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五年(194年),正月,木鹿城大牢。
“什麼?!巴赫拉姆將軍投敵了?”
“這怎麼可能?!”
“對啊,對啊。”
“他之前不是反抗那麼激烈,沙普爾和德納姆叛敵他都誓死不降嗎?怎會輕易投敵?”
那些尚未歸降的安息貴族們聽到這個消息,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不敢置信,然而.
“那各位難道覺得我們這公告是假的不成?”
立刻就有人出言譏諷。
而那說話之人正是安莫提:
“識時務者爲俊傑,聖主天命所歸,是真正的萬王之王,巴赫拉姆將軍若非看清了時勢,怎會甘願捨棄過往榮耀?”
安莫提冷笑一聲,手中把玩着一串蘇曜賜予的瑪瑙珠串:
“倒是諸位到現在還如此執迷不悟,莫非是覺得聖主仁慈,不會拿你們開刀不成?”
——“呸!”
頓時,牢中一個男子就對着安莫提噴了一口唾沫:
“不要把我們和那個賤人相提並論!”
“他可以爲了榮華富貴,出賣國家,出賣女兒”
“閉嘴!”
突然間,一聲怒吼,被衆人臭罵的主角巴赫拉姆正好走進了囚室。
巴赫拉姆一身嶄新的將袍,以軍綠色爲主體,就連腰間佩劍的穗子也是標誌性的翡翠色,然而他的眼睛卻等瞪得通紅,直視着那囂張發言的男子。
其人恰是與他同族,在之前與安息王一同被俘的蘇倫宰相的長子——阿爾曼。
“小兒休要信口雌黃,我巴赫拉姆雖降,但我卻從未出賣國家,更別提什麼出賣女兒!”
“不要用你那骯髒的腦子來羞辱我,否則即便你是我的侄子,我也會讓你付出代價!”
“哼。”
阿爾曼抹了一下染血的嘴角,倔強說:“叔父,你還有臉來?”
“看看你身上那身醜陋的衣服,你怎麼敢說沒有背叛國家?”
“還有,你當我們都是瞎子,看不見嗎?”
阿爾曼一想起那天的場景,他就忍不住的熱淚盈眶。
他們的陛下如豬狗般被公開羞辱,而自己等人還要被迫觀禮。
這也就罷了,更讓他震驚則是,他在敵酋搭建的高臺上竟然見到了自己的堂妹。
相比滿身污泥與血漬的自己,那個毫無廉恥的女人卻一身錦衣華服,與他們判若雲泥,還假惺惺的叫下人來給自己送來吃食。
這是何等的羞辱?
他只恨自己無能,沒有戰死沙場,竟然受到這般折辱。
而且更離譜的是,那個女人不但不知羞恥,後續竟然還敢與那魔頭公乘神獸,在他們這些囚徒頭上掠過,公開炫耀自己的榮寵。
“你女兒現在怕是已經在那魔頭的牀上浪叫了吧?”阿爾曼冷笑連連,“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出賣親生女兒的屁股,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教訓我?”
頓時,周圍的囚犯們也炸開了鍋,陣陣聲討如潮水般涌來:
“怪不得巴赫拉姆肯降,原來是把女兒賣了個好價。”
“瞧他這身筆挺的軍裝,怕是現在官位不小了吧。”
“真是把咱們蘇倫家的臉都給丟盡了”
“住口!”巴赫拉姆猛地攥緊拳頭,一個踏步向前,緊緊抓住鐵欄,死死盯着阿爾曼。
不得不說,身爲一員沙場悍將,巴赫拉姆氣勢十足,阿爾曼一瞬間被嚇了一跳,脖子都縮了一下。
但很快,他注意到巴赫拉姆只能在外面逞兇後,立刻又梗着脖子大喊:
“難道我說錯了?那日廣場之上,莎菲婭身着綾羅,站在那漢狗身側,乖巧恭順,眼中哪有一絲亡國的悲痛?就算不是你指使她,那也是她自己是貪圖富貴,像那個賤人阿米娜一樣委身敵酋!”
“你懂個屁!”巴赫拉姆額頭青筋突突直跳,若非鐵欄阻隔,怕是早已一拳砸在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臉上,“那日若非那個.聖主及時制止,你堂妹早已被匈奴兵糟蹋!你也沒機會在這裡像瘋狗一樣叫囂!”
“巴赫拉姆將軍說的不錯。”
剛纔一直沉默的安莫提突然開口:
“諸位以爲你們爲何能活到現在?”安莫提說着衝牢房外面的位置拱了拱手,“那都是因爲有人求情。”
“但還叫各位知道,聖主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大漢天兵不養閒人。”
“你們若再是執迷不悟,那就只能請你們去追隨沃洛加西斯那暴君一道,去遠東大秦的京師洛陽走一趟了。”
“你說什麼?!”
衆人聞之色變。
和敵人打嘴仗是沒有意義的。
已經升職爲呼羅珊總督的安莫提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工夫在這些人身上折騰,當即就發出了最後通牒。
而安莫提的話語就如冷水澆入油鍋,地牢中瞬間就炸開了鍋。
“什麼?!”
“你們要把陛下押去大秦?!”
遙遠大秦的京師——洛陽。
阿爾曼等人雖然從未去過那個傳說中的東方國都,更別提大秦的京師了,但在安息商旅口中他們對那裡還是有所印象的。
即便是他們國家最擅長冒險的商隊,也極少有人能到達那個地方,更多人都將終點放到大宛和疏勒,在那裡進行交換貿易。
因爲在傳說中,要前往遠東的大秦,不但要穿過漫漫的雪山,更有一片燃燒着火焰的戈壁。
“沒錯。”
安莫提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展開:
“聖主有令,三日後獻俘隊伍就會啓程東歸。到時候沃洛加西斯五世及其親信就將作爲戰利品,押往洛陽獻俘。至於你們——”他目光掃過牢中衆人,“要麼歸順新主,要麼就跟着一起去大秦,嚐嚐萬里流放的滋味。”
“不!他不能這樣對我們!”
阿爾曼猛地撲到鐵欄前,手指扣着冰冷的鐵條,怒視安莫提道:
“我等俱是安息名門之後,我爹更是堂堂宰相,你敢動我們?待我父親搬來救兵,定將爾等叛徒碎屍萬段!”
安莫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捧着肚子笑了半晌,眼角的餘光掃過牢中衆人鐵青的臉色:
“哈哈哈!”
“阿爾曼公子,你居然是在等宰相的救兵嗎?”
“讓我猜猜,你是在等阿爾達班王儲的後備軍,還是南邊巴哈多將軍的部隊?”
“但不管是哪個,你們都沒機會了。”
說罷,安莫提抽出懷中戰報,隨手一扔就丟入牢獄之中:“他們兩個——早就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