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沉默中，黑龍垂眸看了看蔚渺，龍口一吐。
一道虛幻的金黑色人形身影從它口中滑出，落到蔚渺身旁。
祂面容俊秀精緻，身姿頎長，服飾是紋樣簡單的修身長袍，手持一本厚皮書，頗有幾分學者意味。
“但他林。”五福鼠低聲說出祂的名諱，“你該落幕了。”
但他林平靜地站着，望向天空，默然無言。
祂失敗了，但祂並不後悔自己的野心。
黑龍噬滅了祂的肉身，卻保留下了祂的靈魂。
無論如何，祂曾是那位存在的一縷念頭，在崩碎的劫難中僥倖存活，靈魂堅固。即使被打落了層次，祂的靈魂亦不是區區十萬凡人魂魄可以撼動的。
那具肉身不過是借用自一位武者，十萬魂魄所攜帶的生命力量能輕易裂解它。
失去了身軀的掩飾，祂暴露在了世界意志的眼中。
以祂的實力，其實並非沒有反抗的可能。
但最坑爹的地方在於，五福鼠等人代表全體念頭，與世界意志立下了由虛空見證的誓約。
由虛空作爲裁決者，祂一旦違背，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但他林脫離神像，算是擦邊。但如果直接反抗世界意志，就涉及了誓約的底線。
因此祂沒有選擇的餘地。
翻滾的烏雲中，再次劈下一道金色雷霆。
這一回命中了但他林，恐怖的氣息令人心驚。
遭此一擊，但他林的魂體光澤黯淡，繚繞着電光。
一道金黑色的光暈從祂的體內分離而出，又一分爲二，分別飄向蔚渺和五福鼠。
五福鼠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掏，將它收入囊中。
這是但他林“非法所得”的底蘊，是世界意志給予他們“告發”的嘉獎。
其中蘊含着精純的靈魂力量，誰都可以輕易吸收，提升靈魂強度。
蔚渺伸手觸碰了一下，光暈上的一小部分力量化爲一道金黑色的流光，融入她的身體中。
精神上有一種奇特的清涼感。
但是系統並未提示靈魂上得到了提升。
蔚渺思索片刻，在腦中與十字重瞳溝通：“你能把這團力量保存下來嗎？”
十字重瞳並未回答，但黑龍有所動作。
它猛地探頭，以不可思議的靈巧將光暈叼走。
五福鼠只是看到黑影一閃，蔚渺身前的金黑色光暈便沒了蹤影。
忽然，但他林身前的空間盪漾着微瀾。
一尊半米高的青銅神像憑空出現。
祂盤膝而坐，一隻手垂放在膝上，另一隻手託着一本攤開的厚皮書，上面並未雕刻文字。
祂的面龐輪廓上有火焰般的紋路，額上長有兩支惡魔犄角，五官如刀削斧鑿般深刻，十分硬朗。
身着一套瑰麗的魔鎧，肩甲雕琢着猙獰的獸面。
但他林平靜地打量着這尊神像，它本已被祂拋棄在一處無人之地。
現在被世界意志重新召回到祂面前。
繚繞在祂身旁的雷光陡然熾盛，將祂淹沒爲一個光人。
但他林沒有掙扎，任憑雷光將祂重新投入神像之中。
誓約依舊在履行。但他林終究沒有觸犯誓約，因此只是被世界意志扔進神像之中，接下來需要老老實實地積累底蘊。
敗了也有退路，但他林會選擇放手一搏並不奇怪，
原本如同死物的神像驀然有了神采，連表面的青銅材質都泛着鮮亮的光澤，氣場高深莫測。
雕像雖然不能動作，卻有實質般的目光落到蔚渺身上。
肯定不是善意的。
下一刻，但他林的神像就要從他們面前消失。
黑龍猩紅的眸中閃過戲謔。
它甩動龍軀，強壯的龍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捲住了神像。
但他林的神像被它捕獲了。
神像現世時，若被人捕獲，在有主之前都無法自主消失，直到將觀想法傳下。
因此，當有新的神像出現時，無論是朝廷還是門派，都會派人前往。
因爲神像可以被爭奪。
這是世界的規則。
神像本就是由世界力量和念頭們共同塑造的。
但他林趁着自己算是一個新生的神像，想要遁入虛空。
黑龍雖不是人，但它接觸了神像。
那麼神像就進入“現世”狀態。
黑龍將神像拋給蔚渺，那般精準的力道控制，沒人再傻乎乎地認爲它是一個沒有神智的生靈。
蔚渺用空出的左手接住神像，心下慨嘆：“終於到手了。”
這纔是她從頭到尾心心念唸的事物。
她深入干涉此次事件，典秘儀督主的身份只是一部分原因。
最重要的當然是副本的主線任務。
主線任務：三個月內，提交任意一尊星隕神像，其強弱將影響最終評價。至少持有該神像三日以上纔可進行提交。不可提交僞裝對象本已擁有的神像。
確認但他林本爲神像後，她與五福鼠探討過後，認爲最終有得到但他林神像的可能。
不是每個念頭都能被五福鼠所識，但他林的層次毋庸置疑。
就算最後神像落空，憑藉這次事件的功績，蔚渺還能從朝廷方獲取優質神像。
當然，前提是，最後的勝利者是她。
現在到了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了。
夜空中的烏雲飛速散去，那股不可一世的意志悄然消失。
祂已經完成了降臨於世的目的，將但他林重新關入神像之中。
神像的去向就不在祂關心的範疇中了。
地上的衆多武者如蒙大赦，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那種壓力實在駭然。他們本都高高在上、蔑視凡人，現在罕見地嚐到了螻蟻的自覺。
“嘖嘖嘖，你不僅分了祂的底蘊，連祂的神像也不願放過。”
一切塵埃落定，五福鼠神色輕鬆。
蔚渺之前雖然表露出了對於但他林神像的興趣，但仍防了祂一手，沒有表露出強烈的獲取意願，似乎只是單純的好奇。
因此五福鼠纔會出聲調侃。
“你打算怎麼處置祂的神像？”祂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要看聖上的意思。”蔚渺將皮球巧妙地踢給不在場的盧紹青，滴水不漏。
五福鼠點點頭，反正祂已經達成目的，承認了神像的歸屬。
這時，黑龍忽然舒展龍軀，倏然盤旋而上，飛離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