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吃點東西吧?”
陸清海將盤子放在桌子上面,側過頭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縮成一團,蜷縮在沙發裡,靜靜的看着窗外,外面的雨水敲打着窗戶發出的噼裡啪啦聲似乎也不能撼動她,她的神情從玻璃上倒映出來,是傷感。
“安妮。”
低沉醇厚的聲音再次在莫昕菱耳邊響起,那個人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她恍若初聞,從玻璃中看到他的身影,他的指尖觸碰到她冰涼的肌膚,溫暖的指尖乾燥有力,她卻是一頓。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她往旁邊一縮,擡頭默默的看着他不語。
陸清海也是一愣,她的臉上滿是驚愕,還有……害怕,他沉默很久才用力勾起脣朝她微微一笑,溫聲問,“餓了嗎?”
彼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用力的敲擊着窗戶似乎是要破窗而入,她仍舊不願意開口說話,身上似乎撐起了強大的護盾將她護在裡面,可是她的眼神裡卻滿是惶恐。
陸清海心中一軟,半蹲在她面前,仰着頭看她,握着她的手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抗拒,卻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笑了一下,眼神中滿是關心,“安妮,你何必這樣對自己?那個男人就真的可以讓你這般失魂落魄嗎?”
莫昕菱還是不說話。
他兀自冷笑,笑自己傻,以爲帶回她的人,她的心也就跟着自己回來了,沒想到,這都三天過去了,外面傾盆大雨下了整整三天,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冷戰的男人,不,應該說他不喜歡和眼前的女子冷戰。
哪怕是她一個冷漠的眼神都讓他覺得是傷害。
“醫生說如果你還不吃東西的話,很有可能會虛脫,到時候身體上的難受和心裡的難受你能忍受哪一個?”他緊了緊手,心中彷徨不定,卻得不到任何的迴應,陸清海暗自嘲笑自己愚蠢,她是一個冷血的女人,寧可爲了別的男人來懲罰自己,又怎麼會計較哪一個更難受?
可是,安妮你知道你這樣做,其實是在懲罰我嗎?
回答他的還是無盡的沉默,房間裡只剩下他的呼吸,莫昕菱的呼吸近乎低弱,她已經三天滴水未進,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她一定會虛脫的。
“安妮,不管你要怎麼樣,現在你都必須要吃東西,我不能再讓你任性下去,你一定要吃東西,你一定要堅強起來才行。”陸清海的手穿過她的肩胛和大腿,輕輕一抱便將她抱起,她沒多少力氣,所以掙扎的跡象再用力也不過爾爾,他輕易的就將她抱到牀邊,單手將她固定在大腿上,另一隻手,拿着勺子去攪拌碗裡面的米粥。
“乖,張嘴,醫生說你太多天不吃東西,一開始只能喝白粥,等你想吃了,我再讓廚房的人給你做好不好。”
他從未哄過孩子,可是如今卻把她當做初生的嬰兒一樣哄着,她不肯張嘴,甚至還一直排斥,“安妮,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越是折磨自己,我看着很難受。”他用力的擁進懷中瘦小的人兒,她已經瘦的能讓人一手掌握,臉都消瘦許多,兩眼幾乎要凹進去。
莫昕菱抓着毛毯,用力的別過頭去,任由他怎麼說就是不肯張嘴。
‘啪’的一聲脆響!嚇得她一愣,就看見碎裂開來的碗的碎片從她眼前滾落在地上停下,她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片沉默,在印象中,陸清海從未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
他的手用力的都要鑲進她的肉裡,疼的
她直皺眉,耳邊傳來他近乎痛苦無奈的聲音,“安妮,你到底要怎樣,如果待在我身邊真的這麼讓你不想面對的話,我可以,可以幫你送你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
“我不要……”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什麼?”陸清海聲音一頓,用力扳過她的身體面對自己的目光,難以置信的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睛,那雙暗淡無光的瞳孔裡面升起隱隱的怒火,看着他的臉,良久,才輕輕吐出幾個字,“我不要再見到秦逸。”
那個背叛她的男人,她這輩子都不想要再見到,她甚至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地方,當初的一切執念現在開始早就支離破碎,她不願意再去面對那張臉,表面一套,背後卻和別的女人相好,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愛情的不貞,既然他無心和她在一起,那麼她也沒必要爲他留下。
心底涌起的欣喜幾乎要讓他大笑出聲,可是看見她依舊沒有開心的面容,仍舊有些擔憂,陸清海試探着問她,“安妮,你真的想好了嗎?你不是很愛那個男人嗎?如今,你真的,不想要再見到他了?”
“愛?”莫昕菱詫異的看他一眼,虛虛的笑了一下,近乎嘲弄的語氣,“愛是什麼?愛是欺騙,愛是謊言,這樣的愛,我根本就不需要,而且,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那個男人有任何瓜葛。”
“跟我走吧!”
陸清海向來沒有辦法對她隱藏自己的心事,雖然不知道她此刻說的是不是氣話,但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想要去嘗試一番。
“不,我不能。”莫昕菱驚愣之後條件反射的回絕他的建議,的確,她是希望要遠離開秦逸的世界,可並不代表她就要跟着陸清海走,她有手有腳,她可以自己一個人離開。
好不容易燃起來的信心,一下子又跌落谷底,他沉默,懷中的人努力的站起身來,他的懷抱忽然空虛,那好不容易來的溫暖這一下子又全部消失不見。
他擡頭看着她的背影,那個任性堅強的女子忽然一個踉蹌跌落在地,他驚慌起身過去將她扶起,檢查她的膝蓋卻又不敢觸碰,“疼嗎?我去給你拿藥箱。”
說完,他轉身就走,連讓她回絕的機會都沒有留。
陸清海回來時見她似要開口,他猜她想說的無非是沒事,索性直接開口,“我幫你吧,你這幾天沒吃飯,肯定也沒什麼力氣,來,你好好坐着。”
他將她抱到牀上安置好,半跪在地上,打開藥箱,拿出消毒藥水,用棉籤沾了些許,給她上藥。
其實,一點外傷都沒有,根本無需消毒。
莫昕菱很平靜的看着他,“疼,疼死了。要什麼藥才行?”語調沒有起伏。
如果只是膝蓋疼,他有藥。若是心疼的話,他沒有辦法。他自身已被傷的千瘡百孔,不可能做她的良醫。
陸清海沉默着給她膝蓋消好毒,又給她噴了雲南白藥,才小心的收拾好藥箱,起身的時候牀上的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詫異的回頭,不解的看着她。
莫昕菱的目光卻只是停留在他的膝蓋上面,那裡,流血了。
“哦,沒事,可能是剛剛跪下去的時候不小心磕到地上的碎片了,無妨,不疼。”他順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才知道她突然拉住他的原因。
她擡頭,看着他無所謂的笑容,心裡突然一動,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鬆了手,讓他離開。
他將藥箱放好,轉身的時候嚇
了一跳,“你怎麼出來了,怎麼不穿鞋?”
陸清海皺眉看着不知道上面時候跟着他後面出來的莫昕菱,看見她赤腳眉頭一緊,攔腰將她抱着就往回走。
她也不掙扎,弱弱的開口,“你的膝蓋流血了。”
他無奈的笑起來,這個女人總是能讓他對她怦然心動,只不過是一句簡單的關心,他就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真沒事,我待會兒去上點藥,這些年經商也受過很多傷,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的,你啊,乖乖的管好自己我就很開心了。”陸清海坐在她身邊,目之所見,白皙優美的頸項讓他一滯,他移開目光,不自然的往旁邊挪了一步,卻被人突然拽住腳踝。
“你在,做什麼?”
莫昕菱蹲坐在地上,小手卷着他的褲腳慢慢往上,聽見他的聲音許久才道,“查看傷口。”
陸清海便沒有再說任何,偌大的客廳,外面的雨聲似乎全部消失不見,他的眼前只剩下她認真的模樣,褲腳卷至膝蓋的時候她的動作愈發的緩慢,眉頭皺的緊緊的,似乎在害怕弄疼她。
他笑了一下,開口安慰她,“你不用擔心,不疼……嘶!”突然來的疼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不疼?”她冷冷的看着他問。
說了一句話打自己的臉,他無奈的聳肩,再沒說什麼話。
她沒有起身去拿藥箱,而是在茶几的矮櫃中尋找,果然,一會兒就又找到一個醫藥箱,她拿出來放在茶几上面,打開,找到剪刀,沿着他褲腳邊就要剪,忽然一頓,轉念一想他這樣的有錢人應該不缺一條褲子,便狠心的剪了下去。
陸清海看着她認真的模樣不敢說話,耳邊只剩下可擦可擦的聲音,臉不由得發燙,一想起她爲自己受傷而執念的樣子,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
“安妮……”
“別說話。”
“哦……”
“我害怕不專心會剪到你的肉。”她皺眉,一手用力的扯着他的褲腳,另一隻手極小心極小心。
噗嗤……他無意笑出聲卻引來對方的怒瞪,陸清海捂着嘴巴挑眉,示意自己不會在說話,莫昕菱纔好心放過他。
“有碎片!”莫昕菱驚呼,只見他的膝蓋上面流血的地方戳着幾片很小很小的碎片,她皺眉,頭皮發麻,癱坐在一邊,從藥箱裡面拿出鑷子,卻又不敢下手,只好求助的擡頭看他,“怎麼辦,要不叫醫生吧。”
陸清海笑起來,看着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從她手中拿過鑷子,卻被她一手抓住手腕,她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會要自己動手吧?”
“對啊。”
“喂,那是碎片唉,你不疼啊。”
陸清海想了想,點頭,“疼。”
莫昕菱一臉疼你還自己動手。
他又說,“但有些疼,要學會忍着。”
陸清海輕手輕腳的將碎片一個一個挑出來,身邊的人兒已經捧紅紅藥水等着他,他歪着頭看她,笑道,“你一臉糾結要不是我親眼看見還以爲你關心的人是秦逸呢。”
莫昕菱本來還滿懷關心卻被他這句話又重新打入谷底,她訕訕的笑一下,垂眸緩緩的開口,“你知道有些事情就跟傷疤一樣,看着是結痂了,你就想去給它揭開,揭開一點點不疼,於是你以爲好了,便用力的往下面撕,撕到最後一點的時候突然流血,刺骨的疼痛鑽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