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山體轟鳴聲,驚醒了爭執中的驅魔三人。
空虛公子找來趕路的四棵老蔥,更是嚇了一跳。
當場扔下了單人木轎,光速開溜了。
那逃跑的速度,讓宋仁都詫異的瞥去了一眼。
等再轉過頭時,周遭飛塵已然散去。
現場只留下了空虛公子、天殘腳,北斗五行拳,以及那個面上掛着淚珠,似是茫然無措的年輕女人。
天殘腳拄着柺杖退守一側,謹慎道:“閣下實力如此了得,絕無可能寂寂無名,敢問,足下怎麼稱呼?”
宋仁先是平靜的掃過幾人。
空虛公子還在盯着場中的年輕女人,其裝做咳嗽一聲吸引注意,隨後開口,自認風度翩翩提醒:
“姑娘,此地尚且兇險,若是不介意的話,在下這臂彎可隨時爲你遮風——”
年輕女人甚至都沒等他說完,就提着襦裙的裙襬,垂着頭,匆忙的躲到了宋仁的身後,小心翼翼擡起頭來望着宋仁的臉色。
空虛公子:……我難道真有那麼衰嗎?
宋仁微微皺眉,又看了女人一眼。
始終沒有從其身上,感受到絲毫妖氣的存在。
即便是開了法眼,對方的形象在眼底也毫無變化。
難道是自己想岔了嗎?
沉默了少許,宋仁才從女人的身上收回目光,轉而回應天殘腳,十分簡單的自報姓名,道:
“宋仁,目前只是一位現役驅魔人。”
天殘腳捋着下巴處的白鬚,奇怪道:“宋仁?”
“好像從未聽過這個名號……”
空虛公子倒是認真起來:
“我倒是有所耳聞。”
“昨日趕路時,恰好途徑了一方山谷漁村,本是聽聞那地方有魚妖作祟。”
“只不過,在下去的晚了些,到那裡時,聽說魚妖已被一位開江斷河的驅魔人輕易剿滅了。”
“據那一帶的漁民說起,似乎就是這個名字。”
只是沒料到,竟會在這裡遇上對方。
北斗五行拳也是驚訝的‘哇’了一聲:“開江斷河?這般本事,那倒是對的上了。”
“說起來,俺在來的路上,也有聽聞自東南方向,出現了一位相當驚人的驅魔人,按照其腳程速度來他推算,也該到這附近一帶了。”
“甚至於,俺猜其應該就是閣下吧。”
宋仁:“若是沒有其他人的話,那應該就——”
話纔講到到一半時,宋仁就稍微錯愕的轉過了頭。
盯着了正躲在身後,一直裝作畏懼、無助的年輕女人。
其滿頭散落的烏黑髮絲,正好遮住了半垂着頭的那張臉頰。
宋仁的目光向下望去,對方的雙手正緊握着碧玉匕首,刀刃已經戳進了自己的後腰。
尺長的匕首,有小半都沒入了身體裡了。
鮮血順着刀刃淌落!
宋仁緩緩豎起眉心:“這匕首……是何物?”
能輕易破開自己現階段的體質,這匕首就絕非是一般的法寶了。
關鍵是,這匕首上似乎還有古怪的噬骨之毒?
維繫傷口的血氣消耗,有點快得誇張。
年輕女人始終未曾說話了,只在擡頭和宋仁對視的一剎那。
其雙手發了狠的抵住匕首,又向更深處猛然一貫!
尺長的匕首徹底捅入了宋仁的後腰裡。
宋仁的眼角都不由跳了跳。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禁讓他也有些猝不及防。
就連時刻關注這邊的空虛公子幾人,也徹底呆滯住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年輕女人一擊得逞之後,立即原地遁走。
可宋仁既放任其補上第二下,便是爲了禁錮了周遭山石土地的。
還想走……
啪!
指骨分明,掌背青筋凸起的一手,牢牢扼住了那張楚楚可憐的面龐。
宋仁周身泛起了降神的淡淡黑霧:“我還在想,窺不破原形,又嗅不出妖氣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到最後,他嗤聲冷笑:“呵,現在才知道,原是一堆白骨成精!”
他隨意一口吐出。
年輕女人的滿身皮肉,就在眼前化作灰燼,於一瞬間徹底氣化消散開!
最後只剩下被捏住了頭蓋骨的,一堆慘白色的骨架罷了。
宋仁也是在扼住對方後,纔想起一點。
在降魔篇後續的伏妖篇中,確實有提到過白骨精化成人後,任何法寶都窺不破她的真身,只是沒想到就連妖氣都可以完全隱去。
腰間的刺痛,讓宋仁掐住的五指,逐漸陷進了頭蓋骨裡。
骨骼碎裂的聲音,讓白骨精面色大變,愈發痛苦起來。
這次行動,她自認已是十分小心了。
爲了避免讓對方產生危機而警覺。
她甚至連刀口都是對準的後腰,而非後心。
可即便如此,最後落刀時,對方仍舊避開了些許角度。
好在那刀有了三昧真火的淬鍊,又施以白骨劇毒,總該有些效——
宋仁已將那把碧玉匕首拔出,順手收了進去。
他面不改色的捏着白骨精的頭蓋骨,最後才問道:“剛剛你爲何要伏擊我?”
白骨精痛苦而虛弱道:“救,救我……”
宋仁也似有所覺,驀然偏頭。
餘光瞥到落在半山腰上的一名邋遢道人。
那人剛一現身,就猛然撕開了身上那件寬大的道袍。
赤裸的胸膛上,長滿了令人汗毛倒立的眼睛。
好多甚至都疊在一起了,更有一些眼生雙瞳……
這些眼睛密密麻麻分佈下來,簡直要多不勝數。
百眼魔君施展神通後,更是怪叫一聲!
胸中眼睛,大冒金光!
山腰上霎時間被一片光輝璀璨。
空虛公子幾人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各自就被金光釘在方寸之地,脫身不得。
任憑他們如何嘗試,也不過是將自身搞的愈發狼狽,始終掙不脫金光的限制。
宋仁的餘光掃去一眼周遭已若牢籠的金光。
百眼魔君見此得逞,哈哈大笑:
“你這道人,先是坑害了我那幾位可憐師妹們,現在也該輪到你來吃吃苦果,一命償一命了!”
師妹……們?
宋仁稍微反應過來了。
按照西遊的故事線來說,那幾個蜘蛛精確實是和一個蜈蚣精師出同門的。
而那蜈蚣精,便是號稱百眼魔君。
聽聞這些傢伙師承西王母一系。
雖不知真假,但大約也是明白爲何會在這裡陰自己一手。
感情是出於師門情誼啊。
宋仁便重新看向了白骨精:“他有理由,那你有理由嗎?”
白骨精的頭蓋骨都已經被掀開了一些,聲音愈發虛弱:“……魔君,快來救我!”
宋仁手腕上的天河定底神珍鐵,自如幻化成了一柄漆黑趁手的羊角錘,頗爲遺憾道:“真可惜,你似乎連個像樣的藉口都沒有啊。”
百眼魔君的神通,更多的是將人禁錮在小幅度的方寸地上。
最後關頭上,他朝着另一方向,大喝一聲:“紅孩兒,還不動手!”
聲音落下去的一瞬間,北面的山林裡,一騎絕塵的鮮紅身影衝上天空。
卻是一個脣紅齒白,粉雕玉砌的小小少年。
乍一看約莫七八歲,肚子上還穿着小兒紅肚兜,手持一把犀利火尖槍。
乃是修行三百餘載,仍是少兒面孔的聖嬰大王——紅孩兒。
其形象倒不是伏妖篇裡,機械降神的另類姿態,反倒更類於正常西遊的版本了。
其飛到半空,嘴裡還在氣呼呼的大叫:“百眼,你催什麼催,都說了我要撒尿了!”
話落,轉頭望向被禁在方寸之地的宋仁。
立即吸上一口氣,猛地吐出鮮紅如血的炙熱火焰!
這是足足數千度的三昧真火。
在短短片刻間,就將山石都被炙烤的逐漸開始高溫融化。
林間沾染上,更是在頃刻功夫就已化作了灰燼。
好半響下來,噴火娃才停下來。
紅孩兒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
可等火光逐漸散去時,被禁錮在百眼魔君神通下的人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炙熱融化的山石上,僅剩下頭蓋骨碎裂,又被掀開後,正苟延殘喘的白骨精。
紅孩兒詫異,童聲道:“咦?他人呢?”
遠處地面拱起。
隨即一束雷霆,從地下一瞬間便是沒入高空!
雷光閃爍間,已浮在了紅孩兒的身畔。
紅孩兒天賦極了得,感覺到一側的危機感,近是毫不猶豫的轉過頭,當場噴出一口三昧真火!
鮮紅的火焰,將剛剛浮現的宋仁身影,徹底淹沒其中。
可烈焰之中,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正鼓着腮幫,全力施展三昧真火的紅孩兒驚恐擡頭,火焰中一抹陰影落下。
神珍鐵化成的羊角錘,在沾染了三昧真火的手臂下,猛烈砸出!
嘭!!!
紅孩兒的半個腦袋,直接被羊角錘砸的開出了花!
火焰也在剎那消散。
那小小的人兒翻滾、哀嚎着墜落下去。
山腰上的百眼魔君心下一驚,明明已經找了兩個幫手配合啊!
他來不及多想,趕忙挺腰,以那無數眼睛對準空中的宋仁方向:
“賊道!看招!”
金光普照!
可一束驚雷卻轉瞬而去,在空中拉出一抹湛藍的雷弧!
從魔君的耳畔,穿梭過去!
百眼魔君神色大變,剛要轉身時。
一記單手攤開,臂膀通紅的筆直掌刀,從他的背脊處貫穿。
其後,破開胸膛,將胸間的好些眼球徹底戳爆了!
“呃啊——”
魔君嘔出一大口血,餘光剛剛瞥到背後的一點陰影,眼底已愈發難以置信。
等到宋仁拔出了貫穿其胸膛的手臂,魔君再次吐出一口血來,從山腰上墜落下去。
下方,遭受重創後,苟延殘喘的白骨精也被這一刻的場面嚇到了。
眼見宋仁落在了不遠處,淡漠的目光瞥過來。
它忙不迭的跪拜下去:“仙長饒命,小妖不識好歹,受到妖人蠱惑,得罪了仙長,萬死難辭其咎,自此願拜入仙長門下,爲奴爲婢,只求仙長饒我一命!”
宋仁吐出一口氣來。
那慘白色跪拜的骨架之身,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後化成飛沫,徹底被神風湮滅了!
遠處,正被金光禁錮在方寸之地的空虛公子幾人,此刻已經看傻了。
眼下出現的三妖,個頂個的妖氣驚人!
那白骨精雖是最弱,但那份僞裝卻無人能識!
至於百眼魔君和紅孩兒,更是妖王中的佼佼者。
無論哪一個貿然碰上,都要吃個大虧。
可這才幾個呼吸的功夫。
三妖之中,一死兩傷。
望着倒在地上,正抱着殘破不堪的腦袋,滿地哀嚎的紅孩兒。
以及胸膛破開血洞,傷勢極重的百眼魔君。
三人早已消了此前時候,各自爭搶妖王的那份積極性。
現在都在裝成鴕鳥一樣,將腦袋深深的埋下去,生怕在這種被禁錮時刻,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百眼魔君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一邊敞着胸膛,一邊咳血倒退。
他那神通,確實是有些能耐的。
即便是西遊中的猴哥,當時強行撞開時,也撞了自己一個眼冒金星。
最後還是變身穿山甲後,掘地脫離的。
在神通的方面,它是被遁地術天克。
甚至在被定住之前,宋仁身化雷霆,也能極速避開。
而除了這一神通之外,百眼魔君就顯得實力有限了。
眼見宋仁走來,它早已嚇得,一邊咳着血,一邊連連倒退。
突然間,身側又是一道猩紅烈焰卷至!
宋仁的餘光斜去一眼,反手一掌定在空中。
神風撐起一道壁障,將炙熱無匹的三昧真火徹底隔絕開!
遠處的紅孩兒滿臉鮮血,之前食下了父親給的一些寶貴仙丹。
不然的話,到現在還無法恢復過來。
面對將自己打成這樣的宋仁,聖嬰大王紅孩兒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早就有些紅了眼,張嘴又是一口三昧真火!
炙熱的火焰,將天空都映襯的有些鮮豔。
山林受到超高溫的影響,正在融化,周遭如同滾燙的岩漿似得。
好半響過後,紅孩兒才氣喘呼呼的停下來:“哼,這樣你還不死!”
話才說完,背後的一道陰影籠罩在頭頂上。
紅孩兒愕然,擡頭,對上的是正居高臨下,冷眼望着自己的一束身影。
宋仁平靜道:“都三百多歲了,玩火就那麼好玩?”
紅孩兒只覺得受到嘲諷,他本就兇惡,此時因爲傷勢,更是滿心的戾氣,惡上心頭,張嘴道:“賤皮!你去死吧!”
提槍去刺!
可,還未碰到宋仁,就已經被他掄起羊角錘,將那小小腦袋再次砸中!
那眼眶頓時凸起,眼球充血!
顎骨碎裂後,口中牙齒大半飛出,那半張稚嫩的小臉,早已徹底扭曲。
宋仁提在手中羊角錘上,末端滴滴答答的淌着血,聲音平靜的再次詢問:
“玩火,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