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渺此刻是一位冷靜的旁觀者,她以雙方的視角來推測各自的計劃。
“但他林設想的最好情況應該是九條龍消滅了禁軍的大半兵力,然後直奔皇宮?但……”
她有些猶疑,目光閃爍,打量着眼前的場景。
黑龍嘶吼着,戰陣中的衆士兵拋頭顱灑熱血,打得十分慘烈,殺意沖天。
軍陣已非完全體,斷臂殘肢隨處可見。
陣中的將士面帶狠戾,一位位袍澤接連慘死,他們骨子裡的血性被完全激發。
他們是大榮最精銳的軍隊,毫不客氣地說,他們代表着人類羣體戰力的巔峰。
即使面前是兩條龍,他們也敢當獵龍者!
他們誓死效忠,將捍衛自己的榮譽血戰到底。
兩條龍此刻已經把什麼皇宮拋到了九霄雲外,陷入搏殺中無法自拔。
它們怨念滔天,一羣走狗武者,也在它們憎恨的範圍之中。
身軀相比最開始時略微稀薄,若繼續拼殺下去,要麼軍陣解體,要麼黑龍解體。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軍陣略勝一籌,大發神威,靠着愈發凝聚的羣體意志抵禦着龍威,免疫了怨民的控訴干擾,以爐火純青的戰陣拳法把對面摁着揍。
黑龍純靠本能,另一邊可是有腦子有戰法的。
“原來如此……”蔚渺觀戰,若有所思,“九條龍消滅掉禁軍只是次選情況,我就說他怎麼還不動手。”
她的笑容有些微妙:“居然把敵方當做刮骨刀啊,好大的胃口。”
這讓她愈發肯定但他林就在附近。
這也是她選擇西南角的原因。
因爲這裡有兩條龍,分量最重。但他林若要控場,必然選擇這裡。
五福鼠之前還跟在她的身後,現在卻不見了蹤影。
她相信,那個精明的老東西只是躲在暗處關注着場面。
周邊已然聚集了不少武者,他們心存忌憚,目瞪口呆地觀戰,並未插手。
他們可能在今日才見識到朝廷的軍陣之威,也是第一次見人與龍之間的血腥廝殺。
蔚渺粗略感知了一番,感覺未有七宗到場。
按她的估計,城衛軍已經初步控制住京城內亂,團戰打得正激烈。無論是但他林一方還是朝廷一方,短時間內都不可能抽調人手趕赴這裡。
能動位子的只有七宗。
夜裁在手,蔚渺安靜地等待着。
隨着時間的推移,當軍陣以一刀“斬馬”連着劈過兩條龍的身軀時,蔚渺捕捉到了軍陣末尾的動靜。
“啊!”
有一人拼命發出慘叫,給周邊的同伴預警。
在他之前,其實已經死了好幾位將士。
羣體戰陣,若挑單體偷襲,其實是不錯的周旋手段。
尤其是由七宗來刺殺,更是手到擒來。
蔚渺腳尖一點,輕盈地竄了出去,速度快到僅能看到一個殘影。
末尾的那一抹身影頓了頓,沒有選擇與她糾纏,而是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路過一位將士時,祂腳步鬼魅,並未發出聲響,一隻手輕飄飄地印在對方後背。
“噗!”
將士乾脆地噴了一口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速度不是我的強項,我不如祂快啊。”蔚渺無語地看着這一幕。
她沒有專門的敏捷手段,速度僅是正常七宗的水平。
而但他林顯然有身法。
不過她有預知的手段,可以偷窺對方下一步想要殺誰,可用刀芒阻攔對方的攻擊。
但這手段並不保險,區區一道攔截性質的刀芒,破綻太多了。
出於讓十字重瞳養精蓄銳的想法,蔚渺並未動用這個手段。
反而喊道:“老東西,別藏了!”
“你這小子,一點都不懂得尊敬前輩!”
一個佯怒的聲音響起,蔚渺循聲望去,一道身影飛速躥過,轉瞬間擋在了但他林面前,快得只能看到一個黑影。
這個速度,不愧是五福鼠。這具化身走的是苟道流,大隱隱於市,一般有足夠的敏捷確保自己能走。
祂朝但他林一指,乳白色的微光在指尖閃過。
但他林這回停下了步伐。祂身邊的空間變得黏稠,如陷泥潭,大大阻礙了祂的行動。
“這種程度的時空擾動……五福鼠?”
就像五福鼠認得但他林,後者同樣能從一招半式中知道祂的身份。
實在是那股賤賤的語調太好認,而且長壽法門的時空停滯很強,換個人來達不到這個效果。
五福鼠還是福堂的供奉神像,但他林自然第一個想到祂。
這次,但他林仍穿着黑色緊身衣,臉上未戴黃銅面具。
那張臉有些特殊,但稱不上讓蔚渺意外。
因爲那張臉是粥棚掌勺的那位大漢。
蔚渺對祂僞裝的身份有所猜測,主要基於祂的人格污染與神像事件。
在她的有心觀察下,她發現被污染的對象或多或少都去過粥棚。
仔細一想,不難明白但他林的想法。
但他林施展污染,要麼憑藉某個媒介,要麼就是近距離接觸。
目前來看是後者。
有的病患病得重,罕有出門。出門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粥棚。由於勞動力病倒,普通家庭中一般沒有多少積蓄,能讓他們躺平一個月,因此肯定要出門接受救濟。
畢竟但他林總不好挨家挨戶地闖入去污染,不如讓他們自己送上門來。
因此,但他林輾轉於各個粥棚間,對來者進行隱蔽的污染。
烏鴉小姐想必曾僞裝過祂的助手。在祂的指示之下,免除部分患者的病症,好擴散福安公的神蹟。
掌勺的隨口閒聊一下,很容易知道誰的手中有福安公。
由於西南角患者最多,但他林在那裡的時間最長,因此那裡的治癒率纔會高出其他區域。
現在,但他林現身說法,證明了蔚渺的猜測。
她之前沒有丟猩紅污染,是怕打草驚蛇。
敵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動未嘗不是好事,沒必要揭穿。
他們二人都在想辦法降低變數。因此這個月以來,雙方陣營才如此和平。
“妙啊,你還混到福堂裡去了。”五福鼠看到那張臉,頓時醒悟過來,似笑非笑地說道。
祂沒有指望自己的身份能瞞過但他林。
談話間,幾人並未停下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