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慕容恪醒了,皺眉看着牀上依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催促道:“不能睡了,該起身了。”
牀上的宇文櫻揮了揮手,就像似要趕走一隻吵人的蚊子一般,連眼睛都不睜開,只含糊不清說道:“閉嘴!再吵本公主睡覺,罰你去放羊。”
慕容恪嘗試幾次無果,乾脆伸手將她被子扯了過來,說道:“一會兒就該有人要敲門進來伺候梳洗了,你再不起來,他們看了該笑話了。”
沒了溫暖的被子,宇文櫻縮成一團,掙扎了好一陣才勉強睜開了眼睛,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抱怨道:“覺都不讓睡好,真是受罪。”
只是她再怎麼不甘願,也還得起身,看着換好衣衫的慕容恪。白了他一眼,自去屏風後換衣服。剛等她穿戴完畢,外面侍婢敲門,慕容恪自去將門開了。衆人進來伺候梳洗。
二名侍婢分別伺候他們二人漱口、潔面,烏蘭給宇文櫻挽發、上妝。另有兩名侍婢負責鋪牀,她二人翻開被子,看着牀單有些凌亂。且上面有幾滴已經幹了的殷紅色血跡,放下心來。
宇文櫻自然也看見了她二人的小動作,看了看正漱口的慕容恪。昨日自己不知怎麼睡着了,完全忘了這茬,心中感嘆他的細心。
梳洗完畢,宇文櫻就着銅鏡看了看自己那婦人髻,暗吸了一口氣,面上很快擠出笑容。帶着一副新婦含羞帶怯的樣子,她和慕容恪一起去給燕王和王妃敬茶。
二人路上正碰見了昨日一同成親的慕容霸和段瑤,自然是一陣寒暄。宇文櫻也就第一次有了機會好好瞧瞧慕容霸那傳說中的段妹妹。
只見那段瑤就簡簡單單挽了一個髻,臉上不施粉黛卻散發珍珠般光芒,臉上沒什麼笑容,只一副清冷的樣子,直讓人覺得高貴、素雅。
宇文櫻在觀察着段瑤,段瑤自然也在觀察她,兩人只分別稱呼了“四嫂”、“五弟妹”,也就沒再說話。一行人四個,一起入大廳給長輩敬茶。
宇文櫻看了看廳內的人,只見上首坐着的除了燕王,便是一位貴婦人。氣度雍容沉靜,想必就是燕王妃段氏了。另還有一對年輕夫婦也在,想必是哥哥嫂嫂,卻不知具體身份。
慕容恪爲長。敬茶自然在先,慕容霸和段氏分別站於他夫妻二人身後。
慕容恪宇文櫻二人一同跪下,下人端茶過來,宇文櫻拿過一杯,燙!只一觸手她便恨不得縮回手去,忍着說道:“兒媳給父王請安,父王請喝茶!”
燕王接過茶,也是覺得有些燙。還是不動聲色說道:“望你二人日後生活和順。”
宇文櫻邊在袖子中輕輕搓了搓手心,邊回答:“謝父王。”
宇文櫻只恨不得現在能有人出來多說幾句話,拖延時間,讓那第二杯茶再涼一些,可她的願望註定落空。
硬着頭皮拿起第二杯茶,宇文櫻說道:“兒媳給母妃請……”
只她這話還沒說完,後面的段氏不知爲何竟撲上前來,宇文櫻一失手。那杯茶眼看要落地,說時遲那時快,宇文櫻一邊說着“安”,一邊眼明手快將那茶穩穩接住。只是動手之時來不及收聲,將舌頭咬了一口,那是真疼!
段瑤驚慌失措,臉都憋紅了,剛要開口。宇文櫻搶先說話了。
“母妃請喝茶!兒媳一時魯莽,險些打翻茶杯,還請母妃不要怪罪。這茶還有些燙手,母妃接茶時。一定要小心些。”
旁邊坐着的那對年輕夫婦本是一臉看段瑤笑話的表情,如今看宇文櫻竟將罪責攬上身,完全不提段瑤推她之事,感覺有些失望。只是聽到後面,見她竟直接說茶燙,二人又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那茶有些燙,本就是燕王妃故意爲之,不過就是想在新媳婦面前立威而已。如今看這宇文櫻竟是直接就說了出來,完全一副不知事的蠢樣子。只是如今她打着關心自己的幌子,爲顧全顏面,燕王妃只得怒斥下人。“哪個不長眼的備的茶,竟連這些分寸都不懂?”
說了這話,燕王妃又是一副關心的樣子,對宇文櫻問道:“可有燙到手?”
沒有燕王妃默認,哪個下人敢這麼做?只是雖然知道這些,宇文櫻也只能忍着,細聲回道:“多謝母妃關心,兒媳無礙。”
燕王妃小心翼翼接了那杯茶,只裝作喝了一口的樣子,飛快遞給身邊的下人。
燕王如今看向宇文櫻的眼光有些不同了。原本看她世故圓滑,和道業正好相配,如今卻將這茶燙的事實當衆說出來。落了燕王妃面子,看來她也並非像自己想象的那麼聰慧,和段瑤相比,也強不太多。心裡總算有些平衡了。
慕容恪夫婦領了紅包,退到一旁,慕容霸夫婦登場,將剛纔那程序再經歷一遍。不同的是,段瑤幸運了些,因爲那茶太燙,燕王妃吩咐下人重新換了兩杯。宇文櫻也只能默默搓了搓自己的手,嘆聲命苦。
兩對新人敬茶完畢,燕王指着一旁的年輕夫婦,介紹道:“這是二哥和二嫂,此番先見過他們,省得以後妯娌見了面卻不認識。”
燕王說完這話,兩個新婦嘴裡喚着“二哥”、“二嫂”,又是一陣行禮。
前後折騰了快半個時辰,才終於結束,四人一起出來。
身後段瑤拉了拉慕容霸衣袖,後者叫住前面二人,“四哥、四嫂請留步!”
二人默默回頭,有些不明。
慕容霸自牽着段瑤上前,說道:“剛纔多謝四嫂替瑤妹解圍。”
段瑤也跟着附和了一聲。“多謝四嫂。”
宇文櫻不理會他二人的道謝,只看着慕容霸,打趣道:“喲!現在改稱‘瑤妹’了?先前不一直是叫‘段妹妹’的麼?”
段瑤聽了這話,以爲宇文櫻嘲笑他們夫妻二人太過親密,想着兩人的手還牽着,使了勁想掙脫,只是慕容霸卻偏偏不放手,只衝着四哥四嫂傻笑了兩聲。
“四嫂光打趣我們兩個。你跟四哥不也是新婚燕爾,恩愛有加。方纔多謝四嫂,弟弟祝你們琴瑟和鳴、恩愛白頭。”
慕容恪宇文櫻二人聽了他那話,無奈交換了眼神,都在想着,那慕容霸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出來他們恩愛有加了。
宇文櫻只悻悻回道:“無需客氣,弟妹下次記得站穩些就行。”
段瑤聽了那話,面上有些掛不住,更覺得宇文櫻在嘲笑自己,冷冷說道:“多謝四嫂教誨,瑤兒下次必會注意。”
宇文櫻看她滿臉不以爲然的樣子,聽出她話語中的冷淡,也就不再就這個事情多說,只最後說了些無意義的客套話,就和慕容恪先行離開。
段瑤看着宇文櫻的身影,有些不滿,“只看四嫂的眼神,就知道她心思深沉。我最不喜與這種人打交道。就見她們整日不花些功夫培養才情,偏偏把所有時間用來鑽研後宅的彎彎繞繞。你等着看吧,過不了多久,四哥府上必定被她弄得雞飛狗跳。”
慕容霸忙在一旁維護宇文櫻說道:“別急着下判斷,你和她認識不深,還不甚瞭解。等着過些日子再看便是,況且她今日可是幫了你一把,你也該謝謝人家。”
段瑤心裡有些不樂意,撒嬌道:“我都跟你說過了,我不是故意的,方纔不知道是誰在後面推了我一把。她今日真要怪責我,我便將詳情告知父王和母妃,讓他們仔細盤問,事情一樣能水落石出。”
慕容霸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確實是太天真了些,看來今後得更加小心保護着她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