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雲夢澤（一）
第二百四十七幕
御天挾持着虛弱的林纖洛，衡天攙扶着受傷的端木落蕭，四人移形幻影回菩天山。那裡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他們唯一的家了。
幾人行至菩天山大門，竟見花師叔立於門口處，彷彿等待他們已久，見到他們的頹敗之態也絲毫不顯訝異。
衡天：師叔！
御天：花師叔？
花弄卉：孩子們，此一行，難爲你們了，回屋說吧。
第二百四十八幕
幾人坐在菩天派正堂。
林纖洛身心俱疲，無力動彈。御天則是一副愧疚之態。
花弄卉望着林纖洛，發出一聲無人察覺的嘆息。御天見花弄卉一直看着林纖洛，慌忙解釋。
御天：師叔，她不是……
花弄卉：我明白，她不是白芷。你們這一路的遭遇，我已通過含光鏡收之眼底，白芷的結局時至如今我也漸漸接受。
聽到“白芷”這名字，御天比任何人都要平靜，就像聽到一個遠方故友之名，反倒是林纖洛，心中一陣陣悸動，只覺她或許纔是自己曾經最深愛最信任的男子所念念不忘之人。
花弄卉：我還去長安看過了半夏。
端木落蕭：半夏！她過得好嗎？……嗯……花師叔，我叫端木落蕭，是菩葉的弟子，也是半夏的朋友……
花弄卉：落蕭，師叔這一路看着你成長，看着你們經歷了那麼多磨難，苦了你了，傻孩子……半夏現在每天都很是樂呵，很欣慰她竟還認得爲師，更慶幸她能無憂無慮地度過餘生，這也是爲師對她唯一的期許。
端木落蕭鬆了口氣，抿嘴淺笑。
花弄卉深意地看向林纖洛。
花弄卉：纖洛……
林纖洛驚訝於眼前這自己素未謀面的前輩竟能直呼出自己的名字，口吻卻像是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
林纖洛：前輩……
花弄卉：你切莫怨恨御天，他對你用情至深，很多事情並非你所看到的那樣，很多事情都事出有因……
聽了大家方纔的對話，林纖洛知道眼前這前輩是半夏的師父，而半夏又是白芷的師妹，所以花前輩便是御天心愛女子白芷的師父了。對從小修仙習武之人而言，師父如父如母，林纖洛實在無法理解，“岳母”爲“女婿”向另一個女子說情是何用意。
或許這花前輩失去了愛徒，看着自己長得有九分相似，也只是把自己當作與她情同母女的弟子了。林纖洛無法不這麼推測。
衡天：師叔，言歸正傳，您怎麼會來菩天？
性情變過的衡天，倒真像曾經的端木落蕭，理智，清冷。
花弄卉：奚綾劍上可是隻差最後一顆靈石了？
御天：正是，花師叔。
花：我此次前來，是來告知你們得到最後一顆靈石之法。倚天生前曾囑託我，當這劍上已集滿四顆靈石之時，我方可將這方法告訴你們。如若我早早讓你們知道，恐怕你們會失去動力去取得前面的四顆寶石。
御天：真的嗎，您知道得到最後一顆靈石之法！？
衡天：爲何如果提早告訴我們，我們便會失去尋寶的動力？
花弄卉：因爲這辦法……這辦法便是……
端木落蕭：師叔可有難言之隱？
花弄卉：這方法極其殘忍，我不知你們是否做得到……御天，如果說爲了奚綾劍迴歸完整，爲了禍害不再爲禍蒼生，你願意犧牲什麼？
御天看了林纖洛一眼，皺了皺眉頭，不捨卻堅定地說道。
御天：如若能換取天下蒼生安寧，我願付出性命。
花弄卉：……如果是你的至親之人或是至愛之人的性命，你，做得到嗎？
御天：！！！
林纖洛是他的枕邊人，更是他的心頭肉，無論是至親，還是至愛，與他關係最多最親密的人，只可能是林纖洛了。
御天愣住，一秒都毋需多想，他做不到，他做不到，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
花弄卉起身，走到林纖洛身邊，俯身把了林纖洛的脈，像是早已料到似的，淡淡地說道。
花弄卉：你有身孕了。
這幾個字如雷貫耳，瞬間擊穿御天的心臟，他感到身體裡似有一把火在燃燒，腦中卻一片蒼白。許久之後，才如夢初醒。
纖洛……你……呵，呵呵呵……是啊，我早該想到……在冷子漠身邊待了那麼久，那日再見到時，便察覺你比起往日腰身略顯豐腴。原是如此啊……好，很好……林纖洛，你的放|蕩從沒讓我失望……
御天一遍遍在心中絕望地自虐。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林纖洛欺騙他、背叛他、甚至懷上冷子漠的孩子，即使他愛她亦恨她入骨，他也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犧牲林纖洛的命，去換取最後一顆寶石啊。
花弄卉：這法子便是取出劍主至親或至愛之人的心，將奚綾劍浸泡於心頭血中，再將心頭肉嵌入劍體，劍靈感應到後，哀痛悽絕，靈力爆發，空前絕後，而那塊心頭肉也會凝成鮮紅色寶石，融入劍體。自此以後，奚綾劍完璧，普天之下，再無人可及。
端木落蕭：將劍浸泡於心頭血之中……這得要多少心頭血啊，失去了心，人還能活得了嗎？……
花弄卉：全部。必死無疑。
御天：……
花弄卉：而且御天，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甘願選擇犧牲自己的至親，很有可能會是……一屍兩命。所以，你且考慮清楚，再作抉擇吧。
御天：不用考慮，不必抉擇。
花弄卉：你這是要……？
御天：我可以爲了她放棄全世界，也不會爲了全世界放棄她。
第二百四十九幕
安頓好屋內疲乏到沒有半絲力氣已然熟睡的林纖洛，御天退出房門。
花弄卉：御天。
御天：師叔，您在這等了很久了嗎？
花弄卉：嗯。
御天：師叔，我，我做不到。
花弄卉：師叔也無法勸你，因爲我又如何下得了這個狠心。只是這天下一天比一天亂，真的不知我們還能拖多久。或許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使命的完成註定要以自己的幸福爲代價。這，便是成爲一名英雄的代價。師叔這一生，修得高深功力，高強法力，甚至有幸接任掌門，然則能力越高，責任越大，你或許不知，師叔內心有多苦，我早已犧牲了自己的所有。
御天：師叔，您還要瞞我多久？
花弄卉：……
御天：您與師父早就達成契約了，對嗎？
花弄卉：……
御天：您當年的選擇就是，犧牲自己至親至愛之人，是嗎？
花弄卉：……
御天：師叔，是不是？！
花弄卉：師叔每日每夜，心臟都像撕裂一樣痛。真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來，自己是如何熬下來的。
御天：您還有多少事沒有告訴我？
花弄卉：……這世上最基本的法則便是，所有得到都需要付出同等或者更高的代價來交換。當年封印奚綾劍時，掬水派和四方四派掌門人曾在一起立下詛咒，如若任何一派因爲任何緣由解除奚綾劍封印，奚綾劍主掬水派與東南西北四方四派將有後人被懲戒祭劍，天上星宿爲證。
御天：所以每當我找回一顆靈石，都相應會有人祭劍。掬水師叔選擇祭出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您祭出了南位菩花派中您最爲器重的大弟子，西位菩沙派令前輩祭出冷子漠，至於東位菩葉派與我北位菩天派我尚未搞懂。莫非衡天會有不測？
花弄卉：你推測的八九不離十，只不過這祭劍之人並非人選，而是天定。東位菩葉本應由端木落蕭祭劍，但我察覺她身上分明有一股濃郁的妖氣。我未曾觀微她與你分開的那段時日經歷了什麼，使得肉體凡胎成了千年不滅的妖，同時改變了星軌運行，從而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天上對應她的星宿繼續東移，這方位大約是琉球島無疑了。
御天：金榜。
花弄卉：？
御天：華城徽。我曾經最好的兄弟。
花弄卉：你便是想着你的朋友端木落蕭因禍得福，纔是慰藉。
御天：落蕭……可是，師父至愛至親之人可是衡天？若是如此，落蕭恐怕生不如死吧。
花弄卉：是你。天意本會決定你來祭劍，然而如今你已成爲奚綾劍第二個主人，當年的詛咒便會落在你身上。也就是說，要想奚綾劍最後一道封印解除，你將代替你師父，祭獻出你的至親至愛之人。
御天：……我可以代替她祭獻嗎？
花弄卉：除非奚綾劍靈被再次封印，否則在劍靈的庇佑之下，劍主將永生永世，不死不滅。
御天：纖洛祭劍犧牲，我卻要永生永世不死不滅，如此苟活還有何意義？
花弄卉：你的意義不在於你自己的苦樂喜悲，在乎天下衆生。
御天：……等纖洛將腹中孩子誕下，我再做決定。（纖洛，如果我真的捨得讓你去死，留下你們的孩子，是否多少也是個念想？可是，我真的做得到嗎……如果我選擇了犧牲你，戰勝陰陽人後，我便封印奚綾，隨你共赴黃泉，來生與你做一世安穩夫妻。你在黃泉路上等着我，可好？）
半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