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沮授弄巧成拙,蘇曜破門而入(5K2)
開元二年,正月,河內郡。
“稟大將軍!”
“大軍集合完畢,隨時準備開拔!”
在蘇曜面前,趙雲、典韋、文聘、張濟以及李雷和楊奉等人齊聚一堂。
且說在冀州調兵動員的同時,蘇曜自然也開始了行動。
考慮到冀州狗急跳牆的行爲,蘇曜這邊也開始爲決戰加碼。
本來只帶了自家赤雲騎親軍與趙雲和典韋三千騎禁軍的蘇曜也開始徵召周邊衛所兵馬。
張濟、李雷的西涼軍,文聘的南陽軍,以及楊奉和屠川等駐洛陽周邊衛所的大軍紛紛行動,大軍齊聚河內,一口氣也來了步騎兩萬餘人馬。
待大軍就位後,蘇曜便帶領衆人,一路東進,直驅冀州,向着魏縣戰場進發。
在那邊,激烈的戰鬥也已進入了高潮。
“孟德,不行了啊!”
魏縣縣城的城牆上,夏侯惇滿臉血跡,頂着殘破的頭盔,滿臉焦急。
“必須要找機會突圍,否則不出數日,咱們非全死在這裡不可!”
夏侯惇話音剛落,剛剛被打退回去的冀州軍又再次發起了一波攻勢。
他們人潮洶涌,箭雨如蝗,在震天的戰鼓中不停的發起猛攻。
魏縣殘破的城牆在他們的攻勢下搖搖欲墜。
眼見賊軍攻勢猛烈,夏侯惇也顧不上再談其他,再次轉身投入戰鬥。
面對那些勇攀城牆的賊兵,夏侯惇揮舞武器,帶領親兵緊急馳援。
那一把大刀在他手中是虎虎生風,幾下砍翻敵人後連忙又指揮親兵用長戟推倒雲梯,遲滯敵人的攻勢。
夏侯惇這邊如此,曹仁、宋憲、郝萌等人依然。
面對冀州軍的團團圍困,漢軍高級將領們皆身先士卒,決死反擊。
雙方在這魏縣城頭展開激戰,從早到晚,幾乎是不眠不休。
“下決斷吧,孟德!”
夜晚,在擊退了冀州軍今日最後一次強攻後,夏侯惇拖着疲憊的步伐,再次建議曹操突圍。
“賊軍十倍於我不止,魏縣又非堅城,負隅頑抗,唯死而已。某死固不足惜,但孟德你就甘心倒在這裡嗎?”
曹操眉頭緊鎖,目光凝重地凝視着城外冀州軍連綿不絕的營寨,營中火光閃爍,宛如一片猙獰的火海,隨時可以將他們吞噬。
如果可以遠離裡,曹操現在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但是突圍,談何容易?
經過最近的幾場戰鬥,曹操對敵軍實力也有了些瞭解。
似乎是由於倉促徵召的緣故,對面援軍的新兵們素質比之最初要下降了不少,其質量和軍紀都不如最早的敵軍。
但即便如此,光論那二十萬大軍的數量,也把他們圍的是嚴嚴實實,若是倉促突圍,稍有不慎便會陷入重圍,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而且,就算是他找到空隙,率軍突圍出去,此地身處敵境,有重重艱險艱難險阻,能否帶領殘軍脫險也是未知之數。
但若不突圍,困守孤城,被攻破怕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哎,悔不聽公臺(陳宮)之言也!”
曹操長嘆一聲,滿心懊悔,思緒不由自主飄回到與陳宮商議之時。
當時,冀州韓馥舉旗反蘇,天下震動,朝廷下令各地諸侯討賊,應者寥寥。
而時任東郡太守的曹操則認爲這是一個天賜良機,當即點起東郡兵馬響應。
然而陳宮則是力勸其不可貿然行動:
“太守,韓馥反叛,看似有機可乘,實則暗藏兇險。如今朝廷雖令諸侯討賊,但各方勢力都在觀望,若我軍率先出兵,必定成爲衆矢之的。”
“冀州乃九州之首,兵強馬壯,韓馥既然敢舉旗,必然有所依仗。而我軍實力尚弱,若深入冀州腹地,一旦遭遇強敵,恐有全軍覆沒之險。不如先按兵不動,積蓄力量,待局勢明朗,再做打算。”
陳宮說的其實很明白了。
他們的東郡雖然也是中原富庶之地,但以一郡之地力敵一州,怎麼想都非明智之舉。
蘇曜的改革對世家豪門的傷害巨大,乃逆天而行,就算不響應反蘇,也應該像諸侯一般暫且觀望局勢,沒必要早早出頭,作那蘇曜的打手,與韓馥拼個你死我活。
然而,當時的曹操顯然對此有不同看法。
早年與蘇曜在冀州一同平叛的經歷讓他自認比常人更瞭解那位大將軍。
“韓馥,不過一介庸碌之輩,無雄才大略,雖竊據冀州,卻也難成大事。”
“反觀大將軍蘇曜,年紀輕輕便鋒芒畢露,戰場上百戰百勝,朝堂上亦能銳意改革。”
“如今韓馥叛亂,不過是螳臂當車,必敗無疑。朝廷號召諸侯出兵,正是我等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若能在此時立下大功,必能得朝廷重用,前途無量也!”
朝廷重用?
沒錯,現在的曹操與後世那個眼看着酸棗聯盟解體,諸侯們自私自利,心灰意冷下最終決定甩開膀子單幹的曹操截然不同。
此時在他眼裡,討董大獲成功,朝廷中央軍威不墜,大將軍不但屢立奇功,一套針對那些無良世家的改革更是深得曹操之心。
於是乎,這次討伐韓馥,在曹操看來就像是之前十八路諸侯冀州勤王一樣,乃是大大的良機。
當時他就是參與積極,最後論功東郡太守。
如今,這次行動,在他看來自然也是天賜良機。
因此,面對陳宮的反對,曹操是不以爲然。
就那韓馥之流,憑什麼能打過大將軍蘇曜?
當時他們諸侯討董的時候,那韓馥就是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空有冀州之地,坐擁強兵,卻在關鍵時刻猶豫不決,不敢全力出兵,甚至還嫉賢妒能,背後偷偷使壞,供糧時斷時續。
如此鼠目寸光之輩,貿然舉旗反蘇,簡直是以卵擊石!
於是乎,曹操就成爲了除蘇曜親信外,第一批響應討伐令的諸侯,然後很順利的,在雙方第一次的交鋒中大獲成功,阻止了韓馥消滅張方,全據魏郡,窺伺中原的企圖。
照這個節奏,下來等到蘇曜大軍一到,韓馥小賊必死無葬身之地爾。
可惜,接下來的發展超乎了曹操的意料。
也不知是他這邊太順利還是怎地,蘇曜選擇了先北後南的大迂迴戰略,先拿了幽州。
這固然帶來了戰略上的極大優勢,冀州被四面合圍不假,但也給了正面戰場上的曹操等人巨大的壓力。
作爲一直在魏郡與韓馥大軍拉鋸,牽扯了他大量精力的力量,惱羞成怒的韓馥在充分動員後調動起大軍,將魏縣圍了個水泄不通,誓要把他們殺個乾淨。
這讓曹操頓時大感不妙。
怎麼說呢,他現在依然堅信韓馥必敗無疑,但是自己能不能看到那個結局就有點成了問題。
別等到戰後的時候,其他人都平步青雲了,他曹孟德一行人,只能得個追授的嘉獎,那可就太蠢了啊。
“孟德,不能再猶豫了!”夏侯惇見曹操沉默不語,再次催促道,“再不突圍,咱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曹操深吸一口氣,左思右想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好,今夜子時,全軍突圍!”
固守死路一條,突圍總歸還有點生機。
那麼,現在就只能拼了!
接下來,曹操立刻去與宋憲等蘇曜部將聯絡,溝通突圍一事。
這自然又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不過曹操去意已決,別人走不走那是他們的事情,自己今晚是一定要拼一把的。
就這樣,茫茫的夜色中,只剩兩千餘殘兵的東郡兵向北門集結。
這與他們要逃跑的方向背道而馳,但卻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不管是西方還是南方,冀州軍都是嚴密戒備,唯有北方守備稍鬆。
但即便如此,此去自也兇險萬分,九死一生。
“諸位將士!”
曹操勒馬立於殘軍之前,在夜晚的寒風下,沉聲大喊:
“吾等自東郡起兵響應朝廷,討逆平叛,一路披荊斬棘,從未退縮!”
“今日,韓馥老賊提兵二十萬,困我於這魏縣,敵衆我寡,確似絕境,有人稱此乃命數,然曹某不信命也。”
“諸君皆曹某麾下的勇士,鏖戰至今,各個以一當十,勇不可當,焉能在此坐以待斃?”
“今夜突圍,前路或有去無回,但只要一息尚存,就絕不能讓賊軍小瞧了我等。”
“只要人人都能拿出這股拼勁,我等必能殺出血路,讓韓馥那賊子見識我東郡兒郎的鐵血豪情!”
“噢噢噢噢!!!”
“我等願隨太守死戰!”
在曹操激昂的話語後,東郡戰士們的鬥志再次被點燃。
眼見突圍的準備做好,曹操閉上了眼睛,沉默片刻後突然大喊一聲“開門”,欲投入那茫茫夜色之中。
今夜,有死無生。
——“且慢!”
突然間,宋憲騎着快馬,飛馳而來:
“曹太守且慢!”
“有大將軍緊急軍情!”
“什麼?大將軍?”
曹操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疑惑,死死盯着宋憲手中一封染血的信件。
宋憲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將信函呈給曹操:“曹太守,此乃大將軍蘇曜派快馬加急送來,事關重大!”
曹操迫不及待地接過,迅速展開,藉着微弱的火把光芒,一行行字跡映入眼簾。
信中的內容非常簡單明瞭,先是一句話讚揚了他們堅守的努力,然後最重點的就是最快明日援軍便到,讓他們堅持到底。
觀得此信的曹操先是一陣驚喜,然後緊接着展開的眉頭又漸漸的繃緊,眼中也變得驚疑不定,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宋將軍,此事可能當真?”
“如今我城池被圍的水泄不通,這信件如何送達?”
“有沒有可能此乃賊人奸計?”
宋憲見曹操滿臉狐疑,當即一拍大腿:“絕不可能!”
“雖然這信件是突然被射上了城頭,但信中這信中可有大將軍的印籤,豈能作僞?”
曹操聽聞宋憲所言,心中雖仍存疑慮,但見其信誓旦旦,且信中確有大將軍印籤,不由得暗自思忖。
若這信件真是蘇曜所送,援軍明日便至,那此時突圍,無疑是放棄了絕好的生機。
可若這是韓馥的奸計,貿然相信,待明日不見援軍,城內士氣必將一落千丈,城破只在旦夕。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找來熟悉蘇曜的人識別信件真僞。
然而,那位大將軍很少寫信,在場親信也就只有宋憲一人。
這封信,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卻又似暗藏玄機的誘餌,他望向城外冀州軍那連綿的營寨,燈火點點,猶如野獸的眼睛,在黑暗中虎視眈眈。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今夜突圍計劃暫且擱置,但不可鬆懈,以防有變。”
曹操咬緊牙關,最終做出了暫且觀望一日的決定。
他深知,此刻一步錯便可能滿盤皆輸,無論是貿然突圍,還是輕信信件,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故而,曹操擱置了突圍計劃,同時也沒有將這個好消息傳播出去,就是以防生變。
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雖然曹操嚴令不得外傳此事。
但宋憲在來給曹操報信前就已看過信件內容,一臉驚喜的跟下級軍官們分享過此事。
很快的,援兵將至的消息就傳遍了城池,漢軍官兵們士氣高昂,沉浸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之中。
“聽說了嗎?你們都聽說了嗎?”
“大將軍要來了!”
“韓馥老賊要完蛋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就像一劑強心針,讓疲憊不堪的漢軍瞬間恢復了生氣,他們紛紛交頭接耳,眼中閃爍着希望的光芒。
“踏馬的!”
“來得好,來得好啊!”
“這鬼日子終於要到頭了。”
“大將軍那可是百戰百勝啊,等他的人馬一到,咱們就殺他個片甲不留,讓這些冀州賊知道咱們的厲害!”
深沉的夜色下,魏縣城池的漢軍士氣大振,歡呼連連,即便是數裡外的圍城營地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妙計,元讓妙計啊!”
長史耿武一見漢軍中計,當即是開懷大笑。
沒錯,曹操的多疑並非毫無道理,此奸計也。
漢軍頑強的堅守給冀州軍的圍攻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就像曹操之前感覺到的一樣,冀州軍雖然人多勢衆,但是補充上來的多是新兵雜魚,雖然是輪換上陣,但連續強攻下他們受到的打擊那是一點不小。
在今日這場強攻不克後,面對新兵們低迷的士氣,他們明日將不得不休整一日,恢復士氣。
面對如此情況,沮授就決定使出計策,僞造大將軍印籤放出援兵明日將至的消息。
耿武對這一計策頗爲滿意,漢軍在空歡喜一場後必然士氣低落。
爲此,他們都準備好了一批僞裝的敗兵,準備在明日傍晚拉出來,當做蘇曜潰兵用以打擊守軍軍心。
故而,一見今夜城內漢軍歡呼中計,耿武等人自是喜不自勝,只等明日好戲開場。
然而,此時的他們卻萬萬沒料到,最終竟是弄巧成拙,這算盤珠子崩了出來,濺了自己一臉的血。
次日傍晚。
就在冀州軍將領們得意洋洋地拉出“潰兵”,準備在城下上演一出打擊漢軍軍心的戲碼時,遠處突然揚起一陣遮天蔽日的塵土。
蘇曜來了。
蘇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馬蹄聲震如雷,一支數千人的騎兵隊由遠及近捲起漫天塵埃,如一把利刃瞬間撕破了冀州軍虛假勝利的幻象。
“大將軍旗?”
“蘇曜來了?”
“怎麼這麼快?!”
冀州軍中一片騷動。
耿武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越來越近的大軍,彷彿看到了來自地獄的索命使者。
“不可能,這不可能!”
“斥候呢?!”
“斥候都在吃乾飯嗎?”
“怎麼讓人跑到這裡來了?!”
耿武憤聲怒吼,他搞不明白,明明按照戰報,那應該還在河內的蘇曜大軍是如何兵臨城下的。
但他很清楚,此刻若不阻止蘇曜,他恐怕很快就將面臨滅頂之災。
“防禦,快防禦!”
“後軍戒備,給我攔下他們!”
無需耿武大喊,面對蘇曜的趙浮大軍已在混亂中做出反應。
作爲紮營於城西的趙浮部,本就肩負防止城中敵軍突圍與阻擋漢軍援兵的任務。
這時,一見蘇曜援兵突然殺來,他立刻下令行動。
營地中,一個個戰士緊急集結,在倉促中迅速調整陣型,試圖依託營壘抵擋蘇曜的騎兵衝鋒。
“長矛手——守住營門!”
“一個人都不準放過去!”
趙浮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看着洶涌而來的鐵騎,雖然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還是保持了幾分沉着。
這些騎兵快則快矣,但沒帶攻城武器,想用普通兵器打破他的營門那自是難如登天。
以普遍理性而論,這些騎兵必然是要拋出繩索,拉倒營門和寨牆,然後再發起攻勢。
但他的營寨扎的極爲堅固,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被破壞。
自己有充足的時間來調度,來準備,不足爲懼,不足爲懼也!
心中不停的給自己打氣,趙浮穩定心神,從容調遣。
然而,就這時,一件讓他瞪凸了眼睛的事情發生了。
“開門來!”
一聲暴喝。
身披鐵甲,騎着戰馬,狂飆突進的蘇曜在營門前突然冷不丁的高高躍起,在半空中,他化身流星亦或者炮彈,直挺挺的砸向那營門。
緊接着,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看似堅固無比的木製寨門竟如紙糊一般,被撞的是四分五裂。
那碎裂的木板飛濺四射,好似暗器一般朝着門後的冀州軍士兵襲去。
有幾名倒黴的士兵被木板擊中,當即慘叫着倒地,爆出一地的血花。
“雜魚,受死!”
落地的蘇曜再次大吼一聲,手中陌刀橫掃,營門之前,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