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蠢貨。
周梵心下惡狠狠地罵着，面上卻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他以眼神暗示曹海，後者朝他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周梵嘆道：“那我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曹海沒說什麼，但相處了這麼久，他們都知道他必然擁護周梵的決定。
“我也同去。”陸莎沒有猶豫，表態道。
“你們真的想好了嗎？這件事很危險。”謝景明感動地說道，明明心中很想讓夥伴與他同去，但理智卻讓他出言勸阻。
周梵無奈地說：“我早就說過，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吐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因爲誰，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謝景明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暗送秋波。
周梵壓根不看他，對洞亂說道：“法師可有完整的計劃？”
“哈哈哈，當然有！”洞亂喜上眉梢，不住地讚歎道，“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愧是諸位豪俠，氣衝斗牛，豪情萬丈！”
謝景明很受用，但周梵無力迴應。
誇上天也掩飾不了此事的風險。
洞亂領着幾人出了西南角，找了處僻靜的地點商量計劃。
在他們走後，一隻大灰耗子忽然從路邊骯髒的屋角處鑽出，竄走了。
夜晚。
無星無月，秋末寒氣愈發濃重。
奴市隱藏在京城北部。這塊區域客商雲集，手工藝人等也多居住在此。
即使在瘟疫籠罩京城的當下，街面上也有不少正常生活的人。
武者羣體在這裡的比例稍高。
洞亂與四人組踏入了某條掛滿紅燈籠的熱鬧街道。
周梵：“聽說奴市開在北區的地下？”
“正是。我聯絡了一位奴隸主，他願意帶我們進去。”洞亂說道，“屆時，會有人與我們一同動手。”
周梵反應很快：“你已經在奴市中安插了一批內應？”
洞亂讚賞地點頭：“天下有俠氣之人甚多。今晚，貧僧就要這奴市不復存在！”
“法師志向宏遠。”周梵淡淡地捧了他一句，“只是，那要我等做什麼？”
他原以爲是偷偷摸摸搞破壞，沒想到是要強攻。
奴市的守備力量深不可測，說不定連七宗都存在。
洞亂笑眯眯地答道：“我觀幾位小友實力非凡，到時幫忙牽制高手即可。”
周梵意味深長地陪笑兩聲，不再說什麼。
須臾，五人來到一家估衣鋪。
一位清俊的青年懶懶地坐在櫃檯後，眼底有淡淡的烏青之色，看起來睡眠不足。
他瞥了五人一眼，目光在洞亂身上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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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悠悠地起身，伸了個懶腰：“隨我來吧。”
青年拿出腰間的鑰匙串，走向最裡處的一扇木門，打開了掛在門上的鐵鎖。
他用力拉開門，側身向衆人道：“喏，請。”
謝景明稍稍感知了一下，驚覺這位不起眼的青年竟有超一流的修爲。
這樣的存在居然在這裡看門？哪怕去典秘儀應聘，都能當上判官一職。
青年沒有在乎衆人的目光，催促他們趕緊進去。
洞亂打頭，謝景明殿後，一行人魚貫而入。
待到他們都入內後，青年把門一關，並未落鎖。
他繼續等了片刻，一位全身籠罩在緋紅輕紗的女子款款走來，身姿綽約。 她戴着面紗，朦朧感使她愈發迷人。
閆子琪摘下面紗，朝他打了個招呼：“柳如煙。”
她總覺得這個名字富有深意，但沒有多想。
青年的站姿正經了些：“你來了。洞亂剛帶人進去。”
閆子琪問道：“寇榆那邊準備好了嗎？”
“他挺能糟蹋我那些奴隸。”柳如煙懶散地點頭，哼笑了一聲，“你那些人，我也安排好了。”
閆子琪的眸中有着絢爛的光彩：“那就開始吧，是時候了。”
柳如煙爲她打開了木門。
閆子琪進入門後的通道中。
柳如煙再次關門，這回落了鎖。
木門後的通道是青磚壘成的斜坡，一路朝下。
地面溼滑，頭頂石壁上刻有發光銘紋。
洞亂一行人半蹲着滑下，一路到了底。
出了通道後，眼前豁然開朗。
謝景明瞪大雙眼，驚歎於奴市的規模。
他原先以爲奴市頂多是低矮的地下室，完全沒想到可以開鑿到十米高、一眼望不到頭的規格。
恐怕有一半北區那麼大。
腳下是平坦的泥土，頭頂銘刻着數不勝數的發光銘紋，提供了昏暗的光線，對武者而言足以視物。
陰森的磚瓦房排出幾條街道，屋子旁邊豎着旗杆，掛有奴隸主的字號。
屋檐下幾乎都掛着一盞燈籠，有的綠油油，有的紅豔豔。
臉上包着布巾的人穿梭在街道上，或是戴着滑稽的紙面具。
感知到的人均是武者。
儼然是陰間的市集，甚至比頭頂上的還要繁華，但聲音極小，偶有交談也很難聽清。
“這就是奴市……”謝景明喃喃道，一時半會兒沒回神。
周梵雖久聞此地惡名，但也是第一次踏足這裡。
他默默地拿出一條白色布巾，正要把面蒙上，洞亂制止了他，壓低聲音道：“這些陰溝裡的老鼠才需要蒙面，顧客有什麼蒙面的必要？”
“這裡，客人默認是不蒙面的。因此，很多權貴會派少見於人前的心腹過來採買。”
幾人乖乖地聽着洞亂闡明這裡的規矩，跟着他往前走。
不得不說，一個僧人出現在這裡，還帶着一羣顯然不是僕從的武者，回頭率不低。
洞亂面色如常，這心理素質連周梵都佩服。
“屋檐下的燈籠表示開店的狀態，綠色代表有貨，紅色代表歇業。”洞亂便走邊說，目的明確地帶着他們來到一處店面前。
眼前的院宅佔地頗大，可見此地的奴隸主勢力不小。
洞亂介紹道：“我們的合作者就在裡面。”
院門前有一個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武者，顯然認得洞亂，什麼都沒說便放行。
“一流武者。”謝景明爲奴市的底蘊咂舌。
一流武者在這裡也是看門的。
平日裡行走江湖都見不到幾位一流之上，在這裡隨處可遇，謝景明都有些麻木了。
周梵看了眼旁邊旌旗上書的“煙”字，一言不發。
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