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廢物!”
“快,快隨我奪回城牆!”
“絕不能讓他們搶下城門!”
館陶縣城,軍司馬張猛看到城牆上己方一敗塗地的樣子氣的是七竅生煙。
當即,他一邊派副將帶領援軍衝向城門,登城死戰,一邊又命城下部將們彎弓怒射,以箭雨壓制城頭。
“這,牆上還有咱們的人啊?”
“射擊的話,誤傷太大啊。”
“什麼?你們是指那些逃兵和降卒嗎?!”
張猛惡狠狠地瞪了那提出疑問的副將一眼:
“放下武器,他就不是咱們的兄弟!”
“現在不要廢話,都給老子我射箭!絕不能讓敵軍輕易得逞!”
老大發話了,小弟們自然不敢不聽。
一時間,箭雨如蝗,鋪天蓋地的向城頭密集攢射。
你別說,這一下效果還真不錯。
爲了保證奇襲成功,尤其是考慮攀爬繩梯的問題,這些城頭的羽林衛戰士們自然不可能穿什麼重甲。
眼見那箭雨射來,頓時一個兩個的全都伏地身子,躲在牆垛後面,擡不起頭來。
“哈哈哈!”
“瞧見沒有,敢給老子作對,這就是下場!”
“快,速速派人上牆,左右夾擊,給我肅清他們!”
張猛一臉的得意洋洋。
畢竟,城牆是對外防禦的,靠內側雖然有牆垛,但不如外側女牆高大,防箭效果不好。
他現在人多勢衆,一邊弓箭壓制,一邊調兵遣將,想來很快就能解決這些賊人。
確實,以普遍來說是這樣的,如果沒有蘇曜的話.
“就你小子會射箭是吧?”
蘇曜冷哼一聲,從地上的屍體邊摸出一張弓來,探出腦袋,挽弓便射:
“穿楊射柳,百發百中!”
一聲低喝之後,那箭矢便如流星般劃破夜空,帶着破空的呼嘯,直奔張猛而去。
原本還在得意狂笑的張猛,笑容突然一滯,本能的感到了一絲恐懼。
我在害怕?
怎麼可能?!
我怕個鳥,這個距離他還能射中老子不成?
面對那迅疾而來的箭矢,張猛定了定心神,心中暗諷一句愚蠢。
雖然他急切的想要奪回城牆,雖然他確實喝酒喝的有點上頭了,但他很確定自己並沒有愚蠢到跨進城上的遠程射擊範圍。
這裡距一箭之地還有至少五十步的距離,不可能有人射中自己。
於是乎,張猛面對來箭,他是不閃不避,仰起頭顱作從容狀。
他已經盤算好了,待稍後箭矢落空後要狠狠的嘲諷一下城牆上的賊兵,讓他們.
噗嗤!
一箭穿顱!
那支利箭帶着開山裂石的氣勢,竟真的跨越了遠超常理的距離,精準無比地射中了張猛的頭顱。
只見箭頭從他的左眼窩狠狠貫入,強大的衝擊力瞬間擊碎了他的頭骨,帶着細碎的骨渣和濃稠的鮮血從他的後腦穿出。
張猛的身體猛地一僵,原本狂妄得意的眼神瞬間渙散,笑容也凝固在臉上,只剩下無盡的驚愕與恐懼。
“噗通”一聲,張猛應聲倒地,死不瞑目。
“什麼?!”
“天吶!”
“張司馬!”
冀州軍陣營瞬間炸了鍋,士兵們驚恐地看着他們的主將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濺起一片塵土。
副將們呆若木雞,手中的武器險些掉落,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看似安全的距離,自家主將竟被一箭秒殺。
那些正在彎弓射箭的士兵,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原本整齊的箭雨頓時變得凌亂稀疏,而城頭上的漢軍將士們則爆發出了驚人的歡呼:
“大將軍威武!”
“大將軍萬歲!”
“大將軍神威!”
李基激動得滿臉通紅,手中長刀揮舞得呼呼作響,士兵們也紛紛從牆垛後起身,高高的揮舞武器,眼中閃爍着興奮與崇拜的光芒。
這一下,剛纔被箭雨壓制的憋屈是一掃而空。
“殺賊!”
“奪城!”
“隨我上!”
蘇曜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他縱身一躍,直接從城牆上跳下,再次展現出超人的力量。
蘇曜一邊衝鋒,一邊還在搭弓射箭。
那箭矢嗖嗖射出,箭箭連珠,瞬間就把牆下的援兵射的是鬼哭狼嚎。
城牆上的羽林衛將士們也是緊隨其後,他們或就地開弓射擊,或奔向兩側樓梯口,與賊人援軍展開激烈廝殺。
在蘇曜神勇的帶動下,將士們士氣如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鬥力,殺得是風生水起。
反觀冀州軍這邊,失去主將的他們羣龍無首,陷入了混亂與恐慌的泥潭。
雖然有幾個軍候和百將們竭力呼喊,企圖重整旗鼓,但混亂的局面已如脫繮野馬,難以控制。
尤其是蘇曜近身之後,他抽出陌刀在人羣中立刻掀起一陣血色風暴。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太強了,妖人,妖人啊!”
冀州軍戰士們驚慌大喊。
基本上是蘇曜每到一地,那一地的抵抗就瞬間土崩瓦解。
而更讓他們感到的絕望的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城門竟也失守,隨着城門緩緩的洞開,他們殘存的最後那一點點希望也被徹底碾碎。
“殺!”
城外待命的羽林衛騎士們蜂擁而入,見人就砍。
鐵蹄滾滾而來,一個又一個的冀州軍戰士橫屍道旁,館陶縣城裡一時間被殺得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且說蘇曜的大軍來得快,去得也快。
自打敵襲開始還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蘇曜的鐵騎就在滾滾塵煙中揚長而走,離開了館陶縣城。
而躲在民宅中,僥倖逃過一死的竇縣令卻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
只見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竇縣令癱坐在被血水侵染的地上,淚眼橫流:“完了,全完了啊!”
“什麼?!”
“你說館陶失守,糧草被焚?”
“此言當真?!”
魏縣前線,耿武接到館陶失守的消息時,整個人是如遭雷擊,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在他身邊,曲義更是張口結舌,面紅耳熱:
“猛子不是有三千人駐守縣城嗎?怎能被一鼓而下?”
“不能,不能啊!”
曲義理解不了。
張猛乃是他從西涼帶來的嫡系親信,自己費了老大的勁纔給他謀了個鎮守後方糧倉的任務,就是怕這些河北佬不懂軍事,誤了大事。
結果,現在告訴他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
不可能,不可能啊!
“莫非是有內鬼?還是說那姓蘇的使了什麼奸計,騙他出城?”
曲義瞪着那連道“千真萬確”的斥候,惡狠狠的發問。
然而.
“非也,非也!”
“沒有什麼內鬼,也沒有什麼奸計。”
“大將軍他,據說大將軍他是半夜裡飛上了城牆,勇不可當啊!”
老子能信這鬼話嗎?!
曲義瞪大了眼睛,張嘴就要開噴,但是,一瞬間的他就想到了蘇曜當時單騎破門的一幕。
“傳聞.竟是真的嗎?!”耿武渾身無力。
大將軍跳走如飛,萬夫不當直似天神下凡,這種種傳聞他們自然是聽過的。
但是,更多時候他們都覺得那不過是一種愚夫愚婦的誇張,或者說是宣傳需要的吹捧。
現如今,自己先是見到那大將軍力如奔牛,撞破了寨門,然後又聽斥候繪聲繪色的描述館陶陷落的慘狀,在場衆人對於蘇曜的傳聞不由得又信了幾分。
“哎!”
程奐唉聲嘆氣,沒想到自己做了幾天的準備,竟然都是白費功夫:
“如今館陶失陷,糧草不保,莫非我等要就此撤軍不成麼?”
“莫慌,都莫慌!”
耿武深吸一口氣說:
“雖然沒了館陶,損失慘重,但咱們還有平恩和邯溝等糧站。”
“只要保證它們的安全,我軍仍有一戰之力。”
沒錯,還未到絕望之時。
一方面,二十萬大軍的糧草需求巨大,單單一處糧站難以保證,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分散風險,防止敵軍對運輸路線的破壞,故而耿武等人在後方設有左中右三條糧道。
最大的儲備在北方交通樞紐的鉅鹿,那裡是幾乎匯聚了冀州全郡半數以上糧草儲備的重地,然後便是進入魏郡後館陶、平恩和邯溝等中轉糧站。
如今館陶雖失,但說傷筋動骨那也未必。
於是乎,耿武立刻是調兵遣將,命程奐與張郃分別派遣部將回防,加強後方糧站防守,以及加大對運糧隊的保護。
“長史放心!”
“末將領命!”
兩人大聲領命,匆匆出帳,準備選派得力干將回防。
就這時,在他們掀開簾帳的瞬間,突然一個兵士與二人撞個滿懷:
“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平恩失守,邯溝告急,後方,後方.”
那兵士臉色煞白,氣喘吁吁,話都險些說不利索。
但就這短短的幾個字,已足以把耿武、曲義、程奐和張郃等人劈暈。
緊接着,就見耿武三步並作兩步,一下跳上前來,揪起那兵士的衣領,怒目圓睜的嘶吼:“你說什麼?給我再說一遍!”
兵士瑟瑟發抖,艱難的搖頭:
“耿,耿長史,平恩已被賊軍攻破,糧草盡毀,邯溝那邊,賊軍亦是攻勢猛烈,守將蔣奇正苦苦支撐,派人求援,若不速速發兵,恐怕,恐怕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耿武聞言,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程奐一把扶住他,怒聲吼道:
“這怎麼可能?!短短時間內,兩處糧站竟接連失守!斥候都是幹什麼吃的?!”
那前來報信的兵士嚇得渾身顫抖,幾乎要哭出來:
“將軍,賊軍來勢洶洶,神出鬼沒,等斥候發現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營帳內一片死寂,衆人面如死灰。
耿武緩緩推開程奐的手,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完了,全完了……二十萬大軍,沒了糧草,還如何作戰……”
耿武陷入絕望之中,曲義和張郃也是呆立當場,面面相覷。
“不行!”
程奐突然暴喝一聲:
“我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長史,請立刻下令,全軍回撤,先保住剩餘糧草,再做打算!”
“回撤?”
耿武擡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
“可魏縣還未攻克,此時撤退還未交戰便先輸了氣勢,日後還如何面對冀州百姓,如何向韓使君交代?”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這些!”
程奐急得直跺腳:
“糧草纔是重中之重,沒了糧草,士兵們餓着肚子,如何打仗?況且,蘇曜那廝連破我多處糧站,說不定此刻正率軍準備圍殲我軍,再不回撤,只怕全軍覆沒!”
彷彿是在證實程奐的話一樣,就在帳中氣氛凝重的時候,突然間,又一斥候匆匆來報:
“報!”
“緊急軍情!”
“西方出現賊軍援兵,約有三萬之衆,最遲明日便到魏縣城下!”
“什麼?!”
“還有援兵?!”
耿武驚慌起身,細問之下才搞明白,那些恐怕正是蘇曜帶來的後軍。
“這”
“蘇賊數千先鋒就攪的我軍天翻地覆,再來三萬後軍那咱們可該如何是好?”
這消息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衆人心中那一絲僥倖。
營帳內的氣氛壓抑得近乎窒息,曲義和張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絲糾結複雜的情緒。
緊接着,曲義撇開了臉,而張郃則是嘆氣一聲,抱拳出列說道:
“長史,如今局勢危急,末將認爲當務之急還是保存實力。”
“賊軍援軍既來,這魏縣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攻克的,而後路不穩,糧草有失的消息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爲今之計,還是如程將軍所說,先撤爲妙啊。”
耿武聞言是咬牙切齒,心中滿是不甘。
但營帳內壓抑的氛圍與衆人凝重的神色讓他明白,此刻怕也是沒有什麼別的選擇。
打仗首先打的就是軍心,若是軍心沒了,那幾十萬大軍就如螻蟻,不堪一擊。
“罷了罷了,咱們就先撤回鉅鹿,先保住糧道安全,待重整旗鼓再與蘇賊決一死戰!”
“傳令下去,全軍務必在半個時辰內完成撤離準備,違令者斬!”
隨着耿武一聲令下,冀州軍營地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士兵們匆忙收拾行囊,拆除營帳,牽出馬匹,搬運輜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慮與不安。
雖然耿武嚴令不得泄露後方不穩,糧草有失的軍情,但有時候保密比坦白更糟糕。
確實,除了如張郃曲義等高級將領外,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戰士們又不是傻子。
“怎麼回事?爲什麼撤軍了?!”
“這城池不馬上就要攻下來了嗎?撤的這麼急,到底是咋回事啊?”
“哎呀,你們沒聽說嗎?禍事了,禍事了呀!”
不明就裡的兵士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在撤軍行動之前,可怕的謠言已開始飛速傳播。
有的人許是有些自己的渠道,猜的還算靠邊,繪聲繪色的描述後方糧草出事,大將軍單槍匹馬闖入糧站,殺人放火,只見大火漫天,燒了七天七夜都不停雲雲。
還有的人則在添油加醋,說什麼大將軍能撒豆成兵,眨眼間變出千軍萬馬,所到之處地動山搖,他們後路斷絕,恐怕要全軍覆沒。
更有甚者,說什麼大將軍乃天神降世,身負天命,騰雲駕霧殺到了高邑,將那逆賊韓馥剖心挖腹,高邑城已然插上漢軍大旗。
一時間,謠言如燎原之火,在冀州軍士兵間瘋狂蔓延,恐懼如同陰雲,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軍心浮動之下,士兵們愈發慌亂,隊伍裡爭吵聲、叫罵聲此起彼伏,場面幾乎失控。
此時,曹操等人在魏縣城頭看着冀州軍營地的混亂景象,心中暗自慶幸不已。
“大將軍這一手釜底抽薪,實在是高明至極,如今冀州軍軍心已亂,正是我等反擊的良機。”
夏侯惇摩拳擦掌,興奮說:
“孟德,快下令吧,咱們衝出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曹操哈哈一笑,但還是微微搖頭,沉思片刻後說:“不急,不急。”
“冀州軍雖亂,但畢竟還有二十萬之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們先暫且按兵不動,觀察他們的動向,等蘇大將軍的大軍行動了,咱們再配合夾擊,方能萬無一失。”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曹操也不準備就讓耿武這麼輕易的就走。
在耿武大軍拔營開溜的時候,曹操還是拼湊出了一支數百人的小股騎兵隊,銜尾追擊。
而曹操之所以有這個膽子,那自然是他看到了,冀州軍中軍中,他們幾乎全部的騎兵都先行了一步,朝北方急奔。
那自然是曲義的先鋒軍。
耿武見軍心浮動,生怕半路出事,一邊嚴打謠言,在自家軍營中殺得人頭滾滾,一邊則是派出大將曲義,率領五千先鋒騎士先走一步,支援邯溝蔣奇,爲大軍回撤掃平障礙。
不過對這個安排,沮授實際上不太贊同。
“蘇曜勇猛,騎射無雙,野戰尤其如此。”
“今我大軍人心惶惶,正該抱團行動,保持人數優勢。”
“貿然分兵,恐爲蘇曜所乘也。”
“公與所言我如何不知?”
耿武面色陰沉:
“但若不先遣騎兵支援邯溝,那不但糧草不保,我大軍回撤亦無立足之地。”
邯溝位於魏縣西北,在平恩被破後,那裡就是去鉅鹿最近的路線了。
邯溝在,他們路上還能有個中繼補給,邯溝失,他們這一路只能餓着肚子狼狽奔逃,途中變數實在太多。
耿武權衡再三,還是覺得派騎兵先去穩住邯溝更爲要緊:
“萬事以穩爲主,蘇曜若不強攻,汝等也不必急於與他開戰。”
“待我大軍趕來,合兵一處,咱們再尋機破敵。”
耿武對曲義是千叮萬囑,生怕再出什麼差池。
不過,正所謂怕什麼就來什麼。
曲義大軍還沒到邯溝,蘇曜之前安排的趙雲部伏兵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