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排香餌釣天狐

李玄怪笑道:“韓老弟,虧你還是滿腹經綸,文通武達,竟連我爲呂老弟命名‘逍遙子’三字的意義都猜測不透麼?”

韓劍平搖手笑道:“井蛙不足窺天象,一管安能識豹斑?韓劍平道行還很淺,猜不透李兄的袖內神機,腹中妙旨!”

李玄’哈哈”笑道:“我又不是真的八洞神仙中的李鐵柺,有什麼神機妙旨?這替呂老弟臨時命名‘逍遙子’三字之意,只是自尊武林豪俠品格,表示明人不作暗事而已!”

呂慕巖長嘆一聲說道:“李兄,我看你的舉措言行簡直比真正的李鐵柺更富仙機,令人無法捉摸!”

李玄的怪笑問道:“呂老弟,你難道忘了我們在洞庭湖上所立賭約?‘美人狐’白牡丹不是所料的淫娃蕩婦,則我們是否是援救她脫離‘藍面魔君’呼延西掌握,與你互諧素願?”

呂慕巖覺得不便答覆,只是點了點頭!李玄揚眉笑道:“這就對了,‘逍遙子’三字是採花大盜的慣用名稱,等於告知‘藍面魔魔君’呼延西,你進入‘九疑魔宮’之意,是要逾其東牆,摟其愛妻!倘若他再蠢然如牛,不加戒備,則將來發現紅拂已隨李靖去,綠冠留贈醜魔君之際,定必恍然頓悟,只好怪他自己糊塗,不能再怪我們明人作了暗事的了!”

呂慕巖聽得無話可答,只好以一種尷尬透頂的神情,與韓劍平相視苦笑!

李玄見他們這等神色,不禁一摸腹部,失笑說道:“兩位老弟,我們不要在此地噦嗦了!倘若去得太遲,好東西被人吃光,豈不是令我老花子空咽饞液,終身抱憾?”話音方了,雙肩略晃,便自宛若一隻巨大神鷹般的沖天飛起數丈,直向“九疑魔宮”的宮門撲了過去!

韓劍平、呂慕巖見李玄說走便走,也只好雙雙現身,隨後趕去!

“藍面魔君”呼延西派在“九疑魔宮”之外接待賓客的人員,均是綠林健者,因見“鐵柺酒仙”李玄雖然衣着襤褸,但身法來勢卻極矯捷驚人,遂依然不敢怠慢,由一位叫“萬勝神刀”伍大輝的主持接待之人搶前幾步,抱拳笑道:“尊駕是遠道寵臨,爲我家呼延魔君慶賀得子彌月之喜的麼?”

李玄雙眼一瞪,佯怒叫道:“你們這種小魔崽子,簡直不懂規矩!既然知道我老人家是遠道寵臨,怎不快去叫那呼延西老魔頭,親自出來接我?”

“萬勝神刀”伍大輝久走江湖,眼光自然不弱,他從李玄的神情語氣之上,看出這位老花子迥異凡俗,定然身懷絕學,大有來頭!遂滿臉陪笑地恭身說道:“我家呼延魔君正在‘龍虎堂’上接待賓客,尊駕請告以名號,伍大輝自當傳稟魔君出迎!”

原來,今日不僅三湘黑道中人幾乎到齊,便連白道方面,因想借機略探“九疑魔宮”虛實,也來了兩三位不俗好手.

“藍面魔君”呼延西遂分別設宴,一般人物,只由手下羣豪加以款待,必須武功精強或是名頭高大的特殊上客,纔有資格被他延入“龍虎堂”內,與呼延西、白牡丹、施小萍等同席。

如今,“鐵柺酒仙”李玄見“萬勝神刀”伍大輝詢問自己的名號,遂指着隨後走來的“純陽劍客”呂慕巖、“玉笛韓湘”韓劍平,“哈哈”大笑答道:“伍當家的,你去告訴呼延西,就說‘紫面天尊’逍遙子、鐵柺酒仙’李太黑及‘玉笛韓湘’韓劍平路過九疑山,聞知他老來得子,遂登門討杯喜酒喝喝!”

“萬勝神刀”伍大輝對於逍遙子、李太黑雖覺陌生,卻知“玉笛韓湘”韓劍平是名震當今的一流人物,遂趕緊一面恭身含笑,肅客入宮,一面派人飛報“藍面魔君”呼延西知曉。哪消片刻,來人便即回報,魔君正陪生客,不便分身,由“美人狐”白姨娘代表魔君迎迓!

韓劍平見“藍面魔君”呼延西聞報自己的名號以後,仍未親自出迎,不禁劍眉微軒,目射神光,暗惱這湘南巨憨態度方面委實太以狂妄!

李玄見狀,遂向韓劍平低聲笑道:“韓老弟,常言說得好‘無巧不成書’,又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們想釣鰲魚,鰲魚便來,你可得好好發揮你這香餌的威力!呼延西老魔頭猖狂驕妄,非送頂綠帽子給他,壓壓他的氣焰不可!”韓劍平尚未答話,前面一座高大玲瓏的假山之後,便已傳來一陣銀鈴似的脆笑,有個女子高聲嬌滴滴的說道:“西上崑崙誇國舅,東遊雁蕩仰韓湘!這是哪一陣風兒,居然能把浙東大俠吹降我這九疑山內?”語音方了,韓劍平便覺眼前一亮,自假山石後,蓮步姍姍地轉出一位風姿絕代的素衣佳人!這位“美人狐”白牡丹**穿白,今日“九疑魔宮”之內,雖然喜宴宏張,她卻仍是一身素服,只在雲鬢之上戴了一朵小紅花,略表吉意!眉似遠山山點翠,目如秋水水含情,修短適中嬌滴滴,濃纖合度俏生生!確實不僅美擬天人,並不帶半絲妖媚,恍如濁水青蓮,瑤池玉女,真把初次與她見面的“玉笛韓湘”韓劍平看得暗暗稱奇,幾乎要與“純陽劍客”呂慕巖的看法一致,把“鐵柺酒仙”李玄的論調完全推翻!白牡丹自然也爲韓劍平的絕世風神所醉,爲李玄的奇古貌相所驚,但她仍然對“純陽劍客”呂慕巖特別注意地多看了幾眼!因爲呂慕巖雖然戴了一副紫面粗眉的人皮面具掩卻本來形相,但身材舉措,仍使“美人狐”白牡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韓劍平何等機警?見白牡丹對呂慕巖特別注意,深恐她看出破綻,趕緊設法打岔,抱拳長揖,含笑說道:“韓劍平等路過九疑山,得悉呼延魔君獲麟彌月,遂來賀喜,何敢勞動夫人出迎?尚望見恕冒昧之罪!”

白牡丹斂衽還禮,微笑說道:“韓大俠神功清譽,久震江湖,今日突然光臨,實足使九疑山爲之生色!我家魔君因有生客在座,特命賤妾代迎,並請韓大俠恕其失禮,這兩位想是逍遙道長及鐵柺酒仙,賤妾敬爲引路,請到‘龍虎堂’中待酒!”話完,便即含笑轉身,引領着韓劍平等繞過假山,向那巍峨高大、燈火輝煌的“龍虎堂”緩步走去。

韓劍平心中暗想,這位“美人狐”白牡丹分明是位氣質高華、談吐大方、周旋中節的罕見佳人!“鐵柺酒仙”李玄爲何偏要認定她是位荒淫蕩婦?李玄見了韓劍平臉上的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暗以“蟻語傳聲”的功力向“純陽劍客”呂慕巖耳邊說道:“呂老弟,哪個姐兒不愛俏?那個哥兒不多情?這位‘美人狐’白牡丹天生媚骨,太會迷人了,從韓老弟的神情看來,顯然對她的印象不壞!故而我忽有預感似覺今天之事要糟,準備金鉤臨大海,反被鰲魚吞釣竿,不但你的靴腰子可能被割,連‘藍面魔君’呼延西的那頂綠帽子也戴定了十之八九的呢?”呂慕巖真拿這位明是自己師叔身份、卻硬要降低一輩的李大哥毫無辦法,只好蹙眉苦笑!這時,業已走到“龍虎堂”階下,只見堂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豹眼虯髯、面如藍靛的黃袍老叟,老叟身後,侍立着一名二十來歲的勁裝俊俏少年!不問可知,這位黃袍老叟定然便是“九疑魔宮”的主人、聲勢極大的湘南巨寇“藍面魔君”呼延西!呼延西豹眼圓睜,目光如炬地一掃來人,向韓劍平微抱雙拳,“哈哈”大笑說道:“韓大俠,呼延西真想不到以你這等人物,竟會寵降‘九疑魔宮’?呼延西因有客在座,還望見恕失迎欠禮之罪!”

韓劍平見這“藍面魔君”呼延西只向自己一人招呼,生恐李玄、呂慕巖二人心中不滿,遂抱拳答禮,微笑說道:“呼延魔君,韓劍平等.....”話方至此,“鐵柺酒仙”李玄便一陣“哼哼”怪笑,截斷韓劍平的話頭,冷然說道:“韓老弟請你把那個‘韓劍平等’的‘等’字取消,我們這種遊方道士,討飯花郎,根本不配與你這以‘玉笛韓湘’美號名滿江湖的大俠並稱,更根本不會被威震三湘、目高於頂的呼延魔君看在眼內!”這幾句話兒,聽得“藍面魔君”呼延西那張醜怪的藍臉之上立即神色略變!他變色之故,不是對李玄的言語譏諷生怒,而是對這“鐵柺酒仙”的高明武學吃驚!原來,“鐵柺酒仙”李玄知道倘想被“藍面魔君”呼延西禮若上賓,好好享受一頓吃喝,便必須略顯神通,先聲奪人地給對方一些顏色看看!故而,他這幾句話兒,是暗凝“先天罡氣”說出,以“傳音入密”的功力專向“藍面魔君”呼延西施爲!旁人聽來,只覺語意譏嘲,詞鋒尖刻,呼延西則感受特異,宛如一連串的晴天霹靂暴響耳邊,直震得自己有點魂魄搖搖,心神悸悸!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藍面魔君”呼延西心驚對方的無形罡氣之強,立即向“鐵柺酒仙”李玄改容笑道:“呼延西因久仰‘玉笛韓湘’盛譽,才向韓兄先打招呼,以至冷落貴賓,有所失禮,尊駕及這位道長上姓高名?尚請賜教!”李玄“哈哈”一笑,正待答話時,那位“美人狐”白牡丹業已含笑答道:“這兩位是‘鐵柺酒仙’李玄及‘紫面天尊’逍遙子!”李玄因潛心絕藝,近年來纔開始在江湖走動,呂慕巖又是化名,故使“藍面魔君”呼延西覺得“鐵柺酒仙”及“紫面天尊”之號,頗爲陌生,似乎從未聽過?但呼延西身爲當世武林的一方霸王,知道這一丐一道既與“玉笛韓湘”韓劍平同來,又對自己炫技,必然也是身負奇學的江湖異人,遂連稱“久仰”,把三位來客讓進“龍虎堂”內!韓劍平一進“龍虎堂”,便見堂中一席盛筵之上已先坐有三人。

一人面形如猿,身材又矮又瘦,但雙目精芒卻不時流射,顯然內功頗佳,年齡約在五十上下?一人是五十來歲的青衫老叟,相貌清癯,風采不俗,只是嫌臉色死板板的毫無笑容,神情極爲冷傲!另外一人,則是位藍衣書生,鼻如懸膽,目如朗星,不僅英俊之處幾乎不遜於“玉笛韓湘”,連年齡方面也似與他彷彿?“藍面魔君”呼延西揖客入座,但卻未爲這先來三人及後來三人互相引介!其中藍衣書生首先向韓劍平等點頭含笑,猿形怪客也把嘴角微掀,只有那青衫老叟竟狂妄得連眼皮都不曾動上一動!“美人狐”白牡丹則周旋四座,談笑風生,只是似有意似無意地特別向“玉笛韓湘”韓劍平及那藍衣書生多敬了兩杯美酒!

“純陽劍客”呂慕巖是特爲視察她真實本性而來,見狀之下,不禁心中一冷!李玄乘着“藍面魔君”呼延西向自己舉杯之際,“哈哈”怪笑說道:“呼延魔君,我們今日是特來賀你兒子彌月之喜,卻爲何不見那位定然天生藍臉的小魔君呢?”呼延西業已領教過這“鐵柺酒仙”的犀利詞鋒,遂不敢與他多纏,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李兄真愛說笑,我那兒子不像你我這樣一副嚇得煞人的尊容,他倒生得眉秀目清,粉妝玉琢!”說到此處,回頭向侍立身後的勁裝俊俏少年笑道;“柳英圖,你去請你三師母把嬰兒抱到這‘龍虎堂’中,拜見諸位嘉賓貴客!”那名叫柳英圖的勁裝俊俏少年聞言正待轉身,忽聽有人叫了一聲:“且慢!”這聲“且慢”,竟是出於那位神色極爲冷傲的青衫老叟之口!

柳英圖居然對這青衫老叟極爲恭謹,聞聲止步,含笑問道:“師叔有何吩咐?”青衫老叟兩道淡漠的目光略瞥“鐵柺酒仙”李玄,向柳英圖冷然說道:“柳英圖,你先問問要見嬰兒的武林賓客,有沒有準備好給嬰兒的見面禮物?”柳英圖覺得這種問話有點不便啓齒,不禁俊眉微蹙,向師傅“藍面魔君”呼延西偷偷看了一眼!呼延西“哈哈”一笑,正待發話爲愛徒解圍,“鐵柺酒仙”李玄業已指着韓劍平,向柳英圖怪笑說:“柳老弟,你儘管放心前去,我老花子雖窮,拿不出什麼至寶奇藥,但我們這位公子哥兒卻準備了一件有錢難買的極爲高貴的禮物,送給你師傅呢!”柳英圖如釋重負,抱拳轉身,便向後堂走去!呼延西對韓劍平一舉手中酒杯,含笑說道:“韓大俠寵降九疑,已使小兒彌月之宴平添光彩,千萬不必再賜禮物!”韓劍平方待答話,那位最愛詼諧玩世的“鐵柺酒仙”李玄又自搶先開口,向那位“美人狐”白牡丹怪笑說道:“白夫人,你勸勸呼延魔君,不要推卻我這位韓老弟的美意,並最好由你代收禮物!因爲這件東西確極珍貴,說不定會使呼延魔君接受之餘,高興得明年再請我們照樣吃上一頓!”

李玄的話中隱意,除了“玉笛韓湘”韓劍平、“純陽劍客”呂慕巖外,無人能夠領悟!呂慕巖聞言之下,默默皺眉,韓劍平卻向這當面損人的“鐵柺酒仙”狠狠白了眼!這時,那位身材瘦削的猿形之人,忽對韓劍平揚眉笑道:“這件禮物既然如此珍貴,韓兄何不取出,讓我們一同瞻仰瞻仰?”

韓劍平奇窘難答,仍由李玄堆着滿臉嘻嘻怪笑說道:“這件東西過份珍貴,決不能示諸外人!但尊駕若是有興趣,卻無妨猜上-猜!”猿形瘦人對於李玄之語頗感興趣,應聲笑道:“猜猜也好,但金玉奇珍、武林異寶及衣食所用等物,未免種類太多,總得有個範圍才比較容易着想!”李玄點頭笑道:“給你一個範圍也好,這是一件能使收受人窩心透頂,並大張酒宴,向賓客誇耀之物!”韓劍平聽得哭笑不得,真想凝氣彈指,把這言語中越來越露骨的“鐵柺酒仙”李玄點了啞穴,使他不再開口!”如今席上諸人,神情各異!“藍面魔君”呼延西,猿形瘦人,甚至那位冷傲絕倫的青衫老叟,都對李玄所說驚奇莫解,暗自思索!“美人狐”白牡丹則先也眉頭微聚,似在思忖?忽然神色一變眼角眉梢隱現春色,兩道不時掃視韓劍平的秋波之中,也添了一種水汪汪的風情韻致!

“純陽劍客”呂慕巖則冷眼旁觀,心神微震,他看出“美人狐”白牡丹似已猜透幾分端倪?但她不僅不怒,反而暗向韓劍平眉目傳情,正如李玄所料,是位騷在骨子裡的淫娃蕩婦的模樣!這種微妙局面,突被一樁出人意料的趣事打破,跟着便在這酒席之間引起了一陣紛亂!這樁出人意料的趣事,是那位與青衫老叟鄰座的藍衣書生忽然忍俊不住,把剛剛纔入口的一杯美酒狂笑噴出。青衫老者自然首先蒙受這無妄飛災,除了頭臉部位及時避開之外,全身上下,都被這一陣奇香酒雨噴了個淋漓盡致!猿形瘦人也沾着一些餘光,目注那藍衣書生,似乎既想發作,又有些不敢發作地緊皺雙眉,連連苦笑!青衫老叟驚定怒生,勃然起立,正待發話叱責,那藍衣書生卻已趕緊取出一方絲巾,一面替青衫老叟及猿形瘦人拂拭,一面陪笑說道:“兩位恕我失禮,藍啓明是因忽然觸動靈機,猜出這位韓兄要送給呼延魔君的禮物是件什麼東西?才奇趣難禁地有所得罪!”韓劍平聞言一驚,暗想李玄語中含意倘若真被這位藍衣書生猜對說出,豈不要使“藍面魔君”呼延西憤無可遏地立即拂案而起,反顏相向?

那青衫老叟可能因對李玄所說不解,心中充滿懷疑,急欲得知究竟?故而聞言之下,竟暫抑怒氣,向那自稱藍啓明的藍衣書生揚眉問道:“藍老弟,你猜着了嗎?是件什麼東西,竟具有如此特殊奇趣的地方?”藍啓明以兩道精光炯炯的朗澈眼神略注韓劍平,失笑答道“施朋友,你也是當世武林中聰明絕頂的曠代奇客,只要你從此物不能示諸外人,及呼延魔君接受之餘,說不定會高興得明年再請我們照樣吃上一頓等兩點之上,試加參詳,便不難獲得驪珠,捧腹狂笑!”-韓劍平聽藍啓明向青衫老叟如此一加提示,便知果已被他識透機密,遂趕緊向這藍衣書生微施眼色,並在桌下輕輕對他的腳兒碰了兩碰,表示請其莫加說破!藍啓明似乎會意地自俊臉上浮現一絲神秘的笑容,看了韓劍平兩眼,正欲揚眉發話,那“美人狐”白牡丹卻已向“藍面魔君”呼延西含笑說道:“魔君,你怎麼不替同席諸位武林高朋引介一番?他們彼此不知姓氏,談起話來頗有不便!”這兩句話兒輕輕巧巧,便把當前窘迫的局面緩鬆,韓劍平心內一寬,就勢對“鐵柺酒仙”李玄以目示意,要他千萬莫再亂開玩笑!

“藍面魔君”呼延西何嘗不感覺到席上籠罩着一層神秘的氣氛,但卻猜不透其中究竟,只好順着“美人狐”白牡丹的話兒一陣“哈哈”大笑,首先手指那猿形瘦人,向李玄、呂慕巖、韓劍平等三人說道:“這位衛遠謀兄,外號人稱‘九劍猿公’,是嶺南道上威震一方的武林豪客!”韓劍平聽了“九劍猿公”衛遠謀的名號,知道此人擅用雌雄短劍,另外練有七柄淬毒月牙刀,是百粵之間的成名巨寇!

呼延西指着藍衣書生,繼續笑道:“這位藍啓明老弟,來歷更屬不凡,他是昔年‘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唯一衣鉢傳人!”李玄、呂慕巖及韓劍平三人,想不到這位名叫藍啓明、風神秀朗的藍衣書生,竟是業已死去的一代兇人、“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門下弟子?

呼延西再復指着青衫老叟,揚眉笑道:“這位施不施兄,與呼延西是郎舅至親,‘逆天魔醫’四個字,在當代武林之中是無人不曉,響噹噹的字號!”韓劍平等這才心頭雪亮,原來同席而坐的這位神情狂傲的青衫老叟,就是“八魔”之中的“逆天魔醫”施不施!呼延西與他既系郎舅,則“毒手西施”施小萍定然便是施不施的妹子!呼延西引介了先來三人,自然又把韓劍平等的名號向“逆天魔醫”施不施等說了一遍。“逆天魔醫”施不施果然性情極怪,狂傲無倫,連聽了“玉笛韓湘”韓劍平這等大名,也不過只是把頭微微一點,滿面愛理不理的神色!引介既畢,“藍面魔君”呼延西的那位心愛弟子柳英圖便走入“龍虎堂”中,向他恭身報道:“三師母到!”“毒手西施”施小萍雖是妾侍身份,但一來生子爲貴,二來她與“美人狐”白牡丹,均獲“藍面魔君”呼延西寵愛,兩人協同掌管“九疑魔宮”,根本代替了呼延西那年歲已高、萬事不問的原配夫人的地位,三來又有“逆天魔醫”施不施這樣一位哥哥,故而平素間便已樹立閫威,致使呼延西對她有些低頭,何況如今又是她愛子彌月的喜宴?呼延西自然在聽得柳英圖報告以後,便立即起身迎接。“美人狐”白牡丹微微一笑,目光略瞥韓劍平,也自盈盈起立,隨同呼延西一齊迎接“毒手西施”施小萍,但韓劍平眼快心靈,卻已看出她在笑意之中,隱隱含有一種薄愁幽怨!施小萍轉出屏風,果然又是一位容光豔麗的美人胎子!但她眉目之間含有妖冶狠辣的神色,不像“美人狐”白牡丹那等有出塵的氣質!她身邊隨着一名俊婢,俊婢手中則抱着那錦裝玉裹的彌月嬰兒!施小萍眼波流轉,先向堂中賓客略爲含笑點頭,然後叫了一聲“哥哥”,走到“逆天魔醫”施不施的身側!“逆天魔醫”施不施暫時竟不與施小萍招呼,目光冷注“鐵柺酒仙”李玄,沉聲說道:“嬰兒業已出堂見客,李朋友的見面禮呢?”李玄“哈哈”一笑,正待答話,那位身着藍衫、風神瀟灑的藍啓明,卻已搶先向“藍面魔君”呼延西含笑說道:“呼延魔君,你這‘九疑魔宮’之內,金銀珠寶堆積如山,定然並不希罕我們這些風塵遊客的一點菲薄賀禮!不如由同席各位,每人顯露一手功夫,留作紀念,纔不失武林人物的本色!”“藍面魔君”呼延西一陣“哈哈”大笑,點頭說道:“藍老弟快人快語,此議絕佳,但不知從那位開始先顯絕技?”藍啓明笑道:“客人若是獻技,主人也不能不陪,我先來點點人數!”

說完,目光一掃,又復笑道:“巧極!巧極!呼延魔君,白夫人,施夫人、舅老爺、呼延魔君的得意高足柳英圖老弟,屬於主人一面,共是五位!藍啓明、‘玉笛韓湘’韓大俠、‘鐵柺酒仙’李老先生與‘紫面天尊’逍遙道長及‘九劍猿公’衛當家的,屬於客人一面,也是五位!恰好一主一客,可以用‘梅花間竹’之法,互獻絕學!”

韓劍平聽得心中微詫,暗以“蟻語傳聲”向“鐵柺酒仙”李玄的耳邊說道:“李兄,我看這藍啓明有些怪道,他既是一代兇人‘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弟子,應該與呼延老魔等人同流合污,怎麼在稱呼方面反而隱隱流露出是與我們沆瀣一氣?”“鐵柺酒仙”李玄臉上閃現着一種笑容,也用“蟻語傳聲”功力向韓劍平低低說道:“韓老弟,今天不可思議的妙事多呢?少時輪到我獻技之際,定要使那目高於頂的‘逆天魔醫’施不施心甘情願地大出洋相,讓你們驚奇一下!”韓劍平聽李玄說得如此神秘,正欲再問,卻已聽見那“藍面魔君”呼延西怪笑說道:“藍老弟既已分清主客,我們便決定採用‘梅花間竹’之法,由呼延西的劣徒柳英圖先行拋磚引玉便了!”柳英圖聞言,便命人取來一根鴨卵粗細的齊眉鐵棍,分執兩端,微凝內勁,生生把這根鐵棍彎曲成一個鐵圈的模樣!”“鐵柺酒仙”李玄首先讚道:“好功夫,凝功曲棍本不甚難,但一曲成圈,毫不遲滯,兩端並相吻合,卻非具上乘功力不能辦到!這位柳老弟必然是呼延魔君登堂入室的弟子了!”柳英圖聽了李玄的讚美之語,忽然似有甚異感,俊臉微紅,放下手中鐵圈訕訕地回到“藍面魔君”呼延西的身後!

呼延西並未對李玄之言及柳英圖的神色有所注意,只對藍啓明含笑問道:“藍老弟,你既是這場羣雄獻技盛舉的倡議之人,不妨就煩你兼任提調,如今該輪到哪一位了?”藍啓明目光一掃羣雄,笑吟吟地似要發話,那位“九劍猿公”衛遠謀卻已極爲知趣地自動站起身形,向藍啓明微笑說道:“衛遠謀向提調令官請命獻醜!”藍啓明一面點頭同意,一面微笑說道:“衛當家的一身絕學馳譽嶺南,自有妙技足觀,但這‘龍虎堂’中安排有筵席,地勢稍狹,恐怕不易施展你那‘九劍齊飛,回元歸一’的神奇手法吧?”“九劍猿公”衛遠謀起身離席,自地上拾起那枚由鐵棍變成的鐵圈,面含微笑說道:“我那庸俗的手法怎能入得諸位高明的法眼?還是使這鐵棍還原,聊爲塞責便了!”一面說話,一面微施暗勁,使那鐵圈漸漸伸直,成爲棍形,最後再凝足功力,雙手一捋一拉,果又還原成了一根毫無彎曲的齊眉鐵棍!藍啓明撫掌讚道:“曲棍成圈不易,還圈成棍自然更難,衛當家的可以交得差了!常言道‘孃親舅大’,下一場我請身爲舅老爺的施大神醫施展一手驚人絕技!”

“逆天魔醫”施不施聞言,大邁邁地離席起立,走到“龍虎堂”的中央部位,微闔雙目,卓立不動!羣雄等了約莫兩盞熱茶時分,仍未見這神情狂傲的“逆天魔醫”施不施有任何舉措。除了三幾位明眼高人以外,像“九劍猿公”衛遠謀及柳英圖等,便猜不出這“逆天魔醫”弄的是什麼玄虛花樣?又是由那詞鋒刻薄的“鐵柺酒仙”打破了靜寂的場面,只聽他縱聲怪笑說道:“只有以舅老爺的身份,纔敢施展這種功力,在主人呼延魔君好漂亮的‘龍虎堂’內弄上兩個大洞!但身形不動,足下卻能踏石成粉,內家真氣確實高明,似乎有資格和我老花子較勁的了?”

“逆天魔醫”施不施目光凝注“鐵柺酒仙”李玄,哼了一聲,身形突矮兩寸!果然“龍虎堂”內的堅硬石地上,已被“逆天魔醫”施不施絲毫未動神色地暗運玄功,踏出了兩隻深約兩寸的腳印!施不施離開自己所踏出的腳印,走到“鐵柺酒仙”李玄身邊,陰森森地笑了一笑問道;“方纔是你說我似乎有資格和你較較勁了麼?”“鐵柺酒仙”李玄也換了一副傲慢神情,翻起眼皮,冷然答道:“你別聽了我這話兒不大高興,不是我老花子誇句海口,這席間夠資格和我較勁之人,真還沒有幾個!”“逆天魔醫”施不施哼了一聲,冷然說道:“你既然如此自詡,這一陣便請你拿出一些絕學奇能,讓我們開開眼界如何?”“鐵柺酒仙”李玄翻着兩隻怪眼答道:“寨有寨主,令有令官;你雖然是身份顯赫的舅老爺,卻無權對我指揮,我要向那位由主人呼延魔君封爲提調的藍啓明老弟請令!”“逆天魔醫”施不施接連碰了李玄兩個釘子,不禁氣得眉間殺氣騰騰,但因在自己外甥的彌月喜宴之上不便發作,只好咬牙歸座!藍啓明一抱雙拳,向“鐵柺酒仙”李玄笑吟吟地問道:“李老人家,藍啓明請你出場,你打算顯示什麼神功絕藝?”李玄一面起立,一面“哈哈”笑道:“剛纔那位身爲舅老爺的施大神醫要我拿出一些絕學奇能,如今我便打算遵命辦理,施展一樁絕學及一樁奇能!”

藍啓明哦了一聲,含笑問道:“老人家,‘絕學’與‘奇能’二者有分別麼?”李玄哈哈”一笑,點頭說道:“有點分別,絕學只是一種高深武功,奇能卻是一種包括武功以外,大多數人無法辦得到的特殊本領!”藍啓明抱拳笑道:“承教,老人家請自施爲,我等拭目靜觀老人家的蓋代奇能,驚人絕學!”李玄點頭微笑,驀然凝氣一吸,只見席間每人面前的酒杯之中,均飛起一道如線的酒泉,投入這“鐵柺酒仙”口內!“逆天魔醫”施不施見狀,哂然冷笑說道:“‘吸酒成泉’算得了什麼驚人絕學?無非是貪杯醉鬼藉此解解饞癮而已!但所吸的是人家吃剩的殘酒,難道你就不嫌骯髒?……”話方至此,“鐵柺酒仙”李玄便向這“逆天魔醫”施不施怪笑說道:“施大神醫,你不要看走了眼,我所謂的驚人絕學尚未表演完畢!‘吸酒成泉’之舉當然不值識貨者一笑,但下面這一手‘透體還原’,在座諸位豪雄之中又有幾人辦得到呢?”

施不施聽了“透體還原”四字,方自深吃一驚,李玄業已右手微伸,自指尖飛出一股濃冽的酒泉,注向桌上一隻已空的巨碗之內!這種功力太以驚人,看得“逆天魔醫”施不施及“藍面魔君”呼延西等兩大魔頭均自對看一眼,眉峰暗蹙!藍啓明拇指雙翹,大笑讚道:“李老人家這種‘透體還原’的妙技,委實稱得上是驚人絕學,如今藍啓明再請你顯示一樁蓋代奇能!”李玄聞言,雙目中精芒突射,電掃同席諸人,終於又凝注在那位神情最傲的“逆天魔醫”施不施的臉上,怪笑問道:“施大神醫,你方纔是不是認爲我老花子所吸的吃剩殘酒有些骯髒?”施不施雖已看出李玄等人有些尋釁的意味,但仍雙睛一瞪,傲然冷笑答道:“是又怎樣?”李玄“哈哈”一笑,忽然神色立變,沉着臉兒說道:“照你所說,這酒兒既已骯髒,再經過老花子口中一吸,自然更爲不堪飲用!”施不施哼了一聲說道:“除了豬狗之類,大概有點人味的,都決不會再復略爲沾脣!”李玄點頭一笑,指着桌上那碗酒兒,向藍啓明揚眉問道:“藍老弟,假如我老花子能使名震八荒的‘逆天魔醫’施不施把這碗認爲極其骯髒、不堪沾脣的酒兒當衆飲完,算不算得是‘蓋代奇能’四字?”這幾句話聽得席上諸人一齊愕然無聲!施不施在極爲憤怒之中力加按捺,尋思李玄何以如此狂言的用意?其餘羣豪,包括“玉笛韓湘”韓劍平及“純陽劍客”呂慕巖在內,均不相信“鐵柺酒仙”能做到這等絕無可能之事!藍啓明因李玄是向自己發問,故而不能不答,遂微笑說道:"李老人家,你這個題目似乎出得過份玄虛?但倘若真能作到,卻足以流傳爲百世武林佳話!”李玄聽藍啓明這樣說法,遂回過頭來,對“逆天魔醫”施不施笑嘻嘻地說道:“施大神醫,你聽見藍啓明老弟的話兒沒有?常言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你若能委屈一些,捏着鼻子飲完這碗骯髒美酒,則豈不成了藍老弟所說的足以流傳爲百世武林佳話中的一位主角?”

“逆天魔醫”施不施沉聲叱道廣李老花子,你究竟是酒後胡言?還是在做白日夢?”李玄失笑說道:“我老花子既有‘酒仙’之稱,自然乾杯不醉!同席羣雄衆目睽睽之下,更決非幻夢之中,只是和你商量商量,想彼此合作,把不可能變爲可能,留段佳話!”施不施怒極而笑,轉過頭來,向“藍面魔君”呼延西揚眉問道:“呼延妹夫,我真不懂你爲何會允許這種瘋瘋癲癲的骯髒花兒成爲‘龍虎堂’中的座上之客?”藍面魔君”呼延西因在“龍虎堂”外及筵席之上兩度領略了鐵柺酒仙”李玄的絕世神功,知道在此人來意未明之前,不宜加以得罪!聞言之下,正想不出應該怎樣向自己的舅老爺答話?李玄卻已臉色一變,手指施不施沉聲說道:“施不施,你怎麼如此不識擡舉?莫非敬酒不吃,要吃罰酒麼?”施不施滿腔殺氣全聚眉端,冷冷說道:“老花子你猜對了,施不施生平專門愛吃罰酒!但不知這杯罰酒卻是怎樣吃法?”李玄軒眉狂笑說道:“我要顯一種奇能,逼得你非吃不可!”

施不施哪裡肯信李玄會有如此奇能?遂冷笑揚眉叫道:“老花子,我不相信當世之中有任何人能逼我施不施飲下這碗骯髒剩酒?假如你能做到,我願意再送你一件莫大便宜!”李玄大喜問道:“什麼便宜?先請你說來使我高興一下!因爲我老花子委實窮瘋了心,聽見‘便宜’二字,便有點眉飛色舞!”李玄說話之時口沫四濺的那副滑稽突梯的神情及極有把握的語氣,使得韓劍平、呂慕巖、藍啓明等又覺好奇,又覺好笑!連“美人狐”白牡丹也觚犀微露,有點忍俊不禁!施不施此時確實也被“鐵柺酒仙”李玄的神秘態度引得狐疑萬分,亟於趕快明白究竟?遂應聲答道:“倘若你真能逼得我飲下這碗剩酒,我答應對你指定之人施展醫術,治一次病!”李玄知道“逆天魔醫”施不施醫術之精,確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但吝技自珍,向不肯濟人救世!遂在聽完此話後,搖頭怪笑說道:“我不相信,因爲我若逼你飲盡剩酒,等於是使你大庭廣衆之間露醜出乖,丟人現眼,彼此必成不世深仇]你怎麼還會聽從仇家之言,施展醫術,替我指定的人物治病?”施不施揚眉答道:“結仇是一回事,踐約卻是另外一回事!你無妨問問認識‘逆天魔醫’的所有豪雄,我施不施生平是否決不虛言?言出必踐!”

李玄聽他這樣說,遂點頭笑道:“好!我老花子願意接受這件便宜,立即開始用蓋世奇能逼你飲盡那碗不堪沾脣的骯髒剩酒!”說到此處,忽向“藍面魔君”呼延西笑道:“呼延魔君,老花子要得罪你這位了不起的倔強的舅老爺子,希望你借兩樣東西給我用用!”呼延西以爲李玄是要用兵刃,遂微笑道:“李兄要用何物?這‘龍虎堂’側便是兵器庫,除了過份特殊的獨門兵刃以外,可說一應俱全.....”李玄不等呼延西話完,便即搖手怪笑說道:“我不是要用兵刃,只是想向呼延魔君權借紙和筆一用!”這兩句話兒又聽得在座羣豪越發莫測高深,弄不懂“鐵柺酒仙”怎能在紙筆之上,逼迫“逆天魔醫”施不施飲盡碗中剩酒?如今好奇最甚、最亟欲得知究竟之人,竟然是“逆天魔醫”施不施自己,他雙眉深蹙,向“藍面魔君”呼延西說道:“呼延妹夫,你快命人把紙筆取來,我偏要看看這老花子到底有些什麼神通與本領呢?”呼延西招手命人取來紙筆,“鐵柺酒仙”李玄遂極爲神秘地走過一旁,不知在紙上是書是畫地寫些什麼?寫完以後,俟墨跡稍幹,把紙摺好,遞與“逆天魔醫”施不施;並怪笑連聲說道:“施大神醫,我老花子就用這張紙兒命令你把碗中剩酒飲盡!至於遵不遵從,則完全在你自己!”施不施冷冷一笑,正待打開紙兒觀看,李玄卻又向他搖手笑道:“施大神醫,這是件事關幾條性命的重大秘密,我希望你走過一旁,揹人觀看!”施不施真被這位“鐵柺酒仙”李玄弄得疑雲似海,索性聽從他的話兒,走過一旁,揹人開閱.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竟看得“逆天魔醫”施不施先是驚叫一聲,並立即飄身回席,雙目凝光,遍掃在座羣雄,連對妹子“毒手西施”施小萍懷中所抱的嬰兒,也仔細盯了幾眼!羣雄均被施不施目中所含的那種奇異神色看得有點毛骨悚然,一齊懷疑“鐵柺酒仙”李玄弄的什麼玄虛?果然能使“逆天魔醫”施不施看了那張紙兒以後,情緒上立起莫大變化!施不施從嬰兒臉上收回目光,忽把那張紙兒揉成一團,吞入腹中,頹然跌坐椅間,出聲長嘆!李玄怪笑叫道:“施大神醫,我看你那副神情,大概是肯飲酒的了?”

施不施鋼牙緊咬,伸手端起桌上那碗曾被他認爲不堪沾脣的骯髒剩酒,向李玄厲聲說道:“李老花子,我願意飲酒,但在飲酒之前,卻有幾句話兒必須向你說明!”李玄得意笑道:“請講,請講,是不是你想取消方纔答應送給我的那件便宜?”施不施臉色獰厲懾人地搖頭說道:“施不施生平極重然諾,酒也必飲,便宜也照樣如言送你,他日儘管尋我踐約!但我對你這賊老花子卻仇深一天二地,恨積四海三江,立誓終必把你剝皮抽筋,熬幹血肉!”

李玄大笑說道;“你儘管發狠就是,他日勝利之人或許是你,但今日勝利之人卻業已是我!你話已說完,應該喝酒了吧!”施不施厲聲一笑,果然把碗中剩酒飲得乾乾淨淨,然後向“藍面魔君”呼延西冷冷說道:“我要先行告辭!”呼延西雖然不知“逆天魔醫”施不施爲何甘心對“鐵柺酒仙”李玄如此服從?但知他性情高傲,向來不曾丟過如此大的人,心中必極難堪,無顏再留,遂只好起身笑道:“我送……”施不施雙眼一翻,向“藍面魔君”呼延西搖手說道:“我不要你送,你叫柳英圖把我送出‘九疑魔宮’便了!”

“毒手西施”施小萍忽似有甚警覺?尖聲叫道:“哥哥……”

“逆天魔君”施不施冷然叱道:“萍妹不許多話,你在半月以後回趟施家堡!”說完,便與“藍面魔君”呼延西的心愛弟子柳英圖一同走出"龍虎堂".呼延西如今覺得“鐵柺酒仙”李玄等人顯然另有來意,遂臉色微變,沉聲問道;“李兄、韓兄及這位逍遙道長,你們今日寵降‘九疑魔宮’,恐怕不只是爲了祝賀小兒的彌月之喜吧?”韓劍平知道已到攤牌階段,遂站起身形,含笑說道:“呼延魔君,韓劍平等此來,除了賀喜以外,還有幾句逆耳之言,想向呼延魔君奉告!”呼延西揚聲笑道:“苦口之藥利於病,逆耳之言利於行,呼延西願聞究竟。”韓劍平俊目之中神光電閃,朗然說道:“常言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滿帆能收,纔是俊傑!呼延魔君雄據湘南已久,‘九疑魔宮’之中金銀珠寶雖然堆如山積,但難免有些血腥氣味J韓劍平等想爲三湘一帶的黎庶請命,請呼延魔君解散手下,毀去魔宮,攜同寶眷,洗手綠林,安度逍遙歲月!”這番話兒說得極爲得體,在婉轉之中兼具嚴厲,聽得“鐵柺酒仙”李玄及“純陽劍客”呂慕巖均自暗暗點頭,靜看這位湘南綠巨擘、手下能人頗多的“藍面魔君”呼延西如何答覆?藍啓明一直都在含笑旁觀,“九劍猿公”衛遠謀則認爲“藍面魔君”呼延西定會勃然震怒,雙方翻臉動手!誰知平素性如烈火的“藍面魔君”呼延西在聽完韓劍平的話後,居然毫不動怒,只是淡淡一笑,揚眉說道:“韓大俠的金玉良言,呼延西願意深加考慮!但不知韓大俠是允許我緩期答覆,還是要逼我立即決定?"韓劍平微笑說道:“呼延魔君多年基業,是否一旦輕拋,自然需要相當的考慮時間,韓劍平等怎會絲毫不近人情地逼你立即答覆?我們且俟三日之後再來請教如何?”

呼延西點頭笑道:“承情,承情,呼延西於三日後的黃昏時分,在‘九疑魔宮’之外恭迎俠駕!”話既至此,韓劍平等自然立即告辭."藍面魔君"呼延西居然還氣度甚佳地率同“美人狐”白牡丹、“毒手西施”施小萍等兩位寵姬送出“龍虎堂”外。出得"龍虎堂",雙方一笑爲別,呼延西等迴轉堂中,韓劍平等則由執事人員陪同,往"九疑魔宮"之外走去!誰知"九疑魔宮"之外如今正一片紛亂!韓劍平等走到近前,只見“藍面魔君”呼延西那位容貌俊秀、武功不弱的心愛弟子柳英圖,如今竟被人擊碎頭顱,面目全非地屍橫血泊!韓劍平因柳英圖是剛剛陪送"逆天魔醫"施不施走出,竟然身遭慘死,不由心中頗爲驚疑!他雖不便詢問,但卻略爲緩步慢行,傾聽圍繞在柳英圖屍畔的那羣"九疑魔宮"侍役的嘈雜語音!聽清究竟,更使韓劍平好不愕然!原來柳英圖剛把“逆天魔醫”施不施送出“九疑魔宮”,便被施不施冷笑連聲,用了一招“五鬼抓魂”,把他頭顱抓爛,死於非命!這時候,"九疑魔宮"之內又傳來鼎沸人聲,顯然是"藍面魔君"呼延西等聞報噩耗,趕出來查詢!"鐵柺酒仙"李玄不耐煩再與這幹魔頭多作糾纏,遂一聲狂嘯,拉同"純陽劍客"呂慕巖,"玉笛韓湘"韓劍平電掣馳去!直等翻越過兩座峰頭,方始止步,"純陽劍客"呂慕巖伸手除去臉上那副人皮面具,向李玄及韓劍平搖頭嘆道:“李兄,韓老弟,下次千萬莫把這種買賣招呼呂慕巖了!這席喜酒若是再吃下去,我非悶死不可!”

李玄怪笑問道:“呂老弟,你有美酒可飲,佳餚可吃,還有精彩節目可看,怎會覺得悶呢?”呂慕巖笑笑答道:“我雖戴了人皮面具,但仍恐被‘美人狐-白牡丹聽出語音,故而儘量耐着性子避免說話,悶得難過無比!”李玄聞言失笑,但目光一閃,忽然又向韓劍平問道:“韓老弟,提起‘美人狐’白牡丹來,我又該詢問你了!你和她眉來眼去,似乎業已心意微通,到底定了約會沒有?"韓劍平俊臉一紅,愧然答道:“白牡丹臨送客時,曾用-蟻語傳聲’約我於今夜三更,在‘九疑魔宮’正西方五里左右的一座松林之中相會!”“純陽劍客”呂慕巖適才冷眼旁觀之下,本已看出一些端倪,如今再聽“美人狐”白牡丹邀約韓劍平到松林幽會,不禁氣得厲嘯一聲,揮手把身前一方巨石擊成粉碎!李玄搖手笑道:“呂老弟,你且慢生氣,‘美人狐’白牡丹約韓老弟於今夜三更到松林相會,並不一定非做越檢逾閒的無恥之事可?”呂慕巖憤然說道:“她與韓老弟萍水初逢,便即忝顏相約,豈不……”李玄“哈哈”笑道:“呂老弟,你怎不講理?‘美人狐’白牡丹倘若有甚事兒意欲尋人傾訴,自然是約風神秀絕的韓老弟,總不會約你這個紫面粗豪的道士,或是我這個骯髒不堪的老花子吧?”呂慕巖皺眉說道;“李兄,你先向我揭發‘美人狐’白牡丹淫蕩,如今怎又替她開脫?寡女孤男,夤夜密約,其心還不顯然可見麼?"李玄搖頭笑道:“呂老弟,我們懷疑別人之際,無妨儘量憑空設想,但到了真正認定"美人狐"白牡丹情性之際,卻必須獲得確切憑證,方可避免使她含冤負屈,故而今夜料來極爲精彩的風流戲,你我還是非看不可!”韓劍平俊臉飛紅地聽到此處,連忙岔開話頭,向李玄含笑問道:“李兄不要再調侃了,我有話想要問你!”李玄怪笑說道:“韓老弟,我早知道你要問我什麼話兒,呂老弟必也有同樣想法,你們是不是要問我何以能使那位性情顯然狂傲絕倫的‘逆天魔醫’施不施聽我指揮,乖乖飲盡碗中剩酒?”呂慕巖點頭說道:“呂兄猜得不錯,這件事兒你做得確實極爲神妙,並神妙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李玄“哈哈”大笑說道:“兩位老弟均屬高明法眼,怎會不曾看出絲毫端倪?這件事兒哪裡稱得上什麼神妙,只是我老花子的觀察能力比你們精細一些而已!”韓劍平失驚問道:“李兄是說你只仗着一種精細的觀察能力,便使‘逆天魔醫’施不施完全就範,懾服聽命麼?”李玄眉梢微現得意神色,點頭笑道:“我在‘毒手西施’施小萍率同侍女嬰兒進入‘龍虎堂’後,突然觸發了一項靈機!”韓劍平含笑說道:“小弟弄不懂‘毒手西施’施小萍會使李兄觸發什麼-.....”

李玄不等韓劍平說完,便自搖手笑道:“韓老弟又弄錯了,我不是從‘毒手西施’施小萍身上觸動靈機,是從她所生的那個彌月嬰兒身上有了奇妙的發現!”韓劍平與呂慕巖越聽越覺糊塗,不禁相視苦笑!李玄笑道:“兩位老弟大概未曾注意到這種細微之處,我發現這嬰兒的貌相與‘藍面魔君’呼延西那位俊俏弟子柳英圖長得異常相似,右耳下垂的近腮部位並均有一顆紅色小痣!”呂慕巖聽到此處,方自恍然笑道:“這樣說來,‘藍面魔君’呼延西的生子宴客之舉,只是掛了一塊虛有其名的硬殼招牌,實則‘有事弟子服其勞’,那彌月嬰兒是‘毒手西施’施小萍與柳英圖的合作產品!”

李玄拔開酒葫蘆塞,飲了一大口美酒,怪笑說道:“對了,對了,倘若呂老弟像真正的純陽仙人那樣風流,與‘美人狐’白牡丹不是乾親熱,而是溼交情,則‘藍面魔君’呼延西可能還可獲得一個手執斬妖劍、身披八卦袍,並會點石成金的寶貝兒子,他就大可收拾‘九疑魔宮’,不用作強盜的了!”

呂慕巖耳根發熱,苦笑說道:“李兄,你這張嘴巴太以缺德,要從腿上撕下一帖膏藥來,把它貼起纔好!”李玄把眼一瞪,佯嗔叱道:“胡說!倘若封起我這張嘴巴,誰還能替你們這兩個未通人道的小老弟做媒,找上一位韓湘夫人,一位純陽道侶?”

韓劍平俊眉微蹙,搖頭叫道:“李兄,你既然有此發現,莫非是用筆在紙上畫了柳英圖與嬰兒貌相相同的特徵,對‘逆天魔醫’施不施加以威脅?”李玄點頭笑道:“兩位老弟猜想,這樁見不得人的秘密倘若當場揭穿,‘藍面魔君’呼延西背後烏龜好作,明面王八難當,必然羞怒若狂地摔死嬰兒,擊斃柳英圖,並逼着‘毒手西施’施小萍立即自盡,‘逆天魔醫’施不施這位舅老爺的臉面亦將羞慚無地,置往何處?”

呂慕巖恍然嘆道:“怪不得‘逆天魔醫’施不施臉上的神情似乎恨不得要把李兄咬下幾塊肉來,卻仍萬分委屈地將那碗剩酒乖乖飲盡!”李玄失笑說道:“施不施今天真是吃足了想不到的窩囊苦頭,終於把一腔惡氣出到柳英圖身上,把他那張能討女人喜歡的小白臉生生抓爛而死!”韓劍乎笑道:“柳英圖既被‘逆天魔醫’施不施生生抓死,‘藍面魔君’呼延西總應該對自己業已變成‘綠帽魔君’之事有些明白了吧?”

李玄冷笑說道:“凡屬這等武林梟雄,一方霸主,性情雖然多半比常人來得褊狹狠毒,但往往也會比常人來得格外寬宏,呼延西如今自然已知道頭上戴了一頂高高的綠帽,但我料他決不會發作,要等與我們拼命一戰,分了勝負之後,纔會有所措置!”韓劍平撫掌笑道:“李兄此言,如見‘藍面魔君’呼延西的肺腑肝腸,小弟認爲你猜度得絲毫不會有所差錯!”

李玄目光一轉,含笑問道:“韓老弟,你認爲那在席上充任提調令官的藍啓明究竟是一位什麼樣的人物?”韓劍平笑道,“此人極怪,照他是昔年一代兇人‘血手人屠’卜五先生之徒的身份看來,自屬邪惡一流,但不僅毫無邪氣,反而彷彿是一派豪情俠骨!”李玄笑道:“我的看法與韓老弟相同,並又觸動靈機,發生了一樁奇想!”呂慕巖嘆道:“李兄真是仙骨仙根,不然哪裡來的這多靈機奇想?”

李玄又復頗覺得意地“哈哈”怪笑說道:“我想把這藍啓明拉攏過來,替他打造一件外門兵刃‘聚寶萬花籃’,不就是一位極合適的‘藍采和’了麼?”韓劍平大喜叫道:“妙極,妙極,這件事倘若真能做到,則‘八洞神仙’之中,只缺一位手搖芭蕉扇、腆着大肚皮的‘鍾離權’及一位千嬌百媚的‘何仙姑’了!”李玄看了韓劍平一眼,微笑說道:“韓老弟,這件事兒由你來辦,你最好先替那藍啓明設計好‘聚寶萬花籃’的圖樣,纔好尋覓巧匠,着手打造,趕在‘八仙渡海’、爲‘魔鈴公主’諸葛飛瓊祝壽之時使用!”

韓劍平靜靜聽完,含笑說道:“李兄,設計兵刃本非小弟擅長,精工巧匠更是一時難覓,但韓劍平卻另有一策!”李玄問道:“韓老弟有何妙策?”

韓劍平微笑答道:“小弟有一相識之人,名叫公冶龍,外號人稱‘七巧玲瓏醉魯班’,生平最精於打造各種兵刃暗器,不如由小弟修書一封,請其代爲設計,鑄造一隻‘聚寶萬花籃’備用!”李玄大笑說道:“韓老弟既認識這等奇人,當然最好,但不知這位‘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住在何處?”韓劍平揚眉笑道:“巧極,巧極,這公冶龍住在舟山定海,正是我們前往普陀的必經之處,我們只要到時把報酬帶去,便可取得這隻‘聚寶萬花籃’了!”

呂慕巖在一旁問道:“韓老弟準備給那‘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什麼報酬,這等奇人,未必愛財貨呢?”韓劍平點頭笑道:“公冶龍確實不愛財貨,但他號稱‘醉魯班’,卻嗜酒如命,小弟只要許他以罕世美酒爲酬,公冶龍便會高興萬分,替我們設計打造好一隻威力神妙的‘聚寶萬花籃’了!”呂慕巖聽得微笑說道:“韓老弟,‘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既是嗜酒如命之人,定曾嚐盡杜康絕味,你所許他的罕世美酒,恐怕不易尋呢!”韓劍平正等答言,李玄卻已軒眉狂笑說道:“韓老弟,你儘管修書,這準備罕世美酒,給‘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作爲報酬一事,由我負責!”

呂慕巖看了這位明是自己師叔身份,卻偏要彼此兄弟相稱的怪老花子一眼,失笑說道;“李兄負責此事最好,你與‘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全是劉伶知己,杜康知音,定能投合對方脾胃!”說到此處,忽又目注韓劍平,皺眉問道:“韓老弟,此去舟山路途不近,並須渡海,你卻是如何向那‘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投書呢?”韓劍平微笑說道:“呂兄難道不曾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及‘世人但解重黃金’麼?”李玄“哈哈”笑道:“韓老弟是公子哥兒,腰纏萬貫,嘯傲江湖,自然可以仗着孔方兄之力,支使我們這等窮人替你跑腿!”

韓劍平深知李玄無事不加詼諧的滑稽性情,自然微微一笑,不加辯承,當時便尋了一家山民,寫好書信,以五兩黃金爲酬,請那山民把書信送到舟山定海,交與“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收取。這件事兒辦完,天已入夜,李玄怪眼微翻,向韓劍平含笑說道:“韓老弟,我們該去松林了吧,不要耽誤了你與‘美人狐’白牡丹的三更密約!”韓劍平見時光確已不早,遂一面馳向松林,一面向呂慕巖說道:“呂兄,今夜‘美人狐’白牡丹若不露妖淫本相便罷,倘若真如李兄所料……”

呂慕巖不等韓劍平說完,便接口冷然說道:“倘若真如李兄所料,便請韓老弟斷然下手,把她除掉就是!”韓劍平搖頭笑道:“呂兄,白牡丹與羣魔相處,妖淫乃在意中,高潔纔是意外,我們懷抱悲天憫世之心遊俠江湖,與人爲善,對她應該略加寬恕,善言勸導,以觀後效,似不必立時加以誅戮!”李玄聽完韓劍平這幾句話,撫掌大笑說道:“韓老弟,你的心胸見識,確實要比呂老弟高明些!”

呂慕巖臉上一紅,李玄又復笑道:“呂老弟,你何必臉紅,我老花子說的是公平之語,不僅眼前之事,韓老弟的想法比你寬仁,就在一般世俗傳說之內,你也比不上他那等至誠至篤!”呂慕巖苦笑說道:“李兄,你又想起了什麼世俗傳說?”

李玄“哈哈”笑道:“我們既以今之‘八仙’自居,所謂世俗傳說,自然是有關‘八洞神仙’方面,韓湘子曾經‘九度文公十度妻’,而呂純陽只不過‘三度白牡丹’而已!”呂慕巖嘆息一聲說道:“李兄與韓老弟既均如此寬仁,我們對於‘美人狐’白牡丹,也效法前輩神仙,以度她三次爲限如何?”韓劍平點頭笑道:“三度白牡丹’本系呂純陽之事,我韓湘子鄭重說明,像今夜這等越俎代庖之事只此一遭,下不爲例!”

李玄接口笑道:“韓老弟不要着慌,第一次由你出馬,第二次我老花子接個後陣,第三次則由呂老弟自行收場,倒看這‘美人狐’白牡丹有無幾分靈心慧質,究竟是能跳出魔巢、歸諸正果,還是沉迷慾海、不肯回頭,終於死在呂老弟的‘純陽劍’下?”韓劍平嘆道:“倘若以貌取人,這‘美人狐’白牡丹似乎確比一般慾海妖姬多了一種靈氣,但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究竟是毒蕊?是奇葩?就要看她今夜的表現了!”三人談笑之間,業已進入“美人狐”白牡丹與韓劍平所約會的松林之內,天光也到二更時分!

李玄指着一株枝葉特別茂密的巨大古鬆,向韓劍平低聲怪笑說道:“韓老弟,我與呂老弟在這古鬆上藏身,你就在這下面應付‘美人狐’白牡丹的勾魂伎倆,但在意蕩神迷之際,千萬別忘了有人正在居高臨下,一覽無遺,俾免與白牡丹表演得過份熱烈,使呂老弟妒火中燒,情難自已地重施他‘飛劍斬黃龍’的故伎,來個‘飛劍斬韓湘’,則這樁風流血案便非驚動玉皇大帝不可!”

韓劍平聽得連連搖頭,向呂慕巖苦笑叫道:“呂兄,你趕快把這位‘鐵柺酒仙’拉上樹去,用酒葫蘆堵住他的舌頭,或是索性如你所言,在他腿上揭張膏藥下來,把他的嘴巴封起!”說到此處,彷彿聽得松林之後已有了步履之聲,“鐵柺酒仙”李玄遂向韓劍平扮了一個鬼臉,與“純陽劍客”呂慕巖雙雙縱上古鬆,把身形藏好。果然不到片刻,香風微動,那位“美人狐”白牡丹窈窕的嬌軀便已閃入林內!韓劍平雖是一代大俠,但對於這種寡女孤男幽林密約之事還是初經,故而一見“美人狐”白牡丹,便不禁俊臉微燒,抱拳笑道:“白夫人,韓劍平遵命候駕,但不知夫人是爲了何事相約?”

“美人狐”白牡丹妙目閃光,向韓劍平微笑說道:“韓大俠,你那兩位朋友‘鐵柺酒仙’李玄與‘紫面天尊.’逍遙子呢?”韓劍平笑道:“他們在離此十來裡處相互暢飲,我是單獨來踐夫人之約!”白牡丹聽說他是單人踐約,遂立白臉上浮現一種幽怨的神情,柳眉微顰,低低嘆息一聲說道;“韓大俠,請你莫再用這‘夫人’二字如何,像你這等蓋代俠士,決不會把‘藍面魔君’呼延西看在眼中,又何必定要對我加上這足令人愧生心底、紅上腮邊的‘夫人’稱謂?”

韓劍平聞言心中暗歎,怪不得“純陽劍客”呂慕巖竟被白牡丹的情絲所繫,這位“美人狐”的談吐手腕果然不同流俗,才一開始,便令自己對她有點心生憐惜!白牡丹見他神色躊躇,遂又復春山送意、秋水含情地凝望着韓劍平英俊的面龐,幽幽問道:“韓大俠爲何躊躇,難道不肯去掉你口中的‘夫人’稱謂,非把我認作‘九疑魔宮’中魔君侍妾不可?”韓劍平搖頭笑道:“韓劍平決無此意,白……”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因爲一時竟想不出用什麼名稱代替那“夫人”二字才妥?”臼牡丹玲瓏剔透,善窺人意,見狀之下,笑靨微開,柔聲說道:“既承韓大俠盛情見允,無妨直呼賤名,或是叫我一聲‘白姑娘’、‘白家妹子’均可!”韓劍平覺得直呼“白牡丹”之名似乎太不客氣,若改稱“白家妹子”又似太過親熱,遂採取合乎中庸的“姑娘”之稱,含笑說道“白姑娘,聽你言中之意,竟對呼延魔君有些……”

白牡丹不等他話完,便目中淚光浮動,盈盈欲泣,接口悲聲說道:“韓大俠,我昔年是被呼延西用藥酒迷姦,強迫霸佔,一直都在等着機緣,逃出他的魔掌之外!”藏在古鬆虯枝密葉之中的“鐵柺酒仙”李玄聽到此處,用“蟻語傳聲”向呂慕巖耳邊怪笑問道:“呂老弟,白牡丹從前對你所說的話兒是否與如今對韓老弟所說完全相同?”呂慕巖也用“蟻語傳聲”功力苦笑說道:“不但話兒完全一樣,連神情舉措也和與我第一次約會時整個相同!”

李玄笑道:“這樣說來,白牡丹是又把韓老弟的性情品格看透,準備如對呂老弟一樣,採取放長線、釣大魚的手段,不是貪圖眼前歡樂,則今日這場節目恐怕不會有過份火熱的精彩之處了!”呂慕巖向李玄微微搖手,示意他莫再多話,且靜觀樹下韓劍平與白牡丹的言談舉動!韓劍平聽完白牡丹所說之話,含笑問道:“白姑娘,你大概業已看出我與‘鐵柺酒仙’李玄、‘紫面天尊’逍遙子等是想掃蕩‘九疑魔宮’!”

白牡丹嫣然一笑,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意,更深知雖然‘逆天魔醫’施不施業已氣走,柳英圖業已喪失性命,但‘九疑魔宮’中能手仍多,似乎不是僅仗你們三人之力所能摧毀,甚或將飛蛾撲火,難免失挫,故而特邀韓大俠松林一晤,告知虛實,使你可以量敵行事?”

韓劍平委實不知“九疑魔宮”之中還有什麼出奇的高手,聞言之下,遂向白牡丹含笑問道:“白姑娘如此美意,韓劍平極爲感激,但不知所謂‘九疑魔宮’中的好手是指哪些人物?”白牡丹屈指計道:“本宮人物之中,‘藍面魔君’呼延西、‘毒手西施’施小萍,‘蛇丐’孫三,‘活閻王’吳明等四人均系一流身手,尤其是‘蛇丐’孫三養有兩種罕見毒物,極爲厲害,幾非人力能制服,至於來客之內,亦有三位佼佼不羣之人,是南海普陀諸葛飛瓊手下,名震東海一帶的‘玉女金童、雙奇一怪’五大好手中的‘鬼爪奇婆’孟瑜、山東嶗山秘魔莊‘魔心秀士’古玉奇手下‘秘魔四煞’中的‘三眼煞神’楊九思,以及‘藍面魔君’呼延西的一位多年好友,名叫‘神棍震天’孫化石!”

韓劍平一聽敵我之間果然衆寡懸殊,不禁劍眉微蹙,苦笑問道:“這‘鬼爪奇婆’孟瑜,‘三眼煞神’楊九思以及‘神棍震天’孫化石等三人是何時來到‘九疑魔宮’,日間怎麼未與我們一同入席?”白牡丹含笑回道:“你們走後他們纔來,呼延西見聲勢大壯,遂決心於三日後,在‘九疑魔宮’前與你們放手一搏!”韓劍平想了一想,又復問道:“‘九劍猿公’衛遠謀及那‘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弟子藍啓明呢?他們是不是也爲呼延西助陣?”白牡丹搖頭笑道:“那‘九劍猿公’衛謀遠是百粵之間的獨行大盜,技弱膽怯,不願捲入漩渦,業已離去,藍啓明則因事向呼延西暫時告別,聲明俟約會之日再趕來相助!”韓劍平搖頭微嘆說道:“照白姑娘所說,呼延西等委實聲勢極強,但武林人物重然諾,輕生死,韓劍平與我兩位好友仍將不避艱危,準時赴約!”白牡丹對韓劍平投以一瞥欽佩的眼色,微笑說道:“韓大俠這等俠士胸襟及無畏精神,委實令人敬佩,白牡丹願對此舉略爲效勞!”韓劍平含笑問道:“白姑娘打算如何鼎助?”

白牡丹柳眉雙挑,目光中深含情思地看着韓劍平,緩緩笑道:“我有兩種效勞方式,第一種比較溫和,是替你們設法安排退路,使你們在萬一衆寡難敵、無望摧毀‘九疑魔宮’之時,可以全身而退,第二種則比較激烈,是在你們難操勝算,露出敗象之際,出其不意地刺死‘藍面魔君’呼延西及‘毒手西施’施小萍,令‘九疑魔宮’之中羣兇無主,紛紛大亂,或許可以扭轉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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