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馳拿起筆在轉讓書上籤了字,他的目光惡狠狠的,我們終於從兩人變成了仇人般的存在。
我的半張臉被扇的都麻木了,他是真的下了力道打我的,我甚至感覺到了口中的血腥味,不過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看着蔣馳笑了,“我希望你能幸福。”
蔣馳將那份轉讓書摔在我臉上,“不會,我這輩子都不會幸福,你別安心!”
說着他抓住我的胳膊將我甩出辦公室,推搡着我將我丟出公司門外。
所有員工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見我跌坐在地上紛紛要出來扶我,卻被蔣馳給吼得誰都不敢動。
我狼狽的站起身,只要蔣馳手下馳音,我心裡的罪惡感就能減輕很多,我看着馳音的招牌,兩年了,夜以日繼的在這裡拼搏,從最初的連刮大白都要親自上陣的工作室,到今天的擁有一百名員工的公司,天知道究竟都付出了多少。
爲了拉單子陪客戶喝酒喝到吐血,爲了省點人力費扛沙子背水泥,做不出令客戶滿意的設計圖,去其他大公司苦苦的求……到頭來卻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這種心情,就跟孩子流掉沒什麼分別,我哽咽了一下,深深的嘆了口氣,今天在這裡彷彿是一段路的終結,我閉着眼睛站在公司大門口好半天,心裡就好像在舉行一場道別儀式一樣。
緩和了一會兒,我轉身,步伐無比堅毅的朝公交車站走去,我又變得一無所有了,一段情,我選擇了淨身出戶,而下一段親情,究竟是收穫還是別離,其實誰也說不好。
我站在公交站牌下,盯着上面的線路看了半天,突然就笑了,而笑着笑着,我的眼淚就流出來了,我沒有地方可去啊,可我不能就這樣停下來,我怕我停下來會崩潰。
也不管究竟是幾路車,我跳上去坐到了最後的窗口,因爲是上班時間,公車上人不多,我伸手捂住臉,人前,我可以堅強得就好像雷打不動的漢子一樣,但我不是,我真的沒那麼堅強。
我將頭靠在窗戶上,窗外的城市亦如每一天,風景在我眼前一一掠過,我不是矯情的人,可跟蔣馳十多年的感情,今天算是真正的結束了,說一點都不感傷那是騙人的。
而跟喬森見,我愛他,但我不確定能不能在這份艱辛中熬到最後。
我的眼淚流了一路,無聲無息的,終點站,下車的時候,太陽曬得我睜不開眼睛,我看着陌生的四周,這裡應該是郊區吧。
公交車關門之後再度啓動,從我眼前開走,我茫然的站在路邊,在荒蕪的景緻中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十幾秒之後,對方站在了我對面,笑着將一包面巾紙遞給我。
“哭爽了?該餓了吧?”
白羽竟然一路開車跟到了這裡,我掏出一張紙把臉擦乾淨,“你怎麼來了?蔣馳呢?”
白羽將手中的礦泉水扭開遞給我,然後像哥們似的摟住我的肩膀,推着我往馬路對面的車子走去,“我們兩個現在都是無業遊民了,要相互扶持。”
我喝了兩口水,被他這話嗆到,咳嗽了幾聲,“你說什麼,辭職,你和我都不在馳音,蔣馳應付不來的。”
“我跟蔣馳攤牌了,說我一直暗戀你來着,哈哈,你都不知道蔣馳當時那個驚悚又愧疚的表情。別管別人了,有葉沫幫她,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因爲誰不在而停止轉動,所以隨心所欲的活着吧,快樂些!”
我看着一臉輕鬆愜意的白羽,這件事有他說的這麼簡單嗎?重點是我覺得白羽虧了啊,雖然當初他沒投資馳音,不過沒有他的付出,馳音也不可能發展的這麼快。
白羽像似看穿我要說什麼似的,“出了馳音我還有在外面經營自己的小買賣,錢方面,吃吃喝喝足夠了。”
我猛然想起之前喬森見被偷錢包的時候,那羣小偷,他們口中說的老大應該是隻白羽吧,我試探着問了一句,“你不會是在幹違法的事情吧?”
白羽瞪了眼睛,“說什麼呢,我不過是開了家幸福小館的飯店。”
這個我還真沒想到,白羽整天待在公司,什麼時候開的飯店,哪來的時間啊?
我迷茫的被他推進副駕駛,車子啓動,“走吧,帶你去嚐嚐幸福小館的味道,喝幾杯,慶祝你的人生重新起航。”
我哭了一路,覺得挺悲傷的事情,被白羽這麼一鬧,居然變成了值得慶祝的事情,還真是要多練就一下換位思考的本領。
白羽的幸福小館就開在他住的那個小區外面的門市,很小的一個小店,只有100平米,裝修得有點古風的感覺,店裡人不是很多,不過門口有很多百度外賣、餓了麼之類的送餐公司等着,應該是以網絡訂餐爲主。
白羽將我引到最裡面的餐桌,我環視了一眼四周,很溫馨的小店,整潔乾淨,讓人很有食慾,也覺得很愜意很小資。
白羽從冰櫃裡取出兩瓶涼涼的啤酒,吩咐廚師來幾道招牌菜,我都已經多久沒有這麼空閒過了,大白天的居然有空在這裡把酒當歌。
一杯啤酒下肚,我就覺得那些濁氣全都被壓下去了。
白羽跑去後廚幫着忙活了一會兒,很快幾道菜就上來了,他在我對面落座,託着臉看我,“心裡舒服點了?”
我點了點頭,還是覺得不妥,“白羽,我並不想你跟蔣馳鬧僵,你還是回馳音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白羽倒滿一杯酒,“來來來,先不聊這些,先喝着,這麼多年都是全年無休,今天就當是放假了!”
白羽的性格我瞭解,他現在不想聊這個話題,我說再多也沒用,我也舉起酒杯跟他碰杯。
我們兩個從中午一直喝到下午兩點,桌上地上橫七豎八擺了十多個空酒瓶,我的頭有點暈暈的,不過這種醉了的感覺讓我覺得解了千愁一樣。
白羽喝得比我多,我見他也舌頭髮木,再度提起之前的話題。
白羽放下筷子,“雖然不知道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不過總該需要個司機吧?我給你打工怎麼樣?”
他說的倒是真的,我確實需要個司機兼保鏢,可這個人僱誰都不能僱白羽,不然只會讓他越陷越深。
白羽單單是看我的表情就生起氣來,“僱別人你信得過嗎?誰能像我這樣不要命的保護你!”
白羽是真的喝多了,居然說出這種類似於情話的話,搞得我臉都紅了,“那個,我這也是爲了你好,不保持距離的話……”
白羽突然掏出手機,也不知道是打給誰的,“喂,你不是說喜歡我嗎?做我女朋友怎麼樣?”
匆匆幾句話,白羽掛斷,“這樣行了吧?”
我都結巴了,“你給誰打電話?”
“丁夜露。”
我急了,“白羽,你這是鬧什麼啊?你要是不喜歡她就只會傷害她。”
白羽直接舉起酒瓶灌了大半瓶的酒,“我想通了,你永遠都是可觸不可及的,就像天上飄着的雲,我飛不上去,我得腳踏實地的過日子啊,我跟丁夜露一起也許慢慢的也會喜歡上她。”
說的我好像女神似的,我就是一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還帶着一身污名,有什麼好的!
不過白羽能這麼想,我還是覺得很欣慰的,“那你真的會認真的對丁夜露?”
白羽想了想,臉上露出一絲愁容,“她才十九歲,我大了整十歲,等她長大早晚有一天會喜歡上年齡相當的男人吧?所以,不應該太認真,她現在要去上學,需要錢需要住所,我倒是很想幫幫她。”
我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啊,年齡差那麼大,將來沒準丁夜露先變心呢?到時候受傷的還是白羽。
我嘆了口氣,“你以前那些女人就沒有一個喜歡的?”
“我只相信你推薦的,那孩子的經歷跟你挺像的,讓我想去照顧。”說着白羽醉倒在桌子上,“所以,我現在已經有了很正式的女朋友,你可以讓我在身邊了吧?”
我用力拍了兩下額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有些無奈,說到底白羽還是爲了我,我害他沒了馳音的工作,僱傭他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好,那你就給我當保鏢吧。”
我剛說完,飯店門口就傳來丁夜露的聲音,“白大哥,真的嗎?是真的嗎?”
我回頭就看她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一下撲到白羽身上,兩隻手摟着他的脖子,高興的都要哭了。
白羽醉得已經睡着了,我拉住丁夜露的手讓我在她身邊坐下,“如果……你不會怪我吧?”
丁夜露自然懂我在說什麼,她朝我比劃了個強有力的加油動作,“只要給我機會,我有信心打敗你。”
說着她伸手摸上白羽的頭髮,“我這麼年輕,就不信征服不了這個一根筋的老男人!”
我看着丁夜露那個喜歡到恨不得將白羽吞了的表情,安心的笑了笑,如果他們兩個真的能在一起就好了,不過正如白羽所說,恐怕很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