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縱火
宋開在朝儀與王府侍衛輪流背扶下，艱難地翻越白于山，來到定邊縣最偏遠的村落。
白於村是個小村子，整個村落只有三四十戶人家，山上豺狼虎豹出沒，因此百姓只在山腳下采野菜砍柴火，最主要的生存來源就是家裡幾十畝地的產出。
而這幾十畝地裡，不僅長着泛黃蜷縮的小麥，還有藏在土裡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卵。
官府的不作爲讓百姓陷入絕望，他們不得不將期望寄託於傳說能與神靈溝通的巫神。
白於村村長召集全村人出錢出物，又跪在巫神下榻處整整五天，才求得巫神憐憫，跋山涉水來白於村祈神降福。
宋開與朝儀等人躲在村外山腳的大樹下，眼睜睜看着七八個頭頂雞毛、穿着詭異的男女老少一會兒圍成圈、一會排成行地又蹦又跳，嘴裡喋喋不休唸唸有詞，比京城雜耍戲班還有看頭。
白於村的百姓何曾見過這種大世面，被大巫神一個噴火就鎮住了，紛紛跪地以求天神保佑。
“要不要去戳穿他們？”朝儀看的鬧心，出來騙人都不想點新花招嗎？
“不可”，宋開阻攔，“越偏僻的地方百姓越愚昧，你上去阻攔，他們不僅不會感激，還會怨懟於你。”
朝儀只好耐着性子等着，等到白於村的村民將那羣跳大神的恭恭敬敬地請進村子吃席，才做了一番僞裝上前搭話。
“請問老丈，這可是定邊縣？”
正帶人收拾滿地狼藉的白於村村長回頭，“正是，敢問幾位貴客是？”
宋開上前見禮，“老哥有禮，我等從蘭州而來，來秦州來探望小姐一家。”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宋開在現實基礎上加以改動，編了個合情合理的尋人故事。
“我家老爺居住蘭州，家中小姐自嫁入秦州後，每旬都會寫一封信報平安，可自六月來再未收到小姐書信，老爺心中不安便命我等前來尋找。”
“誰知剛到秦州地界，就被官兵驅趕，我等無法，只得從這白于山翻越過來。”
白於村村長一驚，見他們身上衣服被劃的破爛不堪，身上還沾着白于山特有的枝葉，心裡便信了七分。
“原來是蘭州來的貴客”，村長拱手，“請進村內暫坐。”
宋開也不推辭，跟着村長進了村子，二人邊走邊談。
“貴客不必擔心，貴府老爺未收到小姐的信件應是秦州封城消息不通的緣故。”
宋開故作驚訝，“封城？爲何封城？”
村長嘆了口氣，“還能爲何，自然是官府不仁。”
原來，五月時農民便在翻地時發現蟲卵，只是當時數量不多，便不甚在意，只是挑撿出來燒了而已。
可隨着天越來越旱，地裡的蟲卵肉眼可見變多，百姓惶惶不安便上報官府。
官府動作倒也麻利，沒過多久便發下殺蟲藥，只是那藥不僅量少，質量也很堪憂，噴灑過後蟲卵數量不僅沒少，反而更多了。
百姓無法，只得自己湊錢組織人手去其他州府買殺蟲藥。
誰知還沒走出秦州，就被官兵驅趕回來。
剛開始還只是不能出秦州，後來變本加厲，直接變成不能出縣。
到如今，衙役日日在官道、村道上巡邏，竟是連村子之間都不能互相走動。
“哎”，宋開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官府怎可如此作爲！”
“沒辦法啊！”村長老淚縱橫，“我等只能祈求老天爺開眼，讓我等避開這場禍事。” “敢問貴客，蘭州可好？”
“蘭州尚好，雖然比秦州乾旱，但官府早已組織民衆打井，水源尚夠自足”，宋開陳述事實，“幸運的是，沒有發現蝗蟲卵。”
村長羨慕不已。
宋開卻笑不出來，這一路走來，看着田地間密密麻麻的蟲卵，不時飛出幾隻蝗蟲，整個人如置數九寒天之中。
規模如此之巨的蟲災一旦爆發，秦州固然生靈塗炭，但西北如何能獨善其身？
農爲民本，農事大傷國本不固，邊疆定會再起戰事。
郡主娘娘身爲武威城主，難道會拋下百姓自己逃跑？
宋開越想越心焦，只覺未來一片黑暗，身心俱疲，“我等奔波數日，實在精力不濟，不知可否暫住一晚？”
宋開從腰間錢袋抓了一把碎銀子，“還請老哥通融。”
村長連連推拒，奈何實在拗不過，只好收下，“村裡簡陋，還請貴客擔待。”
宋開等人吃了一頓熱乎飯，又強撐着倦意去地裡走了一圈，等到太陽下山後歇下。
半夜裡，朝儀迷迷糊糊起夜，卻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朝儀瞬間清醒，默默跟在黑影身後。
幾道黑影奔跑在村路上，待靠近田地，便四散開來。
朝儀暗罵一聲，跟在跳大神跳的最歡的那個人影身後。
那人走進麥田張望一番，見無異常便伸手在衣袖中掏出兩塊打火石打起火來。
朝儀一凜，一個越身上前踢在那人後背，人影連同手中打火石順着慣性飛出砸在地上。
人影摔了個狗吃屎，卻沒敢停留，四肢並用就想跑。
“還敢跑！”朝儀上前一腳踩在他後背，伸手卸了他的四肢和下巴。
人影疼得滿地打滾。
而不遠處，四處火光騰起，朝儀一邊大喊叫人，一邊上前捉拿點火的罪魁禍首。
王府侍衛被朝儀的喊聲驚醒，拿起牀邊武器便衝出門外，一眼便見遠處隱約閃動火光。
王府侍衛瞳孔一縮，大喊走水邊上前救火。
平靜的夜晚被打破，睡夢中驚醒的百姓連衣服都來不及穿，手忙腳亂衝出家門，拎起家中的盆碗舀了珍藏的水就衝上去滅火。
幸而發現的及時，火勢未大便被撲滅，可即便這樣，還是燒燬了不少麥田。
村長老淚縱橫，“老天殺人啊！”
“不怪老天”，朝儀與王府侍衛拎着被抓的人影上前，“是有人故意縱火。”
什麼？村長大驚，急忙上去查看，面容已經鼻青臉腫看不清，但衣服還是很好辨認。
“巫神？”村長一屁股坐在地上，“怎麼會是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