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水牢,外面的人已經換成了慕月瑤的精兵。
在石珏的帶領下,池墨天和慕月瑤一路進去,沒有任何阻攔。
水牢陰暗潮溼,進了大牢大門,一路往下走,黑漆漆陰森森的,偶爾傳來一兩陣水聲,聽上去讓人瘮的慌。
一路上,池墨天閉口不言,沉默如冰。
慕月瑤不知其中緣由,也不多問。只是看他情緒不對,不免擔憂。
一直到了最下層,潺潺的水聲愈發明顯,死水難清,隱隱散發着腐臭的味道。石珏指着水下一個不起眼的籠子,“就在那。”
除了頭,整個身子都被泡在冰寒的水下。水冰冷刺骨,南宮雲城臉色蒼白,沒有一點生氣。
池墨天呆呆的看着,半晌不動。慕月瑤飛身過去,落在籠子邊上,手伸進水中將水牢打開。
南宮雲城微微睜開眼睛,宛若沒有看見慕月瑤,直接越過她,對上池墨天冰冷的眸子。慕月瑤覺得奇怪,但現在不是多問的時候,“忍着點,我帶你出來。”
掏出準備好的銀針,慕月瑤潛進水中,將銀針刺進南宮雲城的穴位上。石珏說的不錯,人快支撐不住了,她必須防範未然。
輕輕的扶着人出來,帶着他來到地面上,身子冰冷,透着寒氣。
池墨天蹲下身子,南宮雲城的手伸向他。慘白的雙脣微微煽動,“你還怪我?”
慕月瑤疑惑的看向池墨天,他和普耀皇帝認識?怪我,是皇帝做了什麼對不起池墨天的事?怪不得來的路上,池墨天的心情看上去那麼沉重。
良久不語,池墨天的大手緊緊的握着南宮雲城的手。
南宮雲城嘴角勉強勾起一絲笑意,備顯蒼涼。“我知道,你是怪我的。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那麼多苦。”
聲音虛弱,可慕月瑤離得那麼近,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忍不住爲池墨天心疼。
卿成子說過,池墨天三歲便跟着她,出生入死磨難重重,他高傲不說,但其中的辛酸可以想見。
池墨天緊緊的咬着脣,什麼都沒有說。
將池墨天的表情看在
眼裡,南宮雲城無奈的閉上雙眼。眼角的淚水潸然而落,“天兒,父皇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但父皇真的沒有辦法。你和夜命相不和,父皇真的沒有辦法。”
“所以,同胞兄弟分開兩地,一個在戰場浴血狂殺,成爲赫赫戰王,一個在嶽州苦寒之地苟活,受盡苦楚,就可以解決問題。”
池墨天說着,閉上眼睛,渾身上下透漏着悲傷和蒼涼。
若是可以解決問題,事情又怎麼會成爲今天這樣。讓他永遠的愧疚,沒有辦法救贖。
慕月瑤身子冰冷,她腦海裡一遍遍迴響池墨天和南宮雲城說的話。
“你和夜命相不和……”
“同胞兄弟分開兩地……”
慕月瑤呆愣愣的看着池墨天,雖然他和南宮夜極像,可是她從來都沒想過,他們兩個會扯上關係。
他們明明不一樣。
南宮夜的眼睛清澈如水,池墨天眼如深潭,不可窺探。
南宮夜的眼尾有一顆如同米粒的紅痣,南宮夜的鼻子沒有如此高挺,嘴脣也更厚兩分。南宮夜的耳朵高不過眉,南宮夜……
她分析過判斷過,卻從來都沒想過,池墨天會是南宮夜的同胞兄弟。
心亂作一團,慕月瑤說不出此刻心中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南宮雲城緊緊的抓着池墨天的手,“父皇錯了,父皇錯了。夜兒心性純良,他戰功赫赫,可父皇知道,他的心從來都不在戰場上。若不是父皇強求,他也不會成爲別人的眼中釘,慘死在洞房之夜。”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人死方知悔恨,早幹嘛去了?
沒有咄咄逼人的質問,可南宮雲城還是聽出了疏離和冰冷。“天兒,你雖然身在嶽州,可父皇從來沒有中斷對你的關注。”
“你想說什麼?”池墨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緩緩閉上眼睛,心也跟着涼。
有些話,不用南宮雲城說出口,他也能猜得到。
聽到問話,南宮雲城掙扎着起身,慕月瑤還沉浸在對池墨天身份的震驚中,木訥的沒有一點回應。
“天兒,夜兒無心征戰,可他依舊成了戰功赫赫的戰王。而你,功夫高強才智過人,只要你幫着父皇,這天下還是我們的。”
眼中閃着希望的光芒,南宮雲城彷彿又看到了萬里河山盡在腳下的樣子。
他是普耀的皇,天下都是他的。他不要這樣頹廢落敗,他要除掉計旭陽,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池墨天睜眼,便對上了南宮雲城的眸子。
有些人,永遠都不會變。
“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奪下這萬里江山。那你可想過,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這麼多年若是沒有南宮夜,你憑什麼坐擁江山。這天下奪下來,是姓你的南宮,還是隨我姓池。”
池墨天聲音冰冷,再也不想和南宮這個姓氏扯上一點關係。
血濃於水,有些事情抹殺不掉,可是他偏偏要忘記。
南宮雲猛地甩開池墨天的手。“你想做什麼?連你也想跟父皇爭奪這天下?”
“天下?”池墨天嗤笑,眸子裡盡是不屑。
黑曜石般的眸子灼灼的盯上南宮雲城的雙眼,他冷冷開口,“這麼多年,你就不覺得愧對南宮夜,愧對我嘛?口口聲聲說你錯了,可你在把我扔進嶽州不聞不問這麼多年之後,依舊要逼着我走上南宮夜的老路,你可曾想過我是否願意?”
“夠啦。”
南宮雲城怒不可遏,咬牙切齒的樣子,讓人心碎。
“就算你不承認,也改變不了你姓南宮這個事實。父皇逼你又如何?你身爲南宮家的男人,就應該征戰殺成,像南宮夜那樣,成爲一代戰王。”
“戰王?你何不說是成爲你的棋子?”池墨天咄咄逼人,絲毫不讓。
南宮夜,南宮夜……
慕月瑤一遍遍的聽着南宮夜的名字,一顆心疼得不行。
南宮夜死時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裡徘徊,歷歷在目猶在眼前。她從來不知道,那帶着淡淡松香的男人,那個宛若神氐的男人,居然這麼痛。
再也支撐不住,慕月瑤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再也聽不見池墨天和池雲城的爭吵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