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我一口氣從3樓跑下1樓, 又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了大街上。我只覺得心裡憋悶得很,我站在大街上一邊等出租車一邊大口地喘氣,因爲我覺得我如果不用力呼吸的話就要憋死了。
我一邊用力地喘氣一邊情不自禁地想:我跟康寧一定是八字不合, 我們的身體能夠那樣愉悅地相容, 可是我們的心、我們的感情和思想怎麼會衝突到這種程度?
就算我們不是一類生物, 也不該產生這樣的衝突!蜜蜂和花朵不是同一類生物, 但它們卻頗能和諧相處, 小丑魚與海葵也不是一類生物,但它們卻能相互依存共生共榮。我想,我和康寧——我們的前生不但不是一類生物, 而且很可能根本不是一個天體裡的生物!康寧的前生說不定是來自外天體的變態生物!不然他爲什麼總是對一些正常的事物做出變態的反應?真是氣死我了!
好吧,既然如此, 就讓我痛快地徹底地完全地把他丟給羅湘怡, 反正我也不是已經那麼做了嗎?要不是今天我發現買房子的人竟然是他, 要不是他買房子的行爲引發了我深藏在心底的愛與溫情,我能試圖給已經進入快車道正離他而去的自己來個180度的急轉彎嗎?
我不但給自己來了個急轉彎, 並還不忘在急轉彎的過程中拼命地給他鋪臺階,我簡直就是在情場中表演雜技!我當然知道那樣的急轉彎有多危險,我當然知道弄不好自己是要粉身碎骨的!然而我對他寄予厚望,我多希望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根本不值得!
他對我做出的危險動作視而不見, 他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一心只想着要跟羅湘怡共度一生, 並且還拼命地拿話刺激我。從今以後, 如果我林可嘉再試圖把自己裝進這個冷酷無情的歪霸王的心裡, 那下輩子就讓我託生成豬好了!因爲就算是豬,也不會蠢到這種程度!
我真是被康寧氣瘋了, 直到上了一輛出租車,直到我回到家,我都在心裡罵他,詛咒他,對他也對自己說了各種極端激進的話。這在我是很少會發生的狀況,因爲我不是於帆,我不像她那麼性子急而且好衝動,除了楚秀,我應該是我們四個閨蜜裡性情最爲溫和的了,然而連性情溫和的我都被康寧氣成了這個樣子,可見他有多麼氣人,如果換成是於帆,說不定早把他給撕成碎片了!
回到家後,我決定不再想康寧了,管他是熱是冷,管他有情無情,從此又與我何干?我把家裡的固定電話的線拔了,把手機也關了,到星期一上班之前,我要把自己關在家裡,在此期間不想受到來自外界的任何干擾。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差不多都窩在沙發裡讀母親的日記,直到看完了最後一頁。母親的文筆很好,她很少用一些華麗的詞句,但是字裡行間卻流露着真誠、深切又質樸的情感,它們就像春天裡的微風一樣,帶着絲絲暖意徐徐地吹拂着我,然後我便看見草綠了,花紅了,世界變得美麗了。
我在母親的日記中讀到的都是她平和的心態和寬容的處世態度,這令我印象深刻。在讀完母親的日記之後,我的心境也跟着平和下來,甚至我也被母親的寬容與豁達感染了,我不再記恨康寧了,我決定原諒他。雖然我也知道以後我跟他大約再不會有什麼瓜葛了,我大可以就那麼忘掉他,但是因爲受了母親日記的影響,我還是決定先原諒他再忘掉他。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仍然哪兒都沒去,而是留在家裡用功了。星期一是英倫手錶的策劃案接受檢驗的日子,我必須利用休息的時間好好演練我的英文陳述。至少我要爭取讓這個案子能夠通過黃皮條的審覈順利送到總部去候選,假若通往克里奧大獎的路是萬里長征,我總得成功地邁出第一步啊!所以,爲了成功地邁出這第一步,我必須要全力以赴!
直到星期一的早上,我沒再邁出過家門半步,我也沒有接通家裡的固定電話,更沒有開過我的手機,我幾乎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反覆修改演練我的英文陳述,餓了就吃泡麪,渴了就喝白開水,我發現一個人把自己跟外界隔離開來原來竟是件如此簡單和容易的事。
星期一我早早便起牀了,我記得我出嫁的那天都沒起過這麼早,我洗了澡,然後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挑選和搭配衣服。其實頭天晚上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衣服打算着星期一穿的,可是早上的時候我突然就覺得那套衣服不合適了,究竟哪裡不合適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想穿那套了。於是,我開始慎重又慎重地重新選擇並搭配衣服,彷彿我的穿着打扮是否得體將直接影響我的陳述是否得體似的。
最終我選了一套純白色的羊絨套裙加了一條黑色花紋絲巾,外面搭配一件淺灰色的風衣,全部穿戴好之後,我邁着自信的步子出了家門,45分鐘後我又邁着自信的步子走進了公司。
剛一進公司的門,我便一眼看見餘桐、晨晨還有於洋三個人齊刷刷地站在門口。見我從門外進來,三個人竟然都一句話都不說,只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上上下下地傻看。
“你們站在這兒幹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林組長,我們在等你!”於洋回答。
“等我?在辦公室裡等不行嗎?幹嘛要到門口來等?”
“今天不是英倫策劃案審覈的日子嗎?我們都挺緊張的,另外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所以早早在這兒等着了。”於洋解釋道。
“我相信有話想跟我說是於洋在這裡等我的理由,但是絕對不會是餘桐和晨晨的理由,因爲他們倆個要對我說的話在週五上那天差不多都已經說完了。”
“那你們倆呢?你們倆也是因爲有話要說所以跑到門口來等我?”我望着餘桐和晨晨問道。
“可嘉姐!你今天打扮得也太漂亮了吧?”晨晨突然所答非所問地對我大加讚歎起來,明顯是在轉移我的注意力。
“是啊!可嘉!就你這形象往前面一站還用陳述嗎?我看不用陳述咱們那位黃總監都會點頭的!真是太靚了,靚得都能把人給點着了!”餘桐更誇張地說。
“少廢話了!你們倆到底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趕快去準備準備,9點鐘就要開會了!”我催促道。
“我們倆其實沒……沒什麼事!主要是於洋……他非要在這兒等你,說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我和晨晨也想聽聽是什麼重要的話!”餘桐答道。
不出我所料,這兩個傢伙早早地候在這裡並非是有話要對我說,而是想聽聽於洋到底要跟我說些什麼的。
“於洋,有話還是回策劃部辦公室說去吧,你們倆也散了吧,別在門口堵着啦!”我一邊說一邊徑自往策劃部辦公室走,他們三個則一路尾隨着我進了策劃部的辦公室。
“林組長,等會兒開會的時候你能不能跟黃總監說,先讓我做陳述?”剛一跨進策劃部辦公室的門,於洋便迫不及待地對我說道。
“這麼說你都準備好了?”我輕描淡寫地問。
“全都準備好了!林組長,只要你不像其他組長那樣刻意打壓我,只要你肯給我這個表現的機會,我一定能憑着這個案子打個翻身仗!”於洋表現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這麼有自信?”我問道。
“當然了,這些日子我不眠不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這個案子裡了,我很有信心也很有把握!”於洋回答。
在於洋說話的時候我看見餘桐和晨晨在一邊又是吐舌頭又是撇嘴的,我不禁暗暗向他們兩個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那樣。
“我讓你先做陳述這沒有問題,但是如果結果出來後跟你想像得不一樣,你怎麼說?”我對於洋這樣說道。
“什麼意思?”聽完這話於洋不禁帶着一臉的疑惑問道。
“我尊重你的意願,讓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文案策劃,我也同意了你在今天的會上向總監提案,現在我還打算同意讓你先於我做陳述,也就是說我已經決定了要給你一個充分表現自己才能的機會,我說到做到。但是,我也要慎重地提醒你,不要忽略你的競爭對手的能力!”
“競爭對手?誰?”於洋一腦子漿糊地問。
“還有誰?當然是我!因爲我們小組要向總監提交兩個策劃案,但是顯而易見,最終只能有一個策劃案入選。”
“這麼說,組長對自己的策劃案很自信了?”於洋很不以爲然地問,顯然根本沒把我的策劃案放在眼裡。我從他的表情中讀到了這樣的信息:“別看你是組長,你纔多大年紀?我出來做策劃的時候你還是個學生娃呢!我吃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能有多大見識?我不信你能拿出比我更好的創意來!”
“很自信談不上,但多少是有一點自信的。”我回答。
“那咱們公平競爭,會議上見分曉好了!”於洋竟然向我宣戰了。
我看見餘桐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憤怒神色,晨晨也在一邊撇嘴一邊狠狠地瞪於洋,這倆個人在用不同的表情說着同一句話:“不自量力!”
“好,爲了保證競爭公平起見,我們不必說明這兩個策劃案是我們分開做的,只說是我們一起做了兩種方案,讓總監從中選擇。”
“爲什麼要這樣,誰做就是誰做的,不能混爲一談!”晨晨聽了我的話第一個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競爭的公平性。不然的話萬一總監大人選中的是我們做的策劃案而不是於洋的,我怕到時候於洋會以爲總監大人是爲了照顧我這個組長的面子才這麼選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壓制他的人就不是我這個組長了,而是黃總監了!我可不想讓我的上司替我背這個黑鍋!”我這話像是回答晨晨的話,其實卻是說給於洋聽的。
“好!好!這樣很好,這樣非常公平!”於洋聽了我的話後不禁連聲贊同。
“這麼說你也認爲這是一次公平的競爭嘍?”我再次向於洋確認道。
“公平!絕對公平!”
“那好,那如果最終的結果是你的策劃案落選了,你還會不會以爲是別人故意壓制你呢?”
“不會!如果最終落選的是我的策劃案,我會輸得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倒不必,到時候你只要能夠重新審視一下你自己就好。”
“那如果落選的是你的策劃案呢?”於洋反問我。
“那我當然也會做深刻的反思,我一定也會認真地重新審視我自己,看看過去的自己是不是太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太自以爲是了!”我忍不住說了一些具有雙關意義的話,但是顯然這些話裡的深意於洋完全沒能夠理解。
“好,只要組長允許我在會議上做提案,並允許我先做陳述,怎麼都行!”於洋答道。
“那就這樣吧,你們都去準備開會吧,別圍着我了,我都快喘不上氣了!”我對於洋也對餘桐和晨晨說道。
“好的!我這就回去準備!”於洋搶着回答道,光光的額頭上竟冒出汗來了。看得出來,他對於能夠得到這樣一個能充分表現自己聰明才智的大好機會感到相當的興奮和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