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沈欽君的決心挺高大上的,但是鬼才會相信韓千洛真的願意幫他。
韓千洛這種人向來是笑眯眯地跟你分在一個盤子裡吃東西,最後不僅把肉挑光了。還把骨頭都推你面前的。碧池……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我是韓太太又不是沈太太。他就是殺人了我也得用一臉讚許的目光看着他說,nice-job。
所以我沒心情去同情沈欽君,但還是在沈良修一柺杖戳他戳到南牆上的時候,心裡有點訕訕的。
得虧這就是個柺杖吧,估計隨便是個刀槍棍棒的也都戳上去了。
“行。你小子有種!”沈良修冷笑一聲,帶着保鏢就走了。
“沈老先生!報價您還要不要了?”韓千洛起身送了兩步,也被拐杖給逼回來了。
我幽幽嘆了口氣,對眼前這兩個表情很奇怪的男人說:“行了,事到如今我也差不多明白了。殺了張曼迪的人,應該跟沈老先生有關吧?”
然而他倆都沒說話。各自前後腳出去了。
我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兒,總覺得真相已經在眼前了,爲何還是會有點不安呢。
第二天一早,韓千洛開着車送我去見姚瑤。爲了這次會面,我特麼‘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覺,簡直就跟約會男神似的。
到了警局隸屬的精神疾控中心門口,沈欽君已經在等我了。
另外我還看到了程風雨和俞成瑾——
嘖嘖。姚瑤的排場還真是很大,多少男神都請的動!
這裡環境不錯,我要是姚瑤。可能寧願在這裡住一輩子。
跟着女警往樓上去,她的房間在最裡面。隔間都是有鐵柵欄的,跟我媽媽之前在東山監獄的那個療養院相比還是差一些。
畢竟那裡一年的花費不少,而這裡是免費的。
進門後,我差點沒能認出她來。
首先姚瑤的頭髮已經被剪得很短,髮型挺呆的,估計就是用剪刀隨便剪的。
以前我最羨慕的就是她的長髮了。又黑又順,又柔又亮。我見過沈欽君親吻她的長髮,每次都是心酸嫉妒地要死。
如今的她,沒有了長髮,在我眼裡看着就像是被扒光了刺的刺蝟,那麼無助,那麼可憐——
好吧,我承認我從一開始不想見她的原因就是這個:我怕我會同情她。
姚瑤看着我笑,笑得可心酸了。一笑就掉眼淚,就跟小時候一樣。
我看她的左側病服袖子裡空蕩蕩的,這令她的坐姿有點不平衡。
聽說上帝讓人長兩隻手的目的可能是爲了讓人踏實做事的吧,一個大腦是爲了思索點有意義的,而不是整天瞎想空想使壞心眼。
可是姚瑤用她大半生的時間都在算計,估計那大腦得發育得比愛因斯坦還溝壑。然而現在精神也恍惚了,手也斷了,都是報應吧。
沈欽君護着我站在距離她兩米遠的地方,就好像拆彈部隊一樣前進着。
我以爲最好還是不要這樣了,姚瑤指名道姓地要見我們兩人——難不成想過來看我們‘秀恩愛’啊?
“姚瑤,我帶着姚夕過來了。你想說什麼,可以跟我們說。”沈欽君還是有點警惕,估計我那天跟她說姚瑤會不會衝過來跟我同歸於盡的話真讓他走心了。
“夕夕……”
她叫我的名字之時,聲音真是啞得可憐。就跟套過一層塑料袋,上面再戳幾個窟窿一樣,一點點擠出來的。
我沒回答,只是點了下頭。微微一轉目光,我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一個十字架的項鍊——
心裡猛地一酸,我想起來那應該是黎安娜給她的。
“夕夕你原諒我好麼?”
姚瑤大概也是發現我正盯着十字架看,趕緊伸手握住。然後蹭下地來——竟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我直接就傻眼了,下意識地想要去扶她。然而沈欽君到底還是比我警惕,他伸手將我攔住,然後自己去把姚瑤拎了起來:“你別這樣,你要是真心改悔了,就幫我們把真相說出來。”
我點了點頭:“姚瑤,其實我們之間本來也就不存在什麼原不原諒。
你討厭我,因爲我是爸的私生女,將來要跟你爭家產的。這些我都當你是人性黑暗人之常情,我根本就不敢奢求你能喜歡我。呆亞記扛。
你傷害了阿蕊,但好在有驚無險。你誆騙安娜來離間我和韓千洛,但她的死……也不算你是罪魁——”
“你說安娜死了?!”姚瑤當場就怔住了,我覺得未必是裝的。因爲她被關在這裡,安娜的事應該是不知道的。
“是的,被職業殺手下毒害死了。”我遊了下眼睛:“就是從過來看望你之後……”
“是我害了她……她是那麼好的女孩,怎麼可以這樣啊!”姚瑤瘋了一樣往牆上撞,我以爲沈欽君會拉着她,結果並沒有——
啪嚓一聲,一個血印子直接濺了上去!
然後我傻眼了,沈欽君也傻眼了。
“你怎麼不拉着她?”我驚道。
“我想試試看她是不是演戲……”
我的心情真是嗶了狗了:“她演了那麼多年的戲,你場場都相信,偏偏這次就不信了?!”
我表示,跟韓千洛在一起以後,任何人的智商都會變高。
“快點叫醫生啊!”我說着就要往外跑,結果姚瑤很是虛弱地叫住了我:“夕夕……這個給你……”
我眼看着沈欽君用牀單按着她頭上的傷,這會兒都紅了一片跟大姨媽——
呃,姚瑤的子宮都被那幫高利貸的變態摘除了,應該再也沒有大姨媽了!
我呸呸呸,這時候怎麼齣戲了呀!
可是她伸着顫顫巍巍地手,往我這裡遞。我纔看清,她是把黎安娜送給她的十字架給摘了下來:“我從來都不相信……是我的錯,直到……我認識安娜。
夕夕……這世上真的有那麼善良的人存在……我……
我只想爲我的錯……贖罪……”
我接過黎安娜的那個十字架,心裡真是說不清什麼滋味。
這時韓千洛和程風雨他們都進來了,警察接跟着來了。
然後一看這個架勢,把我們這一羣人都給罵出去了。趕緊找大夫什麼的幫姚瑤看傷。
那麼今天算是白來了?但是我安慰沈欽君說:“不管她今天這個舉動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既然她很想贖罪,那後面應該就好配合了。”
“既然她那麼想贖罪,乾脆認罪不就是了?何必要跟我們談條件,不肯坐牢呢?”沈欽君大概是被她掐得太慘了,我覺得就算有天我信了姚瑤,他都不會再信她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現在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她醒了再說。
於是一羣人坐在外面,正好三國殺少一個,打麻將多一個。
我靠在韓千洛身上,把姚瑤給我的那個十字架拿出來:“這個給你吧。”
“幹嘛,我又不是吸血鬼……”
我戳他一下:“不跟你鬧,這是安娜的東西。”
“哦,”韓千洛的神色微微有變,輕輕把項鍊攥在手裡,然後給我戴上了:“姚夕,安娜最後對你說過祝福吧。”
“恩。”
“那你就帶着吧,她會保佑你的。”
“好。”
姚瑤在中午過後醒了,我們這一羣人也夠可憐的了,都陪着她在外面吃盒飯。
警察說她還很虛弱,不同意我們這麼多人進去問話。我說我們就是都想進去也沒用,她只肯跟我說。
其實沈欽君身上有帶錄音筆的,只不過剛纔什麼有效信息都沒掏出來——拿到法庭上,估麼着倒好像是我們兩個逼她撞牆似的!
這會兒我們再進去,姚瑤比剛纔更蒼白了。殘血和hp逼近0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此時她唯一的手已經被警察拷在牀頭了,頭上包着跟坐月子似的紗布,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看着真心疼啊。
我以前就想過,她到底是有多跟自己過意不去啊!是不是受虐很爽啊?
我說客套話咱就別說了,我原諒你了。
只要你以後不要再害我和我身邊的人,我願意跟韓千洛商量把姚家那套祖宅還給你們,等你們從監獄出還有個落腳的地方。
畢竟你也叫了我爸那麼多年的爸,他到死也還以爲你是個善良的女兒。
你受了這麼多苦,特麼我也實在挺不(心)好(花)受(怒)的(放)。
咱們冰釋前嫌,只要你願意出庭證明林萍的清白——
“我願意。”姚瑤說。
我擦,比我跟沈欽君結婚時那死男人說我願意說的還溜!
“夕夕,我只有一個要求,我知道我媽因爲肖正揚的事,連帶這判了十個月的監禁,也吃了好多苦。
她這輩子,落了殘疾又無親無故。我不是不想坐牢,我是怕我要是關個十年八年的,我媽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我們以前做了那麼多錯事,遭的報應也都是活該……現在我只想用自己的後半生懺悔。
你們放過我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出庭,盡心盡力把林伯母救出來。”
我看看沈欽君,意思是——你信麼?
他的表情應該是不信,但是眼下若要幫林萍打官司,不信也得先信一下了。
於是他說:“你先說吧,我媽和張曼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