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涅斯在上，你要請客？我沒聽錯吧？”
名爲“亞歷山大”的青年聞言，向損友笑罵道，
“該不會又和以前一樣，喝到最後你假裝醉倒，讓我負責結賬吧？”
“這次不一樣，我真請！”
愷撒信誓旦旦地保證，臉上寫滿了真摯。
但亞歷山大仍舊不信，幽幽看向自己的這位損友：
“你上次在希臘也是這麼說的，然後吃完飯你就躺下了，一邊嘔血，一邊控告有人在飯菜裡下毒，要謀害你這位羅馬帝國的神血貴族，嚇得老闆立刻不僅給我們免單，還拿出了一筆錢私了。”
提起這段黑歷史，愷撒不禁連連乾咳。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
他當年在希臘遊學兼避難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湊不出幾個銅板，爲了回請這位照顧他良多的好友一頓，只能做了點缺德事
——用隨手搗鼓出的魔藥和自己羅馬神裔的身份，坑了一把城裡一家口碑風評不太好的餐館。
而事後，那筆賠償款被他和亞歷山大分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個損友拿的比他還多。
愷撒瞪一眼亞歷山大，怒道：
“真以爲我請不起！”
說着，他從內兜裡摸出了兩枚鋥亮的銀赫拉，炫耀般地在亞歷山大眼前晃了晃，以此展示自己的財力和請客的真心。
而感知到這兩枚銀幣上殘留的那一絲熟悉氣息，站在後面的洛恩，不禁抽了抽嘴角。
這錢，好像是他的……
之前在克勞狄烏斯私宅的時候，愷撒信誓旦旦地哭窮，說自己全身上下都掏不出一個子來付那杯花茶的錢，顯然是在扯謊。
如果沒有招募這一出，這傢伙擺明了是以後不準備認賬。
老滑頭！
你請客，我掏錢是吧？
洛恩暗自笑罵了一句，卻沒有拆穿愷撒的把戲。
而察覺到身後的希臘貴客沒有動怒，愷撒的膽子也不由大了起來，十分慷慨地扔出了身上最後的家底：
“拿去，讓你的人買點酒菜回來！”
亞歷山大接過銀幣，扔給身後一位面相俊美，體格魁梧，有着亞麻色長髮的青年戰士，吩咐道：
“拿好了，赫菲斯提翁，去集市上買些葡萄酒和菜餚來。”
青年皺了皺眉，有些遲疑。
他是亞歷山大最親密的摯友和最忠誠的部下，負責爲這位陛下出謀劃策，並貼身保護對方的安全。
眼下因爲某些事情，他們日子不太好過，剛從馬其頓流亡到這裡。
雖然這位尤里烏斯氏的神血貴族在羅馬因爲他們提供了落腳點，但天長日久，也難保他不會起別的心思。
畢竟，他們現在的仇家可不少，有大把人想拿他們的腦袋去戰神山領賞。
“別讓我們等急了，快去！”
聽到君主又一次催促，赫費斯提翁只好壓下心中的擔憂，出門買酒。
而目送那位貼身護衛離開，亞歷山大轉頭看向愷撒，揶揄道：
“你這吝嗇的傢伙居然願意出錢請客，不會是發財了吧？”
“還沒。不過也快了。”
愷撒笑嘻嘻地說道，
聽多了這位損友的幻想，亞歷山大習慣性地略過，饒有興趣地打量起站在愷撒後面的洛恩，問道：
“居然還帶來了朋友？”
“算是我的半個老師，課間的時候聽我提起你，對你的經歷很感興趣，就跟過來看看。”
愷撒真假參半地回答。
而洛恩則微笑地釋放善意，同時暗暗打量着這位傳說中將橫掃歐洲，建立龐大軍事帝國的亞歷山大大帝。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的母親名爲奧林匹婭斯，天賦異術，喜與巨蟒共眠，是希臘預言中宙斯在凡間的第十二位凡女情人。
而在和丈夫——馬其頓國王成婚當晚，奧林匹婭斯夢見一道閃電打中了她並且在她身上燃起了大火。火在她身上蔓延開來，之後逐漸熄滅，
亞歷山大因此孕育，並在不久後出生。
是誰的種一目瞭然。
所以，按照血緣和次序，這位亞歷山大大帝似乎還應該叫他一聲“五哥”來着。
只不過，作爲宙斯的遺腹子，馬其頓的繼承人，他不在希臘呆着，怎麼跑到羅馬來了，還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
在洛恩的旁敲側擊下，亞歷山大一臉苦笑答道：
“別提了，和愷撒一樣，都是缺錢鬧的。”
說着，這位馬其頓王子毫不避諱地講起了自己所經歷的倒黴事。
由於私生子的身份，他並不受父親腓力二世的待見，甚至和母親一起被驅逐出馬其頓。
然而，他那位父親的運氣也不太好，沒過多久就在一場婚禮上，被隨行的近衛官刺殺而殞命，馬其頓因此陷入了內亂。
亞歷山大抓住機會，帶着親信返回故國，成功子承父業，當上了馬其頓的國王。
可上位之後，亞歷山大才發現自己的死鬼父親，給他留了一個大坑。
這時候的馬其頓的處境非常尷尬，因爲連年征戰，國庫的賬面上只留下60塔倫的財富，以及500塔倫的外債。
按照重量換算。1塔倫大約是25公斤白銀。也就是說，整個馬其頓的現金資產是1500公斤白銀，負債是12500公斤白銀，倒欠外面11000公斤白銀。
這數額大到把他賣了也賠不起的地步。
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幸運女神也沒給他好臉色。
因爲老父親腓力二世死了，他又比較年輕，沒什麼威信，馬其頓原本治下的城邦根本不認他這個國王，紛紛宣佈獨立。
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亞歷山大押上所有身家，通過發動對外戰爭，扭轉馬其頓的財政危機，補上死鬼老爹給他留的大窟窿。
但打仗，是需要錢的。
爲了能翻盤，亞歷山大狠了狠心，拼着抵押馬其頓王室最後剩下的一點信譽和資產，又從外面借了800塔倫充作軍費，正式上桌梭哈。
而他和他的將領選擇的第一個征服對象，名字叫做——底比斯。
看着亞歷山大那幽怨的小眼神，以及悔不當初的鬱悶。
洛恩不用想，也知道結果。
就算亞歷山大是個千年一遇的軍事天才，能在地面戰場上將兵團作戰發揮到極致，吊打底比斯的守軍也沒用。
因爲這個時代，可是有神靈存在的。
而且，底比斯還是酒神教某種意義上的聖地，水深到一支神靈組成的大軍來了都得翻船的地步。
都不用戰神山上的那羣主神級怪物出場，繆斯九女神和美惠三女神這些從神，又或者聖域八十八星宮的那些聖鬥士，隨便刷出來一批，就足夠讓亞歷山大這個愣頭青喝一壺的了。
對於凡人來說，神靈是降維打擊般的存在，根本無法用策略和數量抗衡。因此，等那些底比斯的祭司們合夥發動大獻祭，從極樂淨土中召來一批阿爾戈英雄助陣後，亞歷山大的大帝夢被那羣神代悍匪三拳兩腳幹碎，大軍一路潰敗回馬其頓，國內經濟也因爲這場失敗徹底崩盤。
而爲了躲債和避仇，他只好帶着少數的幾名親信，跑到羅馬貓着。
他希望等風頭過了，再看看希臘的情況，決定是否要回國。
洛恩聽完，哭笑不得：
“你也是真行，保護費敢收到底比斯城頭上。”
“沒辦法，放眼周邊的城邦就屬它最富，稍微賺到點，就能填上我和我那位父親留下的窟窿。”
亞歷山大撓了撓頭，苦笑道，
“反正都已經沒路了，總得搏一搏。畢竟希臘諸邦的戰爭多了去了，未必次次都會引來諸神下場。”
“那然後呢？”
“看樣子，我的命比較苦……”
亞歷山大更加鬱悶，望着身後敞開門的庭院忍不住長吁短嘆。
院子有些破敗，幾十個穿着馬其頓風格裝束的戰士靠坐在走廊上，神色萎靡，雙目空洞，有的身上還散發着隱隱的血腥味。
這些是他的親信，也他最後的家底。
但面對這份信任，他卻沒能贏得勝利，甚至讓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連飯都快吃不起了，簡直枉爲君主。
而他們也好，馬其頓也好，未來似乎一片黑暗。
看着這位愁眉苦臉的損友，愷撒趁機走上前，笑嘻嘻地拍着對方的肩膀，道：
“不就是缺錢嗎？小事！我剛找到了個發財的好機會，絕對穩賺不虧，要不要跟我一起幹？”
“你有這麼好心？不會是想把我賣了換錢吧？我現在的懸賞可不低。”
亞歷山大笑罵道，似乎十分懷疑這位損友的居心和人品。
愷撒聞言，怒道：
“這是什麼話！我只是缺錢，又不是缺德！要不是看在你以前在希臘沒少照顧我的份上，想着趁機撈你一把，好處我自己早就獨吞了，哪還至於親自跑這一趟，平白搭上一頓酒錢？”
說着，愷撒讓出身位，隆重介紹起身後的洛恩：
“咱們的僱主，認識一下，現在負責教導克勞狄烏斯家的儲君，命運三相殿的三位小神使，以及酒神教的女祭司長，還能在萬神殿說上話。”
的確是個大人物！
亞歷山大眸中精光一閃，心中泛起了濃厚的興趣。
眼下，不光院子裡的這些親信等着他賺錢餵飯，故國馬其頓也在等着他填補虧空，消弭內亂。
未來，說不定還要再拿出一筆錢，賄賂戰神山的那些元老們，請求他們替馬其頓和底比斯說和。
窮到如此蕩氣迴腸的地步，亞歷山大當然要抓住這難得的翻身機會：
“先說說是什麼業務。最好能快些回本，利潤高點。”
“放心，恐怕這世上沒有什麼生意的利潤比這行更高，來錢更快了。”
“是什麼？”
亞歷山大更加好奇，不忘謹慎地提醒道，
“先說好，太新奇的行當，我可不一定幫忙得上。”
“是你最擅長的領域。”
愷撒笑眯眯地公佈答案，
“加入羅馬，聽從這位大人的差遣，爲帝國開疆拓土，興邦滅國！”
亞歷山大聞言，神經反射般地搖了搖頭：
“讓我替羅馬打仗？算了吧，上次的戰爭債我還沒還完，再輸一場，我別說賺錢，恐怕連自己和馬其頓最後的這點家底都要搭上。”
“負債的事，我可以幫你解決。”
洛恩走上前，微笑着作出擔保。
亞歷山大有些狐疑，好心提醒道：
“那可是11000公斤白銀的負債。”
“千金易得，一將難求。在我看來，你值這個價。”
聽到這高度的評價，剛經歷過一場敗仗，處於人生低谷的亞歷山大頗爲動容，內心不由地生出一種爲對方誓死效勞，竭盡全力的衝動。
不爲別的，只是爲了這份欣賞。
一旁的愷撒聽着，心裡不斷冒出酸水。
買我兩個銀赫拉？買他11000公斤白銀？
這身價和待遇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黑幕，絕對有黑幕！
難不成，他們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無意之間，愷撒誤打誤撞地蒙對了真相。
而此刻，亞歷山大也穩住了心神，用理智壓下心中的衝動，再度提醒道：
“您對我這個敗軍之將能給出如此優厚的條件，的確很讓人感動。但想要啓用我，讓我爲羅馬帝國征戰，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畢竟，您剛纔也聽到了，我之前打過底比斯的主意，很可能已經觸怒了那位酒神大人。如果對方鐵了心追究起來，就算您是羅馬帝國的大人物，恐怕也未必保得住我，到時候還會給自己召來不小的麻煩。”
“放心，不會的，他沒這麼小氣。”
“您爲什麼這麼肯定？”
“因爲——”
在亞歷山大不解的目光中，洛恩臉上泛起一絲戲謔的笑容，
“我就是狄俄尼索斯，底比斯的城邦守護神，你之前上門打劫過的苦主。”
頓時，這位名義上的小老弟彷彿聽到了一個恐怖故事般，大腦宕機，一臉驚悚。
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還是酒神本尊親自下場來逮我？
與此同時，外出買酒的赫菲斯提翁也好巧不巧地趕到了現場，聽到這話，驚得手上一抖，將大壇的葡萄酒摔在了地上。
隨即，他深吸了口氣，本能地拔出腰間的佩劍，悲壯地大喝道：
“酒神打來了！保護陛下！”
一時間，院子裡躺屍的馬其頓戰士們如觸電般從地上跳起，各自抄起劍盾和長矛，一窩蜂地涌出，牢牢將亞歷山大護在身後。
一旁的愷撒見狀，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
這情況，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