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錯過了奶凍的家長會,被班主任奪命連環call。也被丈夫林志鵬抱怨,我用了幾句記錯時間給搪塞過去了。但我心裡有了更大的疙瘩,遠遠比錯過奶凍的家長會更讓人心驚,焦灼。我預約了疏導服務,預約的那個和陳翠染在咖啡館見面的那個醫生。
心理研究所很大,裝潢顏色鮮亮,樸素,讓人很容易從躁動平靜下來。我也不例外,我被帶到一個私密的小房間等待着。不一會,醫生出現了,他笑着對我打着招呼,自我介紹道:“很高興見到你,我叫萬立,徐嬌女士。你不必有任何的擔憂,可以隨意對我訴說你的煩惱,困惑,或者隨意發泄,都可以。”
我裝作無悲無喜的點了點頭,儘量不顯露出自己的情緒,以免被人發現自己是個假冒的神經病。
萬立再次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說道:“你是爲什麼要來心理疏導呢?”
“我最近出現了幻覺,我想問問有沒有什麼藥能緩解這個症狀?”
“什麼樣的幻覺?”
“我發現我會一直聽到來自遠方的聲音,周圍沒有人的時候,這個聲音也會出現,一直叫我去做事情,我不想做,這個聲音就會越來越大。直到我做完了纔會消失。”我把在百度百科上找好的說辭,裝作十分痛苦的說出來。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早之前,我從6歲就有了,當時聽不真切,只覺得耳邊有嗡嗡聲響,一直以爲耳朵裡住了一個小蜜蜂,一直沒有管。現在聽清了,反而難受。”
“一般什麼時間節點出現?”
“什麼時間節點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白天還是晚上嗎?一直都有,但是晚上睡前就會特別響。而且現在說的事情越來越離譜!”
“現在是讓你做什麼事情?”
“唉……現在讓我去拿一把刀,在手上紋身!我不敢動手,可是腦子裡的聲音實在是響!我都沒辦法睡覺!”
“我看你似乎也沒有什麼黑眼圈!你晚上睡不着嗎?”
我心裡一個咯噔,可別露餡了。“你是不知道,先前這個腦子裡的聲音只要睡前做完了,就不會再響,能睡一個安穩覺,所以也還過得去。現在腦子裡叫的聲音,尖銳,高昂,又是我實在沒辦法做的事。我已經兩天睡幾個小時,實在難受!醫生有沒有什麼藥把我這個幻覺給弄沒掉。我感覺我要瘋了!“
”你先別急,你現在主要想解決的事睡不着,你安眠藥試過了嗎?”
“哪能沒試過啊,我一粒不行,吃兩粒,吃多了,我也怕吃死,聽說你們這厲害,我就來了。醫生,你趕緊的,給我開藥,回家我去睡覺!”我一把抓住哦萬立的手,想要讓他體會我此刻焦急的心情。
萬立看了我一眼,安撫的說道:“首先,你要知道,你腦袋裡的聲音是不存在的,你可以試着去忽視他。我這邊給你開點藥,你回去先試着吃,看你腦袋裡的聲音有沒有消失。”
“謝謝大夫!我這還有救嗎?”
“你放心,我們研究所一定會幫您迴歸正常的生活!”
萬立離開沙發,打開電腦登錄上了開藥的頁面。我知道機會來了,我雙手撐着腦袋裝作頭暈的樣子,有氣無力的說道:“醫生,我感覺腦袋很暈,你能不能給我一杯糖水!我可能是低血糖了!”
萬立果然安撫我,讓我坐着休息,不要起身。並打開房門出去了。我開着關閉的那扇門,迅速得來到電腦前,搜索病人名稱。果然看到了陳翠染的就診記錄。
我回到沙發上仍保持着雙手撐頭的姿勢,萬立也回來了,手上端着一杯溫熱的糖水。他蹲下身,將糖水遞到我的面前,詢問道:“除了頭暈,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對他搖了搖頭,並大口把糖水喝完了。
萬立仍舊蹲在我的面前,帶着和煦的笑容問我:“你來這的目的究竟是爲什麼?是私家偵探嗎?還是狗仔?”
我疑惑得看着他,內心有些惶恐問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來這不就是看病的嗎?”
萬立漆黑的瞳孔仍舊盯着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以爲你是表演型人格,表示自己有病來獲取關注,這也是一種心理疾病。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這整個房間都是處於監視之下的。爲了瞭解有些病人獨處時會做什麼,來分析他的心理情況。所以,你剛剛做了什麼在大屏幕上一清二楚。”
我頓時後背一陣發麻,我不知道這家以保密聞名業界的心理研究所對於我這種偷窺病人記錄的會有什麼處置手段。畢竟保密工作是他們主打的噱頭,要是有一天這個噱頭不在了,對他們的生意勢必會有影響。我理了理思緒說道:“我既不是私家偵探,也不是狗仔。做這個事是犯法的,侵犯他人隱私,這個不對。我知道。但我是你們這邊病患的家屬,我想知道她的情況,我沒辦法當面問她。我只能出此下策。”
萬立顯然不信,又繼續追問道:“那你爲什麼不直接當面告訴我,要自己當病患來偷窺呢?”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着,思索着如何回答。“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跟她簽署什麼其他的保密協議,比如說連近親家屬什麼都不讓知道的這種。電視裡不是很多,那種繼承人有個大病,瞞着的。”
萬立似乎也是被我這腦洞折服了,無可奈何翻了個白眼。“你看的是誰的記錄?我希望你看到的不要外傳!”
我立馬連聲點頭說道:“你放心,不會的。陳翠染,我之前跟她是好朋友。出現了一點隔閡,所以我纔會這樣做。”
萬立眉頭一皺:“你是陳翠染的朋友?”靜默一陣,復又說道。“你去多看看她……”
我問道:“她究竟是爲什麼會出現那種所有人都是動物的幻覺?”
萬立抿了抿嘴角,“也許,她認爲自己就是一個動物,荒誕的世界,她在獨自爬行。”
“你爲什麼不相信我的幻覺?”
“因爲你自己在說話的時候也在讓自己相信你是個心理疾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