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握今

同一日下午,矢車菊和妮娜是在盧恩諾雷城南的工事區見面的。

因爲國度軍與間界軍交戰的最前線便在盧恩諾雷的南面,而穿過盧恩諾雷,再往北方前進便會越發接近王城,故而早在城防軍重編之前,這座城市的南側就已經修建了相當完備的防禦工事。其中包括了大型的組合防禦術式,滿編的殲滅型術式發射臺,多重加固後的中小型堡壘,以及大片大片的觸發引爆式雷區。

矢車菊和妮娜要檢查和記錄的,便是雷區的完好程度,以及其中的魔力流通狀況。

這些“地雷”的主要用途便是阻攔那些只知道正面衝鋒,完全沒有智慧的殘獸,故而殺傷力十足,一枚的威力便足以破壞蛹級殘獸的蛹殼。若是被大片引爆的話,便是半蛻都難以全身而退。

儘管飛在空中便幾乎不可能引爆其中的地雷,但考慮到其可能的威力,前來檢查的兩個人還是小心翼翼地飛行在半空中,同時減緩自身體內魔力的活躍程度,以防萬一。

“喂,我說啊,墨荷。”

檢查工作到了三分之一後,逐漸適應了節奏的矢車菊主動打破了沉默,開口道:“最近,你是不是好像一直在躲着我走來着?是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有意見嗎?”

“啊?誒,不……我,我沒有啊……”

被突然點到代號的妮娜有些茫然地看向對方,繼而略顯慌亂地辯駁:“我、我並沒有那種意思,我、我怎麼可能對隊長有意見。”

“真的?感覺不像。”

對着妮娜的表情略作端詳,矢車菊挑起眉毛:“如果你對我沒意見的話,爲什麼總要躲着我?我已經好幾次看到你在遠處見到我就原地轉身了,這總不能是巧合吧?”

“呃,這個是,是……”

顯然,妮娜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爲,所以剛開口就卡了殼。

“這個是?”但矢車菊倒也沒着急,而是跟着問了一聲,等待對方繼續說下去。

“是因爲,我自己的問題。”

支吾了半天,妮娜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沒能做好隊長交代的任務,沒有指導好妮姆,所以……”

“沒有指導好?有這回事嗎?”

對方的回答讓矢車菊始料未及:“我覺得挺好的呀,你該教的不是都教了嗎?”

“但是,我沒能好好地把這些知識都說清楚,所以妮姆還得找你去請教……到了現在,甚至乾脆就麻煩隊長你親自指導她了。”妮娜繼續小聲解釋。

“啊,所以你吃醋了?覺得我多佔了你妹妹的時間?”矢車菊有些好奇。

“不,肯、肯定不是這個原因!”

妮娜的聲音頓時高了半個調:“重、重點不是後半句,是前半,我覺得自己愧對隊長的信任,沒有完成當初的承諾!”

她這麼喊完以後,兩個人都沒有第一時間繼續出聲。

矢車菊側着腦袋,有些傻眼地看着面前的妮娜,表情變換了一會,才訥訥道:“那個啊,墨荷,真不是我說,你有的時候是不是,對自己的要求太嚴苛了?”

“雖然之前軍團長的事就讓我有點這樣的感覺,但是,你好像真的很喜歡把事情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然後就開始自我批評。”

這麼說着,她指了指自己:“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別人還沒有怪罪你?”

“對不起。”墨荷道歉。

“你看,就像是這樣,哪怕是現在,我也沒有表示自己的不滿。”

矢車菊嘆氣:“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擅自揣測別人的態度,然後總是把事情往消極的方向去想,又用消極的態度去應對的話,事情說不定真的會變成最糟糕的模樣。”

“就像我和你的這件事,如果我不問你,你難道真的打算一直躲着我,躲到和敵人開戰爲止嗎?”

“我們是一個小隊,在戰爭中就是最爲緊密的整體,如果你平時完全不和我接觸,到了戰時我們也沒有配合,沒有戰術,那可真的是糟透了。”

“然後按照你的這種想法,到了那時候你也會繼續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沒有做好,然後更加不願意面對隊友,然後和大家的配合說不定會變得更差……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話,你說不定會死掉的。”

雖說並不想恐嚇對方,但矢車菊覺得自己在必要的時候應該危言聳聽:“你想要照顧自己的妹妹對吧?你真的希望事情變成那樣嗎?”

“我不想。”妮娜悶悶地回答:“……對不起。”

“不想的話,第一件事就是先停止道歉,至少不能全是道歉。”

矢車菊重新開始向前飛行:“道歉是在事情真的被搞砸了以後才做的,在你徹底確信事情完蛋了之前,不妨多說幾句真心話。把自己現在在想什麼,自己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告訴對方。”

“就比如現在。”

她持續用魔力感知四周,中途注意到了一處魔力泄露的雷區,向着那個方向指了指:“那裡,該幹活了,小心爆炸。”

“啊,哦,是。”

妮娜注意到了翠雀所指的方向,故而擡起手,將手中的魔杖化作了魔裝。散開的魔力粒子附着在了她的右手之上,而後光芒散去,變成了嵌套在五指之上的鋒利指套。

“握今。”

她小聲地念着自己魔裝的名字,張開自己的右手,對着那處隨時都可能因外在干擾而被引爆的地雷遙遙一握。

而後,地雷四周原本已經有些躁動的魔力,就全都變得無比安分。

矢車菊同樣析出魔裝,用絲線將埋在地下的地雷直接拖拽了出來,而妮娜則一直保持着右手緊握的姿勢,等待翠雀用特殊的容器將之封裝之後,才鬆開了手。

“搞定,幹得不錯。”

矢車菊散去身周的絲線,不忘誇讚道:“你的魔裝能力的確很方便。”

“謝、謝謝。”妮娜小聲迴應。

她的魔裝,握今,也就是這些指套,最常見的能力應用,便是將一個指定的物品變成“絕對靜止”。

右手抓握,便是她選定物品的過程,而後,只要保持握住的姿勢,被選定的物品就會一直靜止,永遠不會改變。

而代價,便是當她鬆開手以後,此前靜止的物品,會被賦予一種“改變的速度加倍”的狀態。一根燃燒的蠟燭被握住又鬆開後,燃燒的速度會變成兩倍,一杯水被握住又鬆開後,其墜落到地面的速度會變成兩倍。

至於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則和其被握住,被靜止的時間相同。

說實話,當矢車菊在資料上看到墨荷的魔裝能力時,一度產生了一種感覺:這就是專爲戰場而生的能力。

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將某件事物徹底靜止,不管是即將爆炸的術式,還是空中飛揚的彈藥,再或者是面前敵人的某個動作,同隊傷員身上的傷口……這樣的能力,對大多數軍人來說絕對是夢寐以求。

不僅如此,其後續的副作用,或者說次級效果,“倍速變化”的能力也有用武之地,在進攻的時候往往可以出其不意。

也正是因爲有這樣的能力,妮娜纔會在排班時被分配到檢查雷區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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