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早朝,周大監一甩拂塵,尖着嗓子大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安王上前一步,“啓稟陛下,臣有事啓奏。”
高坐御座之上的盛安帝頷首,“奏。”
“回稟陛下,臣蒙聖恩,自任兵部左侍郎以來,一直夙興夜寐,唯恐辜負皇恩,因此這段時日,臣夜以繼日查看建國後兵部賬冊。”
盛安帝點頭,以他對安王的瞭解,並不意外。
“然臣發現,之前兵部大火,官員雖搶救及時仍使部分賬冊被毀,尤其是康治三十年的賬冊,竟被燒的一乾二淨!”
站在陛階上的太子眉頭猛然一皺。
盛安帝不以爲意,“那場大火朕知道,天乾物燥,外加值夜的小吏偷懶誤事致使失火,先帝早已懲治。”
“非也!臣剛剛得知,那場大火併非天災,而是人禍!”,安王道,“臣有人證,請陛下允其進宮上殿稟明實情。”
盛安帝沉下聲問,“何人?”
“前兵部左侍郎之孫,曹明。”
太子藏在衣袖下的手猛然攥緊,一時間,殿內落針可聞。
冕冠上垂下的珠簾遮擋了盛安帝的表情,半響,波瀾不驚卻威嚴難測的聲音響起,“準!”
周大監尖聲道,“宣前兵部左侍郎之孫覲見!”
半柱香後,一直候在宮門口的曹明被御林軍帶進大殿,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五體投地行了大禮,“草民曹明,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盛安帝詢問,“曹明,安王說康治三十二年兵部大火另有隱情,你是如何知曉?”
“啓稟陛下,此乃家祖父親口所說”,曹陽頭一直磕在地上,聲音顫抖道,“家祖父自中風後身體便大爲損傷,最近一段時間甚至已經神志不清,草民秉持孝道一直侍奉在祖父牀榻。”
曹明越說頭腦越清醒,“半個月前,草民在爲祖父侍疾之時,祖父猛然驚醒,抓着草民的手不放,嘴裡一直唸叨“我有錯、我該死”,草民不解,祖父自入仕以來一直兢兢業業,不敢辜負陛下與皇恩,何曾有錯?”
“誰料祖父指着牀頭,嘴裡又提及康治三十年,草民好奇之下,便翻查祖父所指之處,竟然從牀頭暗格之中發現一本賬冊,上面還蓋有兵部的印章。”
盛安帝問,“賬冊何在?”
安王從懷中掏出賬冊,雙手捧過頭頂,“曹明上交於臣,請陛下過目。”
周大監趕忙上前接過賬冊捧給盛安帝。
盛安帝接過賬冊卻未打開,“繼續!”
曹明愣怔了一下,才反過來盛安帝是對自己說的,額頭冷汗滴落在光可鑑人的地磚上,曹明繼續道,“草民雖一直讀書,卻也聽聞國家大事,兵部大火燒燬往年賬冊的事草民亦有所耳聞,尤其是康治三十年的賬冊更是被燒燬的乾乾淨淨,如何會出現在祖父牀頭暗格?”
“草民直覺其中有問題,卻又不知該如何處置,只好按照大渝律法,將賬冊交給負責監管的兵部左侍郎,安王殿下!”
盛安帝這才翻開賬冊。
安王接着道,“臣拿到賬冊後翻查一看,果然發現問題:康治三十年,兵部虧空各地兵馬糧草與響銀達一百五十萬兩之巨!此實在駭人聽聞。”
“臣認爲其事關重大,不敢聲張,只回兵部再次重查舊賬,希望找出虧空的原因,然臣獨身一人工程實在太大,臣卻不敢耽擱,是以今日便稟告陛下,請陛下決斷。”
盛安帝的手停在賬冊標紅畫圈的那一頁,一整夜的虧空如同利劍一半刺入盛安帝的雙眼,“查!”太子猛然擡頭。
“將歷年兵部賬冊全部搬入宮中,宣戶部官員、國子監學生進宮翻查賬冊,重新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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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知道,這虧空的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到底去了哪裡!”
“是!”戶部尚書上前領命。
“至於曹明”,盛安帝垂眸。
安王進言,“陛下,曹陽雖有過,但曹明首告有功,又爲忠義大義滅親,還請陛下從輕處罰。”
“將曹家全家下獄,御林軍親自監守,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盛安帝說完,拿着賬冊甩袖離去。
羣臣跪地,“恭送陛下!”
早朝結束後,太子便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裡,盛安帝正龍顏大怒,“一百五十萬兩,一箇中等州府一年的稅收!竟然就被這些蛀蟲給貪去了!”
先帝在世時,外患內亂處處都要用錢,可偏偏國庫空虛,他爲了稅收愁的日日睡不着覺,而這些官員卻個個錦衣玉食高牀軟枕。
該死!全都該死!
周大監進來小心道,“陛下,太子求見!”
“讓他滾進來!”
盛怒的聲音透過窗門傳入殿外的太子耳中,太子深吸一口氣,大步進了御書房。
“兒臣參見父皇!”
咣噹!福壽仙人茶杯在離太子一尺之地砸開,“你還好意思來見朕?朕沒記錯的話,那曹陽是你舉薦給朕的,說他是難得一見的忠臣、能臣!”
“能將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的去向藏的如此隱蔽,漫過所有人,確實能當得一個能臣的稱謂!”
“父皇息怒,兒臣雖舉薦曹陽,蓋因當時曹陽確實能力出衆,且一心追隨太子府,如此人才,自然不能錯過!”
太子真情實意道,“但這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的貪墨之事,兒臣是真的不知曉啊!”
“再說了,這件事中曹陽究竟擔任了什麼角色還未可知,或許曹陽只是知情不報,並未參與貪污一事!”
聽着太子的話,盛安帝暴怒的心稍稍平靜下來,曹陽是他舉薦給先帝的,而且一直以來都頗受先帝重用,若非突然中風,他也是要重用的。
“那你說,該如何處理此事?”
“徹查!若是曹陽果然貪污,便嚴懲不貸!”太子遲疑,“只是,兒臣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有人會栽贓嫁禍,今日之事,兒臣見安王叔似乎極爲迫切坐實曹陽貪污一事,甚至能策反曹家子,不可不謂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