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馳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後指了指我身後的位置,“你去那裡。”
我回頭看了一下他指的地方是一個涼亭,疑惑起來,“什麼意思?你是讓我去涼亭裡?”
蔣馳催促了一下,“對,快去,站到涼亭臺階的地方。”
我迷茫的走到他說的位置,“要幹嘛?”
蔣馳兩手撐在輪椅扶手上,突然就站了起來,兩隻手展開着保持身體的平衡。
我嚇得朝前衝了兩步,他卻喊道,“不要過來,就站在那裡等我。”
我收回腳步重新站好,已經猜到他要幹什麼,他是要向我展示他已經可以重新走路了。
蔣馳就好像一個剛剛學走路的孩子,搖晃着身體,腳甚至都擡不起來,蹭着地面一步步的朝前邁進,他緊緊的咬着嘴脣,看起來很吃力也很艱辛,但是目光裡卻充滿了希望。
單單是從他的表情我便知道他有多緊張、他的腿承受了多大的疼痛,幾個月前他躺在病牀上時,醫生甚至宣佈了腦死亡,我以爲他這輩子都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此刻我看着他就好像看着奇蹟。
我咬着嘴脣,下意識的展開雙手,做出迎接他的姿態,我的眼眶有些發燙,“加油,蔣馳,加油!”
那個權威醫生指定的恢復計劃,當時說最快也要半年時間,這纔過去不到一個月,蔣馳就有了這樣的成果,他的每一步都在說明他的付出,我甚至能夠想象他是怎麼的起早貪黑纔可以做到這個程度的。
蔣馳一步一搖晃,好幾次險些摔倒,卻又不讓我上前幫他,他不停的重複着,“不要過來,你只要看着我就好,我說過,我會親自走到你面前的!”
他看過來的目光帶着濃到化不開的情意,我看的一清二楚,原來讓他有勇氣承受這些的依舊是我,我哽咽着望着一點點縮進我們之間距離的他,連忙捂住了嘴,壓抑住奔涌而出的酸楚。
不過五米遠,蔣馳走了很久才抵達我面前,期間他摔了三次,褲子和手都蹭髒了,可他卻無比雀躍,氣喘吁吁的朝我笑。
可能是腿上實在沒有力氣了,到我面前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撲在了我身上,如果不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去接穩他,我險些隨着他一同跌倒。
蔣馳就好像取得了莫大的成就感一樣,緊緊的抱着我,“音初,你看到了嗎?我能走路了,我終於可以走到你面前了,你再給我些時間,我就可以像以前那樣抱着你旋轉。”
我想起他說的以前,用力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我真不是這種哭哭啼啼的類型,只是這些事情真的超出了我的負荷,蔣馳啊蔣馳,要我如何去彌補?情債,果然難償。
這對蔣馳來說是非常時期,我知道我的言行舉止對他來說很重要,我吸了吸鼻子,將好幾度脫口而出的話吞回去,鼓勵他,“我知道這點困難根本難不倒你,我和公司都等着你歸來。”
我心裡一直很忐忑,擔心蔣馳會掏出戒指再度對我求婚,幸好我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我猜他可能是想等徹底恢復之後給我製造一場驚喜吧,莫名的,我害怕那種驚喜。
因爲流產一直待在家裡,缺乏鍛鍊,我的體力不是很好,這樣抱着蔣馳撐了不久我就沒有力氣了,我扶着他往輪椅的位置慢慢移動,要知道蔣馳身高一米八,即使瘦了很多體重也有150,沒走幾步我的腿就有點打顫了。
腳上一軟,我的腿就往地上跪去,眼看就要大頭朝下的摔下去,白羽從角落裡衝了出來,一手撐着蔣馳,一手趁着我,穩住了我們兩個人。
蔣馳吃驚的看着白羽,“你怎麼在這兒?”
白羽深切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再問你沒事吧,見我給了一個肯定的目光這才安心,扶着蔣馳坐到了輪椅上,“葉沫給我打電話,說你不見了,我猜你可能會來這裡。”
蔣馳感動的拍了拍白羽的肩膀,“不愧是我鐵哥們,一下就能猜到我的心思。”
白羽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隨即笑得心虛,還偷瞄了我一眼,“從小就在一起,想不瞭解都難。”
白羽推着蔣馳朝車子走去,蔣馳的目光始終追隨着我,“我沒想到你搬家,把生病的你叫出來真抱歉,不過能讓你看到我的成果,我很開心。”
“沒什麼,看你恢復的這麼好,我也很開心。”
白羽將蔣馳扶到後排座,收了輪椅,轉身過來扶我,我抽出手回了他一抹微笑,“我沒事!”
“還說沒事!要是真的沒事至於穿的這麼厚,他有好好照顧你嗎?”白羽眼中帶着些埋怨,就好像我是一個不聽話的叛逆學生,而他則是我的監護人一樣。
爲了不讓他過度擔心,我點頭,“護理阿姨一直照顧着,他也每天有空就留在家裡陪我。”
我朝車窗看去,坐在裡面的蔣馳剛好搖下車窗,我連忙制止白羽再說下去,“你送蔣馳回醫院吧,我打車回去就行。”
“讓白羽先送我回醫院,然後再送你回去,天色黑了,你打車我不放心。”
蔣馳發了話,白羽給了我一個懇求的目光,無奈下我只能坐到副駕駛。
途中白羽給葉沫和劉瑩打了電話,他們兩個早早的等在了醫院門口,看到我從車上下來,她們的目光不太友善,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都已經被瞪習慣了,拉開後排座想要拿輪椅下來,白羽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你站在一邊就行,我來。”
白羽將蔣馳從車裡扶出來,在輪椅上安頓好他,正要將他交給葉沫,蔣馳卻拉住了他的手腕,“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對音初的心思,你是礙於我才一直忍着的,我希望你能一直忍下去,不要搶走她。”
蔣馳說話的聲音很小,我站在車邊,他可能以爲這麼遠的距離我聽不到,可我卻一字不漏的全都聽清了,我看向別處假裝沒聽見,心裡卻七上八下的狂跳起來。
什麼叫早就知道,什麼叫一直,難道白羽對我的喜歡比我想象的還要早?難道是從一開始?
白羽拍了拍蔣馳的手,沒回答,然後給了他一抹讓他安心的笑容,之後才轉身幫我拉開副駕駛,他也繞到了另一側上了車。
我朝蔣馳揮了揮手,儘管心情複雜卻還是說了鼓勵他的話,不等蔣馳回我話,葉沫就快速轉動輪椅,推着他進了醫院。
這回只剩下我跟白羽了,啓動車子之後他問我,“他不在家?”
我知道他是指喬森見,“有事情需要他去處理,只有今晚,平時都是陪在我身邊的,所以,我很好……”
白羽緊抿着嘴角,我知道我這話對他已經構成一種傷害了,但在我的觀念裡,不喜歡就要狠狠的拒絕,這纔是最溫柔的做法,總比吊着胃口讓對方蹉跎歲月要好。
交通崗等紅綠燈,白羽突然拉住我的手腕,“那個,你幫我看看眼睛,好像吹進沙子了。”
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車窗只不過是開着一道縫隙,怎麼可能迷眼睛,不過他都這麼說了,總不會是鬧着玩吧,我連忙湊過去,撥開他的眼皮吹了口氣,“好點沒有?”
白羽搖頭,“幫我翻眼皮看看。”
“真的假的?真眯眼睛了?”我不會翻眼皮,只能試着翻一下,但卻失敗了。
馬路邊傳來情侶吵架的聲音,我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白羽卻捧住我的臉,催促,“快點,眼睛痛,再吹!”
我皺着眉頭,推開白羽的手,回頭朝馬路邊看去,這才明白白羽爲什麼謊稱迷眼睛,我竟然看到了喬森見和一個女人……
天色很暗,那個女人又背對着我,我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唯一醒目的就是她腳上那雙火紅色的高跟鞋,正是之前喬森見書房裡藏着的那雙,這麼說,這個女人就是蘇檬,是他心中曾經那個女神。
我看到喬森見一把抓住女神的手腕,“真的是你嗎?”
女神朝他搖頭,“你居然這麼想我?你可真會傷我的心!”
女神甩了好幾下手都沒有甩開喬森見,他就那麼死死的抓着她。
我不清楚他們對話究竟是圍繞着怎樣的內容,距離太遠,有些字句我聽不清,更看不到他們是用怎樣的表情面對彼此的,我只知道喬森見對我說謊了,根本不是什麼辦事情,也不是什麼宴會,只是他們兩個人的私會而已。
“要不要我下車幫你質問去?”
白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回了神,交通崗已經變燈,後面的車子紛紛按響喇叭,我搖了搖頭,“走吧,送我回家。”
白羽啓動車子,“你別多想,也許是誤會,看得出那小子很喜歡你,不會輕易劈腿的。”
我咬了咬嘴脣,“如果你真的覺得是誤會,就不會想法設法不讓我看見了。”
白羽猛地調轉車頭,朝之前的馬路邊開過去,“那就當場問清楚,我不想看到你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