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岱川點點頭。
手裡握了一枚古老精緻的懷錶，翻開錶盤，錶殼裡面是一張古老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輕女孩子笑得燦爛極了。
粗糙滿是厚繭的手指在相片上摩挲兩下，蘇岱川拿起茶几上季菡的照片。
這兩孩子，真是太像了…
人年輕的時候，大家很容易很單純就能評判出你是否成功。
或錢，或權，或名。
在蘇岱川年輕那些時光，大概是他這一輩子最讓人說不出詬病的時候。
父母早逝，他憑着一己之力攬狂瀾，讓蘇家聲名鵲起，一呼百應。
可上天對他的眷顧在那幾年到達頂峰，並戛然而止。
妻子在醫院待產的時候突遇仇家來報，同一產房的還有蘇錦雲的父母。
混亂之中，剛有了生產跡象的妻子，和蘇錦雲父母皆被流彈所殺，連連搶救無效，最後只剩下兩個剛出生的孩子。
蘇岱川對外宣稱妻子生的雙胎，把蘇錦雲帶回家，當做親生女兒一般養大。
這些年閒下來的時候他經常在想，後來兩個孩子的遭遇，是不是都是他一手措成。
所以在他老年的時候，世人一想到他，不再是那個風頭無雙的蘇岱川，只是一個兒女雙亡的孤寡老人…
老了經不起回憶。
蘇岱川將懷錶細心裝進棉襖內襯的兜裡，再將季菡的照片小心收好，雙手握着手裡的柺杖開始閉目養神。
蘇家老宅在最古老高端的別墅小區，靠山看海，離KC總部並不算近。
汽車出來主道，上了高架季菡才反應過來：“啊，第一次見面，我要不要買個見面禮啊！”
“有什麼是你買得起，爺爺買不起的嗎？”蘇沛白的反駁一針見血。
季菡皺眉，對他的打擊不在意。
因爲他說的也是事實，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可是從小被教導人要懂禮貌，見長輩兩手空空真的不太好啊。
“可以再回去剛纔那個商場嗎？”季菡低聲請求。
蘇沛白大總裁從來沒有想過什麼禮貌人情，臉上出現不耐煩的表情，沒有答應。
“蘇沛白…”季菡低低地，撒嬌一般喊了聲他的名字，有些焦急地轉過身子，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皺着眉頭，蘇沛白從輔道出了高架掉頭回去。
往市區方向開了兩三公里，看見一個小超市，蘇沛白斷然把車停在路邊：“去吧。”
季菡看着這個人氣不旺，只有兩層樓的建築，猶豫：“這裡有什麼可以買…”
話未說完，擡頭就見蘇沛白煩躁地一瞪眼，她立馬止住了音，直接開門跳了下去。
“等等。”
蘇沛白轉過頭喊住了她，打開窗戶把錢包扔給她：“你買差了，丟我的臉。”
“嘻。”
季菡樂呵呵地接過去，對着他咧開嘴笑了一聲，蹦蹦跳跳地進去了。
也沒有關窗，蘇沛白從後座拿出平板看資料，偶爾擡起頭往門口處看一眼。
季菡進去的時間也不算很短，出來的時候提了個紅色的環保袋，小跑着上車來連連把窗戶關上：“好冷啊好冷啊，據說這兩天要下雪。”
蘇沛白開高暖氣，看着她腿上的袋子問：“買的什麼？”
“這裡也沒什麼貴重東西，更何況你家哪缺什麼貴重東西啊。”
季菡雙手在空調出風口稍稍暖一下，嘴裡自顧地說着。
等手暖和一些了，她才獻寶似的打開購物袋：“暖手寶，羊毛圍巾，最後還有一隻毛筆！”
季菡一邊說着一邊把東西一一拿出來，放在座椅旁邊和腿上。
“怎麼樣？”
她像渴望得到大人表揚的小孩子，雙眼亮晶晶的。
蘇沛白看着面前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象徵性地點點頭，然後發動了車。
“哼！”得不到表揚的小孩子很不開心，把錢包扔回給他，“我都是買的最貴的！”
“好。”蘇沛白應了一聲，眼神軟下來。
老宅富麗堂皇，卻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冰冷空蕩，他想爺爺即使不是因爲她身世的原因，應該也會很喜歡面前這個小女人。
她乖的時候，會讓你情不自禁地就破了寒冰，由衷地輕鬆起來。
得到了迴應，季菡雙眼眯眯地笑了起來，將禮物一一拆開包裝，疊好，再小心翼翼裝進購物袋裡。
只是這個購物袋像是買菜用的…
早知道真應該要個禮品袋，真不該給蘇沛白心疼錢啊…
季菡有些悔不當初。
看看時間已經不算太早，蘇沛白加快了速度。
一路地勢越來越高，出得收費站來再開一段就到了臨海公路。
冬天夜晚的海靜寂的沉默的，下雪前晴朗乾燥的夜晚有明亮的星星，遠方還有一彎月亮。
“原來這就是看海別墅區啊。”
季菡看着這綺麗夜景感嘆出聲。
蘇沛白不再看路，轉過頭去看着海面。
小時候爺爺對他的管教嚴格到殘忍的地步，這段路他不知道跑過走過甚至爬過多少次，即使不用看路，他都能清晰地記起這裡的每一處路燈和礁石。
車速不算很慢，兩人各自無言，很快就到了蘇家老宅門外。
靠山看海，院門恢宏，一棟硃紅色主樓，旁邊三三兩兩聚集了些小棟樓房，院子裡有泳池假山像奢侈的高端度假村。
車停在院子外的車庫，蘇沛白下車去按密碼開門。
季菡提着環保袋跟在他身後，心裡暗暗對這座院子的奢華程度咋舌，懷裡如揣了一隻兔子跳來跳去。
“密碼是我的生日。”蘇沛白一邊輸入密碼一邊對季菡低聲說着。
“噢。”季菡吐吐舌，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可是她又不常來這裡，記不住也沒有關係。
可蘇沛白像她肚子裡的蛔蟲，雙眼如劍看過來：“你知道？”
“知道，知道。”季菡連連點頭。
“那你試試？”蘇沛白剛已經按下密碼卻沒有按確定，食指一下子清除掉密碼，讓開位置。
“87…”季菡只能硬着頭皮上，蘇沛白比她大了四歲，她知道他的出生年份，後面的卻是再也裝不下去了…
求助地看着他。
蘇沛白用鼻子出了口氣，沉聲說道：“0515。”
“好好，0515。”季菡嘴裡唸叨這一邊輸入這個數字，按下確認，門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