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菩葉城（四）
第枯四幕
凌菀凝縮在端木落蕭懷裡睡得香甜，嘴角微微上揚，睫毛一顫一顫，大概正在做什麼美夢。
“砰！”
門被猛地推開，端木落蕭立即察覺坐起，凌菀凝也警醒地睜開雙眼，見到是小採驚慌失措跑進裡屋。
端木落蕭：怎麼了，莫急。
小採：落蕭仙子！不好啦！
小朱不知是太過勞累，還是睡夢太美，仍沉沉地睡着，沒有人忍心將她叫醒。
第枯五幕
巨浪滔天。星光黯淡。
菩葉弟子傾城而出，擺好陣形，蓄勢待發。
端木落蕭論輩分、法術在前線打頭陣，衡天和凌菀凝分立兩邊。
美豔而兇殘的巨型魚怪朝着岸上絕望地嘶吼，那龐大的氣息瞬間便可將無辜百姓擡起摔到十幾米開外的地方，一些修爲不足的菩葉弟子也撐不住了，一時間死的死傷的傷。
端木落蕭：衡天，你趕緊帶着小凝離開這裡，這是我們菩葉的事情，於情於理都不能讓你們做無謂的犧牲。
衡天：你是爲了幫我們得到青顏玉纔在這裡拼命的，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管？小凝，你聽話，趕緊回去，我們這麼多人，肯定可以戰勝它，你在菩葉城裡乖乖呆着，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好不好？
端木落蕭：小凝，現在菩葉只有掌門和幾個修爲淺顯的弟子在護城了，一旦前線崩潰，就只能靠掌門一人堅守支撐，你回去幫掌門守城好嗎，你聽話。
凌菀凝：……可我現在根本不在乎菩葉城會不會失陷啊，我也不在乎還能不能得到青顏玉，我只有你們兩個親人，我現在只想考慮你們的安危。我不想一直讓你們衝在前面保護我，我也想盡我所能保護你們啊！
話音剛落，魚怪突然發功，張開嘴來吐出無數道能量，強大的法術帶着令人睜不開眼的刺眼光芒，幾乎把黑夜耀成了白晝，一束一束的光打在岸上，人們奮力地躲閃，霎時間有大半菩葉弟子被光擊成粉碎，化爲灰燼，又被冷酷的海風吹得無影無蹤。
然而魚怪使用越多的法力，但見那扭曲的面容就愈發妖豔動人，不可方物。
洶涌的海水夾裹着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刺鼻的腥臭味。
蕭、衡、凌爲這人頭魚身的怪物高強的法力所震驚，更加爲彼此的安危擔心緊張。
魚怪（痛苦地哀嚎一聲，用嫵媚嘶啞卻有穿透力的聲音）：你們，殺我家人，屠我族羣，毀我家園，所有同類，只剩我魚王一個，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我要替他們報仇！！！
端木落蕭（無所畏懼地）：你可知，又有多少無辜的人類，因爲你們，失去親人，失去生命？你恨我們，你可知，我又有多恨你！
魚王：一派胡言！前些時日，我被你們捕魚的漁民刺傷了眼睛和心臟，從此雙眼不能再見日光，性命垂危，終日潛藏在暗無天日的海底晝伏夜出，何來傷人的機會，唯有靠我族爲我帶回的寶物吸取日之靈氣延續生命，靠他們每天把自己的靈力傳送給我療傷，只有夜深無人時，我纔敢浮出海面，對月流珠。我的命是他們給的，你們爲何要殘忍地屠殺了我最親的族人？若不是因爲法術強大，我也會和他們一樣，被你們的毒藥腐蝕得連一具白骨都不剩！就在剛纔，被毒液污染的海水腐蝕了我剛剛出世的孩子，我……我眼睜睜看着幼小的它在我面前融化成一灘血水……（魚王失控落淚，泣不成聲，一顆一顆碩大無比的珍珠掉入海底，沉入深不見底的海洋。）幾百年來，人魚兩族相安無事，我們從不曾因人類捕捉了幼小的魚類而報仇，爾等爲何一定要趕盡殺絕？
端木落蕭：你可知道，你體內的靈物，是你的族羣，從人類那裡盜來的？你又是否知道，它們傳給你的那些靈力，都是從活人身上吸取來的！它們千方百計，或僞裝化爲人形，或以歌聲相誘，爲了救自己的王，就可以犧牲無數無辜的人嗎？你現在可以毫髮無損聲勢浩大地屹立在這裡肆虐猖獗地害人，是踩着多少人類的性命，你可有想過？
魚王：……你、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絕無可能！……
端木落蕭（從胸口掏出那顆雪白璀璨的珍珠）：爲了將你的這顆“魚王淚”送給我，我妹妹小英涉險到海邊，卻被魚怪攝取了魂魄，在我趕到時已經奄奄一息。現在她已經永遠離開了我。每一天，都有許多像我一樣的人，要忍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們還要在擔驚受怕中惶惶不可終日。現在這些爲禍人間的魚怪，不過是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天經地義，若此爲殘忍，天道何存？
魚王：……什麼……我不相信……你騙我……你騙我！
男弟子甲：你們魚族生性暴虐嗜血，擅於僞裝，若論殘忍，非你們莫屬。我們沒有騙你，騙你的是你的族羣！
魚王：胡說！……你們休得胡說！……
男弟子乙：落蕭仙子，別跟它廢話了！我聽聞以鮫人身體的油脂點燈，萬年不滅，今夜我們便將這殺人不眨眼的怪物活剝，用它的體油點亮整個菩葉城，祭奠我們逝去的滿城百姓！
一席話落，幾個年長的弟子便飛起衝向了魚王。
一陣耀眼的炫光過後，空中只剩幾抹灰燼，反射着美麗的各色光彩，緩慢地飄落。有的落在海岸上，與沙石融爲一體，有的落在海面上，隨波濤而去。幾個弟子就這樣瞬間化爲烏有，屍骨無存。
長久的靜默。
人們彷彿無法從剛纔的情景中回過神來，不知是因爲震驚，還是悲痛，除了此起彼伏的海浪拍打聲，岸上只剩一片死寂。
漸漸地，心中的憤恨被點燃，一波又一波的弟子決絕如飛蛾撲火一般，攜劍衝向那身形比自己高大幾十倍的怪物，然後化作一縷淡淡的菸灰。
端木落蕭心明，不能強攻，只能以智取勝，便舉起手比了一個手勢。菩葉弟子見到手勢，方知是要擺出伏妖陣，紛紛按陣列好，準備戰鬥。端木落蕭給了一個開始的手勢，一時間，所有弟子醞釀法術，朝陣中輸送法力。未幾，陣中發射出一束攜帶所有弟子法力的能量，朝魚王的頭顱射去。
“啊——”
魚王痛苦不堪地垂下頭，濃密的長髮蓋住臉龐。
它的身旁開始散發烈焰，仇恨的火苗佈滿周圍的海面。
魚王緩緩擡起頭，雖被長髮虛掩，依稀可見面容依舊美貌絕倫。一陣海風過來，吹開她額前的亂髮，露出雙眼——準確的說，是兩眼所在的地方。人們吃驚地看到，那裡竟成了兩塊明顯的傷疤，鮮血止不住地流下，在空中凝結成一顆一顆血紅色的珍珠。
魚王瞎了。
這一次，不是受傷，而是真的再不能看見了。
如同受到刺激，魚王的身體裡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強大的能量，張大嘴怒吼，瞬間噴射出無數火柱，射滿海岸的每一處。法力高強的弟子尚得以躲開，法術稍弱的弟子避無可避，命喪火中。
凌菀凝突然想到魚王說自己是靠體內寶物的靈力續命，而那寶物，應該就是青顏玉，如果取出它體內的青顏玉，魚王的生命力和戰鬥力應當會大爲減弱。
凌菀凝屏息凝神，微施法術，身體一週出現冰點組成的藍色保護層，輕盈地飛起，朝着魚王口的方向飛去。凌菀凝四周的烈焰遇之則滅，她飛入魚王口中，一路闖進了魚王的肚子裡。
端木落蕭花容失色，衡天晴天霹靂。
端木落蕭（向凌菀凝大喊）：小凝！——
然而凌菀凝早已消失無蹤。
衡天愣在原地。
剩下的寥寥無幾的弟子也一時間不知所措。
魚王瞬間收斂了許多，扭動着身體，彷彿十分不適。
端木落蕭與衡天心中同時暗想，莫非小凝是要通過自殺的方式從內部瓦解魚王？
二人對視良久，深知對方擔心的正是自己所想。
小凝，你可千萬不要這麼傻……
小弟子甲：落蕭師叔，那位……凌……凌波仙子，難道要涉險犧牲自己剋制魚王嗎？
端木落蕭：我也不知。
女弟子甲：不如我們在外界持續加強攻擊，助凌波仙子一臂之力！
端木落蕭：……
衡天：不可。小凝還在裡面，我們無法保證攻擊時不會波及到她。
女弟子乙：說的也是。
衡天：落蕭，我進去找她，我擔心她一人會有危險，你先在外面等我。
端木落蕭：你先別去，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小凝已經身陷險境，我不想你也有事……
衡天：你放心，我一定會安全地把她帶到你面前。我們兩個都會平安無事。
端木落蕭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她心中最看重的男人，在爲了另一個人，赴湯蹈火，即使那人也是自己最在乎的女孩。她對於他的份量，並不比對於自己的少。他願意爲她做的，也絲毫不亞於自己願意做的。時至今日她才醒悟，原來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酸楚。
縱如此她也永遠不會有所怨懟，因爲那個男人所喜歡的女孩，亦是自己想要疼愛一輩子親人一般的妹妹。她願爲他們一輩子忍受這種心痛的感覺。
端木落蕭：我擔心小凝，但我也擔心你。如果真要去冒險，我去吧。
衡天：……
二人僵持不下。
魚王突然開始痛苦地**，聽上去悲愴又心碎。
女弟子甲：你們快看！
順着女弟子手指方向望去，凌菀凝從魚王張開哀嚎着的口中飛出，周圍一團螢火一般的藍光在黑暗的夜中顯得格外明亮而唯美，手中握着一塊小小的卻閃耀着美麗藍色光采的寶石，與小凝湖藍色的仙裙相襯，形成夜空中一道美得不可思議的風景，比星星更加耀眼奪目。
端木落蕭：小凝……
女弟子乙：好美啊……
衡天：（小凝……）
男弟子丙：仙子……太美了……
凌菀凝輕飄飄地落地，微笑着緩緩朝隊伍走來。
凌菀凝：我已經取出了魚王增強生命力的青顏玉，它已沒有法力再與我們抗衡了，也無法再危害百姓了。
女弟子甲:那我們快趁着魚王脆弱的時候將之絞殺吧！
凌菀凝：我們就放過它吧，它也只是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青顏玉我們也拿到了，就不要趕盡殺絕了吧……
魚王自知失去靈石，法力大減，便施法召喚了所有岸上未回海中窒息而死的魚怪，將靈力輸入它們的軀體中，操控它們去攻擊人族。如此一來，這些屍體擁有了魚王的法術，但受到傷害時卻不會投射到它身上。
魚怪一個個站起，睜開無神的雙眼，幾隻圍攻一個弟子。菩葉弟子經過與魚王的殊死相拼，只剩寥寥十餘人，受到數量爲自身幾倍的魚怪的猛烈攻擊，紛紛寡不敵衆，倒地身亡。蕭衡二人本身修爲較高，又經一路降妖修煉，對付幾個魚怪綽綽有餘，凌菀凝自不必說，運用青顏玉，不僅毫髮無傷，還將魚怪的靈力吸收進寶石中。
不一會兒，巨大的夜幕下便只剩渺小的三人面對着龐大的魚王。
魚王：你們把我的寶物還給我……還給我……
端木落蕭：青顏玉本就是菩葉派的鎮派之寶，只是被你的手下竊取而已，怎能說是你的？
魚王：我求你們了……我需要它，真的需要它……
衡天：我們也很需要它，無數的百姓更需要它。
魚王：你們爲什麼要拿走它……我的命全系在這寶石之上，沒有它我的法力便會一天天減少直至消失……我已經瞎了，你們還想要怎樣！
端木落蕭：我可以放你走，你離開菩葉，另尋住處，以後不可再縱容你的同族傷害人類。但是青顏玉事關重大，我們實在不能給你。
魚王：人類……我恨人類……我恨人類！
衡天：滿城百姓和菩葉弟子的命，只換這麼一件玉石，難道還不夠嗎？
魚王：不夠！當然不夠！我要你們每一個人都死在這裡，爲我的族羣陪葬！
魚王積攢法術，能量爆發，化爲五個分身，每一個都有和魚王真體一樣多的法力。魚王像是失了控一樣無所顧忌地瘋狂攻擊。
凌菀凝（在慌亂的躲避中）：我們只要打敗魚王的真身，其他化身自然就會消失。
衡天：只是不知哪一個纔是魚王本體。
凌菀凝：我用青顏玉依次試一試。
凌菀凝將青顏玉舉過頭頂，從離自己最近的魚王分身開始，吸取其靈氣。魚王感知到其中一個分身正受到正面的寶物吸靈，方知寶物位置。
魚王：原來你在這裡。把我的靈石還給我……！
說罷五隻魚王同時朝着凌菀凝的方向猛烈地吐出熊熊烈焰，凌菀凝低聲唸了一句冰水護心決，身體外出現一層冰點組成的保護層，火焰絲毫傷害不到她。
魚王感知到烈焰被熄，凝神片刻，只見五張嘴同時吐出巨大的水柱，朝着凌菀凝的方向猛烈地噴射。
一貫沉穩的端木落蕭和衡天也一時亂了陣腳，呆滯半晌才連忙趕去幫凌菀凝頂住水柱。一個傘狀的綠色保護層展開，三人拼盡全力，直至精疲力竭。
已至寅時，到了黎明前的黑暗，三人都體力不支，而魚王吐水仍如呼吸般自如。終於，保護層被衝裂，幾十米高的大水柱衝擊渺小的三人，如同大象踩死三隻螞蟻一樣輕鬆。三人瞬間被大水衝散，青顏玉也失手被衝回海中。凌菀凝沒有絲毫遲疑，她深知失了這千辛萬苦才得來的玉，今後對於世間蒼生意味着什麼，可能造成怎樣的後果，所以非拿到不可。魚王感知到青顏玉的靈力，知道靈石掉在了自己真身面前，便停止了噴水，五隻魚王同時扭動着身體直立向前遊動，並用五雙人形的胳膊和手奮力地在感知到靈力的掉落點附近的泥沙中狠命抓取。凌菀凝也朝着青顏玉的方向努力爬，爬到了魚王眼皮底下，伸出雙手拼命地去夠隨淺水飄動的寶玉。
端木落蕭：小凝！不要！危險！
衡天：小凝快回來！青顏玉我們不取了！
魚王：誰？誰敢拿走我的玉！
端木落蕭：不要再過去了！
魚王：爲什麼要搶走我維繫法力的玉石！爲什麼！殘忍的人類，受死吧！
魚王突然五隻合爲一體，周身充斥仇恨的烈焰，面目猙獰，大張魚口，怒吼一聲，一股刺眼灼熱而集中的光束，猛地射向凌菀凝，凌菀凝一心想着拿回青顏玉，根本無暇閃躲，瞬間知覺喪失大半，只剩下一點點意識和小半條命。
蕭、衡：小凝！！！
二人跑去扶起凌菀凝的上半身，看到她已半死不活，心如刀絞。
魚王：哈哈哈哈哈哈！這一擊我可是直接耗盡我三成功力，她必！死！無！疑！速速把青顏玉交給我，然後滾回你們的城裡，不然我就算耗盡全部功力也要讓你們跟她有一樣的下場！
魚王說罷，繼續奮力地在淺灘找尋。
端木落蕭跪下把凌菀凝扶起靠在她的腿上，凌菀凝頭枕在衡天的胳膊上，呼吸虛弱，好像只剩下一口氣。
凌菀凝：你們……別管我……快去……拿青顏玉……
衡天：小凝你別傻了，如果失去你，就算拿到十個青顏玉又有什麼意義？！
凌菀凝：我感覺自己……的真氣……在消散……
端木落蕭：小凝，求求你，不要嚇我……
凌菀凝：我的狀況……我心裡清楚……落蕭姐、衡天哥……你們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只有一事相求……我知道憑你們的實力……一定可以拿到青顏玉……我只求你們……放過魚王姐姐，不要殺她……她其實才是最可憐的……
衡天：小凝我們扶你坐起來，給你輸入真氣，你肯定會沒事的！
凌菀凝：沒用的……我已經看到自己的兩魂五魄飄走……飛得好遠……變得好小……
端木落蕭：小凝，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就只有你了……姐姐求求你了！……
魚王抓到了青顏玉，臉上浮現出近似變態的笑容。
魚王：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端木落蕭和衡天看到魚王吞下了青顏玉，妖力大增。再回頭，凌菀凝已經闔上了雙眼，嘴角微微顫動。
二人俯耳靠近凌菀凝嘴邊。
凌菀凝：答應我……
魚王：哈哈哈哈！這個愚蠢的人類，是不是快要死了？跟我相爭，就是這個下場！啊哈哈哈哈哈！
整個海面上空盤旋着魚王妖孽的笑聲。端木落蕭兩眼佈滿血絲，噙滿淚水，用憎恨的目光審視着這個已經喪心病狂的怪物。
衡天覺得自己從未體會過恨是什麼感覺，可是此刻，他對眼前這個妖怪恨之入骨，無以復加。
就在這時，凌菀凝握着端木落蕭的手突然沒有了力氣，拽着衡天衣角的那隻小手也無力癱軟地滑了下去。
小凝停止了呼吸。
端木落蕭只覺得頭好疼，疼得快要炸裂，心好疼，疼得如同刀扎。
衡天沉默了，第一次親眼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眼前離開，痛到麻木，只有眼淚在流，其他的一切都已感覺不到。
端木落蕭：小凝……小凝……
端木落蕭只覺得天旋地轉，趴在凌菀凝小小的身體上，眼淚決堤，痛到喊不出聲。
端木落蕭：小凝……別離開我……
衡天默然。太過突然，讓人覺得不真實。只是覺得，其實一切都是假的。人是假的，妖是假的，夜是假的，海是假的，月亮是假的，眼淚是假的，只有愛是真的，痛是真的。
魚王（用妖嬈得令人噁心作嘔的聲音道）：哈哈哈，又死了一個人類，人類啊人類，真是愚蠢而無能！聽聲音還是一個小姑娘吧，我能感覺到這小女孩的靈力異常充沛，可惜啊，都隨着魂魄煙消雲散了，不能爲我所用！不過，死了就死了，反正你們人類，都是死有餘辜！
端木落蕭：……
衡天：……
黑夜將盡。
不知怎地，二人出奇的一致，出奇的冷靜，一句話也沒再說，小心把凌菀凝的屍體在海灘上放好。
兩人紅着眼睛，也不知是因爲悲傷，還是因爲憤怒，也並不看對方一眼，忽而就起身轉過來，前所未有的默契地，舉起劍，帶着一種決絕，飛速衝向魚王的方向。
魚王已瞎，仍沉浸在喜悅和滿足之中，對此渾然不覺。二人分繞兩側，前後夾擊，雙劍一前一後直插魚王心臟，劍鋒相對。
二人兩眼血紅，衡天一臉平靜，落蕭一臉漠然。
日出東方，晨光熹微。
魚王麻痹片刻，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吼。
端木落蕭耗費巨大精氣，將青顏玉從失防的魚王體中逼出。
偌大的一個美豔動人的龐然大物，轟然倒塌，重重地摔在地上，苟延殘喘。
端木落蕭：你已經沒有青顏玉了，從今往後你的法術將會一天天減少直至消失殆盡，你的妖體將會一天天退化直至變回一條小魚的原型，你心臟的傷口會一天天癒合，你的眼睛會一天天恢復直到看到光明。以後別再害人，也別再被人害了，回到大海中去吧，做一條自由自在的小魚，樂得餘生。
魚王：……我真的還能擁有從前的生活嗎……那時候，無憂無慮，真是懷念……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端木落蕭：除非死亡，只要願意，任何事情都隨時可以重新開始。
魚王：……………
魚王：……謝謝你。
衡天施展法術，將淺灘的魚王送回海中。魚王拖着疲憊地身軀，擺着魚尾，漸遊漸遠，回到大海深處，回到了它的家園。
清晨的陽光總是溫和而不刺眼，微暖的日光傾瀉在金色的海灘上，海風吹動着凌菀凝水藍色的仙裙，她嘴角仍舊帶着笑，彷彿看得到方纔的一切，恬靜美好得如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