們都不管我。”
“哪裡輪得到我呢，”凱莉輕輕白了艾瑞克一眼，才道：“艾瑞克，你突然要這些資料做什麼？”
艾瑞克把托馬斯·傑克遜的資料挑出來遞給凱莉，道：“你注意到最近斯特凡妮·宙赫爾的事情嗎？”
“知道啊，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和萊溫斯基事件差不多，”凱莉接過艾瑞克遞過來的幾頁資料，說完又瞟過來，語氣裡帶着調侃和勸誡道：“所以，艾瑞克，你平日裡最好小心一點。”
“當然，我是肯定不會做出蓋茨那種蠢事的。”
“誰知道呢，你們男人，”凱莉又這麼說了句，就揚了揚手中的資料，轉入正題道：“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知道，”艾瑞克搖搖頭，道：“這也是我找你過來的原因，我想查查這個人有沒有問題，或者，他會不會出問題。”
凱莉意識到艾瑞克的意圖，卻有些迷惑：“艾瑞克，我一直關注着司法部和sec可能對螢火蟲體系產生的調查，暫時沒有什麼特別的狀況。微軟的案子，我們似乎沒有必要插手？”
“我們當然不會插手微軟的案子，”艾瑞克點頭道：“我只是擔心，托馬斯·傑克遜會成爲又一個斯特凡妮·宙赫爾。你想像一下，如果在最近的這段敏感時期，托馬斯·傑克遜突然發佈一些對微軟不利的言論，再加上某些人的暗中配合，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
凱莉思緒轉了轉，就道：“納指崩盤。”
“沒錯，那些人把斯特凡妮·宙赫爾推出來，沒有達到目的，肯定會再次出手的。我覺得，這個突破點肯定還是在微軟反壟斷案上，托馬斯·傑克遜恰好是這其中的關鍵人物。”艾瑞克解釋完，就不再遮掩自己的意圖，直言道：“所以，我希望能安排一次對托馬斯·傑克遜的監控，如果能夠拿到一些有用的東西，不但可以阻止納指過早崩盤，損害到螢火蟲體系的利益，我們手中也能多出一個與微軟談判的籌碼，我還是希望雅虎瀏覽器能夠繼續保持windows默認瀏覽器地位的。”
“艾瑞克，對這樣一位政府官員進行監控是非常敏感的，想要做到萬無一失，至少需要一個星期的準備時間。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可能已經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了。”
艾瑞克感覺到凱莉話中有話，道：“所以呢？”
凱莉接着道：“克倫威爾最近剛剛購入了一批監聽和反監聽設備，你應該看過採購列表的。所以，如果你對他足夠信任的話，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