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很是安靜。
顧陌沒有說話,顧初冬也沒有說話。
蘇子由向着晉皇拱手道:“陛下,這是作爲告知我們盜宗文忘機的行蹤的條件嗎?”
晉皇微微搖頭,道:“是請求。不管您二位同不同意,關於文忘機的具體行蹤,寡人都會告訴你們。至於查千秋教教主一事,只是寡人的個人請求而已。”
蘇子由想了想,說道:“陛下,臣需要跟顧大俠商議一下。”
晉皇點頭。
隨即,顧陌三人就走出了御書房,來到一處長廊。
顧陌說道:“就在這說吧,我用真氣封鎖,沒人能夠聽得到我們說話。”
蘇子由問道:“顧兄,對於調查千秋教一事,你有沒有興趣?”
顧陌笑了笑,說道:“看蘇兄你吧,你若是要查,我就陪你,查案我不在行,打架沒問題,你的安全問題,大可交給我。”
“多謝顧兄!”
蘇子由向着顧陌拱手致謝,說道:“我想查,說實話,來之前,我和咱們陛下聊過,雖然都知道南晉境內的千秋教影響力很大,但沒想到影響力會大到近乎於可以顛覆國本的存在了。
之前嘛,陛下對於南晉這邊的事情沒有太放在心上,他當時想着,就算是蘇千秋敗了,也不可能被殺,只要蘇千秋人還在,南晉就不可能亂到哪裡去。
但現在看來,有這個千秋教在,別說蘇千秋敗了,就算是蘇千秋活着,也會讓南晉出大亂子,蘇千秋再強也只是一個人,他能一人守國門,可不代表他能一人把爛透的國家給救活。
千秋教,如果真有千秋教教主這個人的存在,那南晉必將會有一場全民造反事件。畢竟,千秋教教主在南晉說話的分量已經比南晉皇帝都還要大,至於蘇千秋這個千秋教的真神反而是假的了。到了這時候,對方若是不謀皇位,那所謀就更大。
如果說千秋教背後沒有千秋教主這個人,那就更麻煩了,那我必須要告知陛下早做準備了。一個席捲全國的邪教,連朝堂都被影響了,可背後卻沒有一個統一管理者,就意味着全國各地將到處都是獨立政權,一旦有第一個人點燃那道火,到處都將分裂,南晉也將不復存在。”
顧初冬疑惑道:“蘇大哥,這南晉如何,與你一個幹國朝臣有什麼關係?”
蘇子由說道:“初冬妹子,若是在皇城兵變之前,那咱們幹國內部的皇權之爭都還沒處理好,的確是顧不了這麼多。但眼下,太后、皇帝之爭落下帷幕了。
短時間內,咱們幹國內部也會迎來一場動亂,這是無法避免的。太后雖然殯天了,但是,太后一黨的參與勢力依舊存在,陛下需要一段時間鎮壓。這個時機之中,若是南晉出了問題,就麻煩了,楚國將毫無顧忌揮師北上,攻打我們幹國。
爲什麼當初先皇寧願賠款、交出質子都要守住晉郡那一塊地?按道理來說,晉郡本就是屬於晉國的,咱們收過來還回去也沒影響,可先皇不放,就是因爲需要靠晉郡將咱們幹國與南晉割裂開。而南晉就成了咱們面對楚國的一道防線,讓楚國沒辦法全面揮師入侵咱們幹國。
可如果,南晉出了亂子,楚國必將趁機借道,三線開戰。漠北一條線、晉郡一條線,天沙羣島海上一條線,三條線裡,南晉擋住了晉郡和天沙羣島兩條線,所以,南晉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顧初冬問道:“咱們幹國打不過楚國嗎?”
蘇子由沉聲道:“打仗,考慮的因素很多,所以,任誰也沒辦法直接判定孰強孰弱。但是,有一點是直接的,那就是打仗,必然是打的銀錢消耗戰,目前來說,咱們幹國的國庫支撐不起全方位發動國戰。
一旦真的全面開戰,必將增加賦稅。唉,苛稅猛如虎啊,如今,咱們幹國才休養生息不過十年,百姓的日子才稍微好過那麼一點,如果此時開戰,不知道多少人流離失所,必將是餓殍遍野!”
顧初冬皺眉道:“可我記得,此前大掌櫃,他的明面上的身份是大儒東境先生,他就是主戰派,很得陛下支持的,咱們陛下不是挺支持開戰的嗎?”
蘇子由搖頭道:“支持開戰,不一定是真想開戰,國家交涉之間談和平,但內部不能沒有戰意。顏太后一派系就是不想打仗,不僅是不想打,還不斷唱衰,打壓國民士氣。這樣是不行的,仗儘量不要打、儘量不要開戰,但不能怕打,氣勢不能輸,也不能放下時刻作戰的準備。
我們要想盡辦法讓戰打不起來,但是,我們也要想盡辦法讓國民的戰鬥意志提起來、要守住底線,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換一夕安寢是絕對不行的。所以,陛下支持主戰,不是他想打仗,而是他要做好隨時打仗的準備!”
顧初冬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也就是說,在咱們國力能夠支持得起全面開戰之前,最好是南晉不要倒!”
蘇子由點頭,道:“是這樣的,所以,我想查這個千秋教,我倒是希望這千秋教背後真的有個千秋教主,這樣才能從根源解決問題,若是沒有,那我就真的無能爲力了,晉皇也無能爲力!”
顧陌拍了拍蘇子由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千秋教主絕對是有的。”
蘇子由詫異道:“這麼確定?”
顧陌說道:“我乃天下第一捉刀人,對通緝犯有着極強的預感,你可以理解爲一種玄學,就像江湖人盛傳,被我盯上的通緝犯從來沒有逃脫掉的一個道理。”
蘇子由笑道:“那這個千秋教主現在是被顧兄你盯上了?”
“盯得死死的。”顧陌說道。
蘇子由看着顧陌,沉聲說道:“多謝了,顧兄!”
顧陌輕笑道:“我是捉刀人。”
很快,
三人就返回了御書房裡。
晉皇微笑着說道:“看來,你們商量好了。”一邊說着,他將一枚令牌遞給蘇子由,說道:“不管你們幫不幫寡人,關於文忘機的行蹤,我都會告訴你們。你們手持這塊令牌去城南的千秋鎮裡找東來賭坊的老闆三隻手,他是寡人的暗衛,會幫你們抓到文忘機,嗯,文忘機就在千秋鎮裡。”
蘇子由接過令牌,疑惑道:“陛下,文忘機不是你的人?”
“不是,”晉皇說道:“寡人雖然挺想破除蘇老爺子在南晉的神話,但是,寡人不可能主動去做這件事情。說得更直接一點,寡人也沒那個能力,雖然我在朝堂之中依舊有權力,並沒有人壓制我的皇權,但是,前提是不能觸碰任何千秋教的問題,不能涉及到有關蘇老爺子。一旦是這方面的事情,滿朝文武就會各種反對,所以,朕真沒那個能力針對蘇老爺子。”
蘇子由眉頭一皺,疑惑道:“那爲何蘇家查不到文忘機?”
晉皇輕笑道:“最初,文忘機的確是寡人順水推舟保下的,但是,文忘機並不信任寡人,跑進了千秋鎮。
關於這個千秋鎮,你們可以理解爲你們幹國京城地下的鬼城。不過,幹國鬼城是依靠地下環境而形成抵抗官府管理的勢力,這千秋鎮卻是依靠國民對立極天尊的信仰對抗朝廷官府。那是一個由各種立極天尊的信徒所創辦的幾百上千個千秋觀而形成的一個鎮。
在我們南晉,即便是官府捕快、軍方士兵都無權擅闖任何一個千秋觀,一旦強闖,就會形成一個信仰問題,引發動亂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不論是朝廷官員也好,官府捕快衙役也罷,都不敢擔責,全都對千秋鎮選擇視而不見,時間一久,那地方就成了官方禁地了,官府的人都不去那裡,尋常逃犯若是逃進去了,基本就可以宣告追捕失敗了。”
顧陌聽完,說道:“陛下,如果按照您這麼說起來,這千秋教挺好查的,只要把這千秋鎮查清楚,必然就能夠查到千秋教背後有沒有人,如果有人,都有哪些人也可一目瞭然。”
晉皇輕笑道:“寡人自然知道,也曾想過去調查,可是,寡人一旦在朝中提出這事兒,滿朝文武都會反對,因爲一動千秋教就會影響國本。另外,滿朝文武都是千秋教信徒,下面做事的人也是千秋教信徒,怎麼查?又能查得出什麼?”
蘇子由眉頭緊鎖,道:“陛下,那如果外臣願意幫您調查千秋教教主,您能夠爲我們提供什麼幫助?”
晉皇微微搖頭,道:“寡人能夠提供的幫助不大,因爲寡人不能公開在明面上調查千秋教。不過,寡人能夠授予你們其他案件的調查權力,可以讓朝堂官府的人無法直接阻攔你們。
另外,朕有暗衛可以在暗中爲你們提供一些必要幫助,儘可能的輔助你們調查,爲你們製造各種可以正大光明進入千秋鎮的理由,比如某個通緝犯進入了千秋鎮這種理由。
但,如果你們真的願意幫寡人查千秋教,就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承認、不要公開你們是在調查千秋鎮,否則,必將引來大麻煩!”
蘇子由拱了拱手,道:“好,外臣明白了,此事,外臣與顧大俠會盡力而爲,但是,我們也無法保證一定能夠查得清千秋教背後的真相。”
“寡人理解。”晉皇說道:“蘇卿、顧卿能願意相助,寡人已是感激不盡。”
……
與晉皇交涉結束之後,顧陌幾人就立馬出了皇城。
剛到皇城門口,就看到七皇子司馬空在外面侯着,見到顧陌幾人出來,司馬空連忙迎上去,拱手喊道:“顧大俠、蘇少卿、顧女俠,家父在府中備了酒宴,讓小可務必邀請三位賞臉入府小酌!”
幾人拱手還禮。
顧初冬疑惑道:“你父親?是蘇家家主嗎?”
司馬空點了點頭,道:“正是。”
顧初冬輕笑道:“你這命可真好,據說蘇家是晉國最有錢的家族,蘇家家主乃是晉國首富,你有兩個父親,一個是最有錢的首富,一個是最有權的皇帝!”
司馬空苦笑了一下,說道:“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既不是皇室的人,也不是蘇家的人,皇室覺得我流着蘇家的血,不可能真心實意的接納我;蘇家又覺得我是皇子,我姓司馬,也不可能對我多實在的。”
“這……”
顧初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司馬空突然又得意一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作爲皇子,我擁有開府建衙的資格,有着幾百私兵,手上還有官員投效,這是蘇家公子比不了的。作爲蘇家公子,我每個月又有幾萬兩銀子的月錢,又有蘇家各種產業,比其他皇子有錢多了。唉,有時候想想吧,我的人生連個奮鬥的方向都沒有,一出生就一手權力、一手金錢,皇室爭鬥也沒有猜忌我,蘇家爭鬥也不會有人猜忌我,都還要照顧着我,這種生活太腐蝕我的心智了!”
剛剛顧初冬還覺得司馬空被兩家都拋棄,有點可憐,值得同情。
這會兒,顧初冬的拳頭捏得很緊!
蘇子由和顧陌兩人也是一陣無語。
顧陌突然間似乎有些能理解爲什麼齊妙玄、張道一這些見過蘇千秋的人都那麼想揍蘇千秋了。因爲,這司馬空是蘇千秋的直系曾孫子,很有可能這討打的氣息就是從蘇千秋那裡遺傳下來的。
很快,
一行人就來到了京城之中一座府邸中,正是蘇家莊園。
顧陌看不到還沒啥衝擊感,可顧初冬和蘇子由二人是能夠看得到的,兩人當場就被蘇家莊園的奢靡給震驚到了。
硃紅漆大門嵌着九路鎏金銅釘,門前蹲着一對漢白玉石獅,爪下石球雕滿纏枝蓮紋,連底座都嵌着青金石。穿過三重雕花月洞門,中庭九曲迴廊全由金絲楠木打造,柱頭蟠龍怒目圓睜,龍眼嵌着鴿血紅寶石,龍鬚垂落的夜明珠足有拳頭大。
正廳十二根金箔裹柱數丈,六座青銅博山爐青煙嫋嫋,爐身錯金紋飾在燭光下流轉生輝。
腳下波斯絨毯織滿金線鳳凰,每片羽毛都綴着珍珠,踩上去如同踏碎星河。後院人工湖引玉泉山活水,翡翠鋪底,白玉橋上二十四節氣圖皆用金箔勾勒,連石縫裡都嵌着東珠,奢靡至極。
桌上的山珍海味,許多是蘇子由和顧初冬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一時間,
顧初冬突然有些感慨,之前還覺得二十萬兩銀子太心黑了,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司馬空一開口就超過市場價那麼多了,在蘇家眼裡,二十萬兩跟二萬兩、二千兩其實沒有太大區別。
“哈哈哈……”
門外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一個圓滾滾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說道:“顧大俠、蘇少卿、顧女俠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來人是個五短身材,肚腹圓滾如彌勒,腰間玉帶上綴滿拇指大的東珠,走動時叮噹作響,身穿孔雀金線繡就的雲錦長袍,袖口處還嵌着碎鑽,脖頸間掛着三串赤金螭龍紋項鍊,層層疊疊垂到胸口,十分的富貴相。
司馬空連忙向顧陌幾人介紹道:“這是家父。”
那人也自我介紹道:“幾位,在下蘇家家主蘇萬貫!”
一般是取萬貫之名,是圖個好兆頭,寓意腰纏萬貫。可這蘇萬貫取這個名字就一點不適合了,感覺就是個歹毒的詛咒。
顧陌幾人拱手還禮。
蘇萬貫十分熱情的招呼着入座,說道:“幾位不遠萬里來幫忙,蘇某感激不盡,只是,蘇某文不成武不就,書沒讀過幾本,武功沒學過幾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感激之情,就爲幾位準備了點小禮物,當做見面禮,俗是俗氣了點,還請幾位莫要嫌棄!”
一邊說着,蘇萬貫就招了招手,當即就有三個下人分別提着三個盒子進來,放到了顧陌三人面前。
蘇子由和顧初冬都是一臉疑惑的打開,然後就看到裡面有一坨至少二十斤的黃金,壓着一張少有的最大面額的銀票——一萬兩。
蘇萬貫說道:“幾位,我們蘇家起家時間短,到現在也不過二十幾年,底蘊差,沒啥拿得出手的好東西,我知道您幾位都是高雅之人,千萬莫要誤會在下是在羞辱您幾位,是真的怪我們蘇家底蘊太差了,名人字畫、奇珍異寶這些都沒個像樣的!”
看着蘇萬貫那真誠的目光,
一時間,顧初冬和蘇子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裝還是在說着掏心窩子的話。
不過,當看到那一坨黃金和那一萬兩銀票時,兩人都覺得這,蘇萬貫這麼大方熱情的人,說的話應該是非常真誠的。
一時間,
氣氛變得非常好,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賓主盡歡。
一邊吃着飯,司馬空問道:“顧大俠,我聽說您在今日宮宴中殺了輔國大將軍赫連鐵藝?”
顧陌微微點了點頭,道:“他非要找死,我只好成全他了。”
司馬空訕訕一笑,說道:“赫連鐵藝身份不簡單的,不僅是我們晉國四大將軍之一,還是赫連家族當代家主,您這……”
顧陌說道:“今日宮中,當着你們晉國滿朝文武和皇帝的面,他自己跟我許下的生死鬥,晉國軍方還會不承認?”
“倒是不至於……”
“那就是赫連家族要找我報仇?”顧陌問道。
司馬空訕訕道:“我就隨口一說,您莫往心裡去。”
顧陌擺了擺手,說道:“都無所謂了,軍方要報復也罷,赫連家要報復也好,他們最好是有辦法弄到幾萬鐵騎,然後又能瞞得過我,近身將我包圍,否則,只要他們敢報仇來多少我殺多少,然後我再殺過去。”
顧陌說的話很平淡,
卻讓蘇萬貫司馬空父子二人以及大廳裡伺候的那些蘇家下人都感覺到一種不寒而慄的壓迫。
沉默了一會兒,蘇萬貫打破安靜,問道:“不說赫連鐵藝了,您幾位受陛下召見,可有談了關於文忘機的事兒,陛下怎麼說?”
蘇子由搖了搖頭,說道:“貴國陛下沒有多說什麼,只說讓我們查。”蘇子由望向司馬空,說道:“七殿下,恐怕你的猜測是對的,文忘機很有可能就真的躲在皇宮裡,咱們必須要掌握足夠的證據才能夠逼迫貴國陛下放棄文忘機,否則,想要抓捕文忘機,找回天工靈籠根本不可能!”
司馬空點了點頭,道:“那這件事情就拜託了,若有需要,小可定會全力配合!”
“我蘇家也全力配合!”蘇萬貫說道:“蘇少卿,請務必在臘月十五之前找回天工靈籠!”
蘇子由拱手道:“我等盡力而爲!”
……
一頓飯吃完之後,
顧陌幾人便離開了蘇家,返回鴻臚寺。
當然,他們都沒忘帶上蘇萬貫贈送的那一坨黃金和一萬兩銀票,都計劃着等要返回時,便去購買貴重的天材地寶帶回幹國。
南晉的銀票在幹國是用不了的,至於直接換成現銀帶回去,可行性太低了。蘇子由作爲一個官員,那樣做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至於顧陌,實在沒辦法帶二十多萬兩現銀回去。
回到鴻臚寺之後,顧初冬便向蘇子由問出了心裡的疑惑:“蘇大哥,爲什麼你剛剛要瞞着司馬空和蘇萬貫呢?你是對他們有什麼懷疑嗎?”
蘇子由笑道:“那倒不是,咱們本就是受蘇家相邀來的,懷疑他們不是有毛病嘛,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爲事以密成,當時在場還有蘇家那些僕人在場。
另外,最主要的一點,這個消息是咱們利用幹國使團這個身份從晉皇手裡換來的,直接告訴蘇家,那他們可能會覺得二十萬兩銀子太虧了,如果他們自己出手把文忘機抓了,那你們兄妹倆的賞金還怎麼取?”
顧初冬恍然大悟,然後又問道:“那,蘇大哥,咱們什麼時候行動?”“越早越好,就今晚便行動。”蘇子由說道:“咱們待會兒晚上出去逛夜市,然後就直接去千秋鎮。”
入夜之後,
顧陌幾人便按照計劃,出去逛夜市。
一出門,顧陌就感知到是有人在跟着他們的,準確來說是在鴻臚寺裡,那些人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們。
這是一個很正常的事情,作爲他國使團的人,南晉朝廷不安排人全天候監視纔是奇怪了。就如同這南晉的使團在幹國去了,也同樣會被全程監視着。
曲沃城作爲南晉國都,縱然只是一個不足幹國兩個州大的小國,這國都也依舊十分繁華,夜市裡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顧陌、顧初冬、蘇子由三人閒逛着,在某一刻,在蘇子由的示意之下,顧陌一手抓着蘇子由、一手抓着顧初冬眨眼之間便消失了,那些暗中監視的南晉高手們面面相覷,立馬派人回去稟告,同時其他人忙不迭的尋找起來。
而此時的顧陌,已經帶着蘇子由和顧初冬來到了城南的千秋鎮。
千秋鎮位於南城較爲偏僻之處。
從夜市離開之後,
顧陌幾人穿行過了很長一段寂靜之地,然後在某一刻突然就聽到誦經之聲。
夜幕之下,一座奇妙集鎮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長卷。街道兩旁,幾乎是每隔幾丈就出現一個千秋觀,或大或小,全都大開觀門,鎏金的衣袂與斑駁的石身交相輝映,有的神像身披紅綢,在燭火搖曳中仿若即將踏雲而來;有的神像面容肅穆,手持長劍。
無一例外,這些千秋觀供奉的全都是晉國的立極天尊蘇千秋。
香火從各個千秋觀裡瀰漫出來,化作雲霧般的薄紗籠罩着整個集鎮。繚繞的煙霧裡,可見檀香、沉香與艾草的氣息交織,那些觀中有千秋教教徒吟誦着不知到底是何人譜寫的立極天尊傳下的經書。
街道上人來人往,做生意的商鋪也非常多,等同於另一個夜市,不過,這個夜市裡,所有的商鋪中必然都供奉着至少一尊石像,而在這集鎮中來往的人幾乎全都是千秋教的教徒。
走在集鎮中,
顧陌幾人心裡都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這世上供奉神明的人非常多,就比如干國,道教盛行,幾乎全國各地都有各種道觀,供奉道家神明。可供奉的都是傳說中的神明,或者就是供奉已經羽化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師。
這南晉卻是舉國上下都供奉一個還活着的人,還不只是立個長生牌位那麼簡單,竟然到處爲其立廟、注經、敕封神位,關鍵是還香火鼎盛,幾乎可以說是已經成爲了南晉唯一的神明。
隨後,
在鎮中走了許久,顧陌幾人根據晉皇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東來賭坊,是在一處小巷裡。
這千秋鎮的佈局非常有意思,四通八達的街道上,幾乎清一色全都是千秋觀,而在主街後面,就是各種各樣的鋪子,甚至還有青樓、牙行等等。
三人進了賭坊,直接要求見老闆三隻手。
接待小廝見他們三人都氣勢不凡,也沒敢拒絕他們的要求,便前去通知了三隻手。
很快,小廝就返回,邀請着顧陌三人上了樓,來到了一處包間,看到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壯漢,臉上有一條蜈蚣一樣刀疤,手裡把玩着兩個鐵球,沉聲道:“三位有些眼生啊,走哪條道的?找在下有何吩咐啊?”
“來請閣下幫個忙,價格好談。”
蘇子由直接悄然的露了一下令牌。
當即,三隻手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立馬擺了擺手,對小廝說道:“去樓梯口守着,任何人不準來打擾。”
小廝領命出門。
三隻手立馬單膝跪地,說道:“拜見大人,敢問可是有任務?”
蘇子由說道:“我們奉陛下之命來抓捕文忘機,你知道他在哪裡吧?”
三隻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然後又打量了一下蘇子由幾人,說道:“幾位是幹國來的?”
蘇子由微微點頭。
三隻手點頭,道:“幾位來得可真快,今天這纔剛入城吧,我還想着怎麼都得再過幾天。”
蘇子由說道:“聽你這意思,你早猜到我們會來?”
三隻手說道:“早先,陛下聽聞幹國使團跟着七殿下回國,同行的還有天下第一捉刀人,幹國豪俠顧陌時,就知道七殿下這是打算借幹國來施壓,他就知道文忘機沒有再保下去的必要了,那時候就已經吩咐了我,等幹國使團找來,就助你們抓捕文忘機!”
蘇子由問道:“文忘機在哪?”
三隻手說道:“他今夜在翠花酒樓。這文忘機應該是在這千秋鎮裡等人,只是,此人好酒,按捺不住寂寞,這段時間一直改頭換面流連於這千秋鎮的各個酒樓,今夜去的地方是三花樓。”
“他在等誰?”蘇子由問道。
“不知道,”三隻手說道:“不過,無外乎兩種,一是指使他偷盜天工靈籠的幕後之人,二就是買家。”
“帶路吧!”蘇子由說道。
三隻手連忙問道:“需要我叫點人手嗎?”
“嗯?”
蘇子由滿是疑惑的看了顧陌一眼,又看向三隻手,眼裡充滿了困惑。
三隻手一時間有些尷尬,纔想起眼前之人乃是天下第一捉刀人。
另外,雖然顧陌在南晉暫時沒有什麼名聲,天下第三之名也還沒有全面傳開,但是,作爲皇室暗衛的三隻手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立馬知道說錯了話,連忙道:“是我失言了!”
很快,
在三隻手的帶領下,幾人在夜色下穿行,越走越偏僻,最後到了一處僻靜的小巷深處,終於找到了那個名爲翠花酒樓的地方。
其實,這裡與其說是酒樓,不如說是一個小酒鋪子,就一個四五張桌子的小店鋪,裡面就只有幾個客人,而且都是普通老百姓,一看就是客人定位爲周邊鄰里的那種最不賺錢的小酒館。
酒樓掌櫃是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雖然膚色不好,但模樣頗爲秀麗,但身段保持得挺好,一舉一動都頗有氣質,年輕時定然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
女掌櫃看到顧陌幾人出現在門口,眼中露出一絲慌亂,明顯就是那種普通老百姓面對江湖人的那種懼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到門口,臉上露出微笑,問道:“幾位客官,是喝酒還是買酒?”
蘇子由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一個銀錠遞給女掌櫃,說道:“掌櫃的,你今夜的酒,我全包了。”
“啊?”
女掌櫃一時間無所適從,看着那一錠銀子卻不敢接。
顧初冬從蘇子由手裡取過銀錠,然後拉起女掌櫃的手,塞進女掌櫃的手裡,說道:“如果一會兒打爛了你的東西,還請擔待!”
女掌櫃吞了吞口水,沒敢再說話。
而顧陌已經走向了角落裡那獨自一桌在喝酒的一箇中年男子,此人穿着打扮也十分普通,就像是一個白天做工累到了,晚上出來喝點酒消遣一下的普通人。
但實際上並不是,因爲顧陌能夠明顯感覺到此人身上有內力波動,而且很強,放眼江湖已是一流。不過,達不到超一流水準,因爲內功達到超一流水準的都已經臻至化境,內息自斂,不會被人看出深淺。
“文忘機。”
顧陌坐到文忘機對面,緩緩開口說道:“能說說你爲什麼要偷天工靈籠嗎?”
文忘機擡頭,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一絲意猶未盡的模樣,道:“閣下認錯人了,告辭!”
說罷,他直接起身就準備離開。
顧陌突然探出手抓向文忘機的肩膀,卻不料就在抓住肩膀那一瞬間,顧陌竟感覺手彷彿抓到了一團棉花一樣十分柔軟。
同一時間,文忘機的身體呈現一個極其詭異的扭曲狀態,瞬間就彷彿化作了一隻大泥鰍一樣貼着地面就飄飛出去,速度之快,肉眼難以捕捉。
但,就在他飄到門口那一瞬間,身體卻突然被一股巨力吸住,竟是直接倒飛回去,他扭頭看到正是顧陌探出一隻手將他吸回去的。
他頓時心頭大驚失色,身體搖擺出一個詭異的扭曲姿勢,竟是掙脫了顧陌擒龍功的束縛,向着另一個方向遊走。但,就在那剎那之間,他突然感覺身體被定格了,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勢無法動彈,眼中的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
沒等文忘機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雙靴子,他眼球上翻,就看到了顧陌站在他面前。
顧陌緩緩蹲下,說道:“我叫顧陌,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江湖人稱天下第一捉刀人。”
文忘機輕笑道:“那在下倒是深感榮幸,竟能勞您不遠萬里從幹國來此追殺我!”
顧陌說道:“看來,你是聽說過我的,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直入正題,我方便了事,你得個痛快,如何?”
“好。”文忘機說道。
“誰讓你偷天工靈籠的?”顧陌問道。
“僞晉皇帝,”文忘機說道:“他許諾我三十萬兩銀子,外加僞晉一品大官,保我一生榮華富貴。”
“那你在這裡幹嘛?爲什麼不走?”顧陌問道。
文忘機說道:“走不了,蘇家滿江湖追殺我,千秋教也到處通緝我,我只能是靠燈下黑的辦法隱藏在這裡,正好又有晉皇替我打掩護。我與僞晉那邊已經聯絡好了,等臘月十五,蘇千秋與蓮生大師決戰之日,楚國那邊就會以使團出使的方式帶我和天工靈籠離開。”
文忘機說道:“你們既然能夠找到我,不可能找不到我住的地方吧?就在我住的地方。”
“好。”
顧陌微微頷首,然後一指點出,文忘機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血洞,身體一顫,沒有了氣息。
就在那一瞬間,
顧陌腦海裡響起了系統提示音:
【斬殺五星通緝犯】
【獲得五星獎勵——滿級和光同塵】
【是否領取】
……
剎那之間,
顧陌就掌握了大成之境的和光同塵。
與天地失色一樣,乃是道家天宗的至高心法,天地失色是形成領域壓制敵人,而這和光同塵則是能將使用者的形體與氣息完全融入環境,達到隱身與氣息湮滅的效果。還具有突破物理空間限制的能力,實現短距離瞬移。
和光同塵與天地失色非常適配,
天地失色形成領域壓制敵人,和光同塵瞬移殺人,兩者配合之下,縱然是絕頂高手也很難防備。
……
殺了文忘機之後,幾人也沒有在現場逗留,直接就離開了,由三隻手扛着文忘機的屍體,一路帶着他們來到文忘機住的地方,果然在一通翻找之後,成功的找到了天工靈籠。
就是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鐵盒子,方方正正的,大概就跟一個臉盆大小差不多。
“天工靈籠就長這樣?”蘇子由有些詫異,道:“不會是找錯了吧?”
“是真的。”顧陌一隻手搭在鐵盒子上,說道:“我從這裡面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絕非凡物。”
三隻手解釋道:“天工靈籠,實際上原本名字叫做七彩天工靈籠寶衣。傳聞中乃是在五百多年前,世間出現一隻爲禍一方的七彩鳥妖,被衆多高手合力圍殺,最終殺出重圍逃走,但地上留下了許許多多的羽毛。
後被天下第一裁縫用天蠶絲縫製成爲一件衣服,取名爲七彩天工寶衣。後兜兜轉轉在兩百年前遺失了,直到十多年前,被立極天尊找到,穿此寶衣鎮守國門,後轉送給蘇家。”
蘇子由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就是一件衣服啊!”
三隻手點了點頭,道:“若真是什麼特別大的器物,也不可能被盜走了。”
當即,幾人就離開千秋鎮。
三隻手也跟着一起,他作爲暗衛,這一次幫顧陌幾人抓捕這文忘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肯定是暴露了,自然就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必要了,對他來說,也算一種功德圓滿。
一般來說,暗衛執行身份會曝光的那種任務都是非常兇險的,十之八九都得不到活着見光的機會。
所以,現在的三隻手有些恍惚,
縱然扛着一具屍體,他依舊腳步輕快。
而同樣有些恍惚的還有顧初冬,她走在顧陌身旁,低聲道:“哥,這是不是有點太容易了?咱們不遠萬里、蘇家花二十萬兩追殺的通緝犯就這麼成功殺了?”
顧陌微微頷首,道:“是有點輕鬆。”
“其實也不輕鬆,”蘇子由說道:“蘇家二十萬兩買的其實是幹國朝廷的重視,並不是說這個文忘機有多麼難找,主要是因爲有晉皇最初的庇護,讓蘇家以爲文忘機在皇城,所以,二十萬兩買的就是幹國的勢,讓晉皇放棄庇護文忘機。
雖然文忘機的行蹤猜錯了,但本質沒有錯,晉皇默認文忘機在皇城,也是一種庇護。如今,咱們來了,晉皇不庇護了,文忘機自然就該死了。”
顧陌微微笑了笑,說道:“聽起來是這麼個道理,可這二十萬兩銀子來得太簡單,我都有些忐忑了。”
蘇子由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很快,一行人就返回了鴻臚寺,派人去通知蘇家。
蘇家家主蘇萬貫連夜趕來,而且聲勢鬧得特別大,帶來了許多人,在到達鴻臚寺後卻沒有直接取走天工靈籠,而是當着衆人的面,向着名義乃是七皇子的司馬空躬身行禮,說道:“立極天尊如今正在閉關備戰,我蘇家又無力保護天工靈籠,所以,我懇求殿下上奏陛下,將天工靈籠請入皇城,陛下代爲保管,等待天尊出關!”
一時間,許多人都錯愕在當場。
不過,顧陌等一衆知道內情的人明白,這是蘇萬貫在將晉皇的軍,知道晉皇庇護文忘機,甚至懷疑文忘機就是受晉皇指使,而如今距離決戰還有五天,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盜竊。
所以,直接將天工靈籠交給晉皇,
這樣,晉皇就沒辦法讓人盜走天工靈籠了,反而還得想盡辦法保證天工靈籠不能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