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慕容靜乖巧得很,每日剛一入夜,就安靜坐在院中。
宇文櫻看她托腮望着後門,也知她是在等慕容恪,笑過之後又有些酸澀。她自己本是幼年喪父,如今又在等着阿孃過來,自然明白安安心中的期盼。今日十月初六,照慕容恪所說,他出發之時便讓人從薊城去信到代國,算算日子,娘和師傅該快到了吧。
“安安,你爹還得晚些時候纔到,你先進屋去,當心凍着了!”
這幾日慕容恪每晚都過來看她們,慕容靜心裡早就認了爹爹,偏偏一直不承認。現在聽了孃親這話,又開始嘴硬。
“我又沒有等他,屋裡太悶,我想在院子裡吹吹風!”
宇文櫻無奈一笑,走近了陪她坐下。“你是我生的,你心裡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
慕容靜輕哼一聲不說話,算是?認。
“安安,你爹接連哄了你六天,你也是時候該叫他一聲爹爹了吧?”
慕容靜聽了這話,嘴撅得老高。
“娘,我長到六歲都沒見過爹爹。他只哄了我六天。爹爹的一天抵得上我一年麼?”
宇文櫻聽了這話又鬱悶了,在女兒這兒是一天抵一年,在她這兒……
一個時辰分八大刻,那晚從自己見到他,到最後二人一起回來,前後不到一個時辰。若按六刻來算,豈不是慕容恪一刻的解釋就抵上了自己一年?
真是不算不知道。這麼細算下來,她心裡直冒酸水。
慕容靜也沒發現孃親神色不對,只一臉歡快說道:“不管我現在要什麼,喜歡什麼,爹爹都給我買。我說什麼話爹爹都聽,還從來不兇我。最好爹爹一直都哄着我,一直對我這麼好。”
宇文櫻聽了這話直扶額。自己的腦子竟是一不小心輸給了孩子。
外面天有些冷,她心中鬱悶,更不想再等慕容恪。
“你記得早些回屋,娘不經凍,先去睡了!”
慕容靜笑着點頭,“知道了,娘!”
宇文櫻擡腳回屋。一回頭見慕容靜穩穩地坐着,心裡一陣嫉妒。這小丫頭,以往一直?着自己,往常自己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現在倒好,有了爹忘了娘。
宇文櫻帶着一肚子亂七八糟的情緒回屋躺下,慕容靜只還朝後門望着,滿心期待。
戌時剛過,後門想起敲門聲。
慕容靜立馬起身,快跑過去,側臉貼着門,輕聲問道:“誰呀?”
隔着門傳來慕容恪的聲音,“是爹爹,快開門!”
慕容靜一陣偷笑,接着輕咳一聲,“有沒有帶什麼好玩的東西?”
門外站着的慕容恪忍俊不禁,故意說道:“今日忘了買了,明日爹爹再補上。”
慕容靜託着小腦袋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原則辦事。她忙小聲說道:“先前說好了,一手開門,一手交兔子。沒兔子,不開門!”
慕容靜說完這話,等着門外的回答。結果等了好半晌,門外竟無人應答。她一時慌了神,莫非爹爹看自己不開門,有些生氣,然後直接走了?
她打開門閂,朝門外張望。竟然真的沒人!
她心裡失望得很。爹爹真是小氣,以後不理他了。
她氣鼓鼓地關上門,跺了跺腳,還是覺得不解氣,直接說道:“小氣爹爹!”
“我怎麼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壞話?”
坐在牆頭的慕容恪起身跳下,慕容靜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爹爹,就像看天神一般。
“爹爹,你怎麼……你什麼時候……你好厲害!”
慕容靜激動得語無倫次,慕容恪更激動。
他放下手中的籠子,抱起女兒,“安安,你終於肯叫爹爹了!”
慕容靜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太崇拜爹爹,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爲挽回顏面。她得恢復自己驕傲的性子。
思及此,她別過頭去,噘嘴說道:“那是不小心喊錯了!”
慕容恪輕笑出聲,放她下地,“看看爹爹給你帶了什麼?”
慕容靜這才低頭,看了便一臉驚喜,“兔子!”
原本是自己昨日向爹爹提出要一隻兔子,如今她提起籠子,心裡雖一陣歡喜,卻還是發現爹爹的武藝才具備吸引力一些。
慕容恪見她一直盯着自己,忙問道:“不喜歡?”
慕容靜搖頭,“喜歡!”
“那怎麼……”話未說完,慕容恪明瞭,笑道:“你明日想要什麼?”
慕容靜燦然一笑,“我想學武!”
眼見爹爹皺眉,面色有些猶豫,慕容靜忙解釋道:“等學了武,我以後就不用等人開門啦!我自己跳上牆,再跳下來,一想就覺得威風,比爬樹還厲害。”
慕容恪聽了這話哭笑不得,只得答道:“你若想學武,爹爹可做不了主,得問過你娘。你娘若是答應了,爹爹就教你!”
慕容靜聽了這話立馬撇嘴,上次她跟娘說想學武,娘當即拒絕,現在爹爹要問孃的意見,那自己豈不是一定學不了了?
她噘嘴,一臉委屈,“爹爹,你就教我吧!”
慕容恪忍住笑,正色問道:“這次又不小心喊錯了?”
慕容靜立馬搖頭,甜甜一笑,“爹爹!爹爹!”
慕容恪故作猶疑,慕容靜忙又皺着臉求道:“爹爹,你就答應吧!”
慕容恪面露爲難,“練武苦得很……”
慕容靜立馬接過話頭,“我不怕!我要跟爹爹一樣,當個大英雄。”
慕容恪笑出聲,這孩子,爲了讓自己答應,還知道拍馬屁討好自己了。
他裝作猶豫一陣才勉強點點頭,“爹先考慮考慮!等咱們回了北方,爹尚有軍務,不多時只怕還要出兵打仗。”
慕容靜聽了“打仗”二字,想起上次聽的評話,不禁對爹爹的敬佩更甚。
她嘻嘻一笑,“爹爹若是忙。讓哥哥們教我就是。但是爹爹你得答應我……”
“先不告訴你娘?”慕容恪假意試探地問道。
慕容靜用力點頭,“爹爹,好不好?”
慕容恪嘆氣之後笑得無奈,“好,爹答應你!你娘呢?”
慕容靜邊逗兔子,邊答道:“娘說太冷,就先睡了!”
慕容恪撫了她腦袋一下。輕聲說道:“爹送你回房,再看看你娘!”
慕容靜笑着應了,忙提上籠子。
“安安真乖!”
慕容恪不得不感慨女兒今日實在乖巧,往日自己每晚過來,她不止不願意開口叫自己爹爹,還一直要跟她娘一起睡。今日自己讓她回房只是隨口一說,不曾想。她竟然答應了。
他還沒來及慶幸,就見慕容靜提着籠子引着自己往宇文櫻房間方向走。她答應的回房竟是回她孃親的房?
慕容恪扶額,剛要嘆氣,看着籠子裡的兔子,突然有了主意。
“安安,爹爹給你買兔子,此事還沒經過你娘同意。你若是現在……”
慕容靜恍然大悟,忙輕聲說道:“爹爹,咱們先把兔子放回我屋裡,再去找娘!”
慕容恪送了女兒回房,眼見她剛將籠子放下,又打算關門。
他只能低聲問道:“安安,你娘要是明早見到這隻兔子,心裡不高興。那怎麼辦?”
慕容靜擡頭,一臉期待看着自己爹爹。
“爹爹,你去幫我勸勸娘,等娘答應了,你再來叫我?”
慕容恪心中一陣尷尬,只得輕咳一聲,“你娘不喜歡兔子,等爹勸好了,夜都深了,你只怕早就等睡着了。”
慕容靜困得直打哈欠,“那我還是在自己屋裡睡吧!爹爹你記得一定要在明日娘發現我的兔子之前把娘勸好哦。”
慕容恪點頭,將她抱到牀上躺下,“好好睡吧!”
慕容靜點點頭,笑着閉上眼。
慕容恪看着她的小臉,臉上洋溢着笑,飽含愛意。
待慕容恪滅了燈出去,剛纔還乖乖躺着的慕容靜立馬睜開眼,笑得促狹。
爹爹真笨,還以爲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嘻嘻……
另一邊,慕容恪輕輕推門。進了宇文櫻的房間。
“阿櫻……”
他叫了一聲,沒聽到宇文櫻的答覆。
他乾脆吹滅了燈,摸索着走到牀上躺下,徑直鑽進被窩,緊緊擁着牀上的人。
“嘶……手涼,快拿開!”
慕容恪輕笑一聲,“你明明醒着,剛纔怎麼不理我?”
慕容恪說話間,雙手卻不老實,宇文櫻忙掙脫他的懷抱。
慕容恪又擁她入懷,直說道:“安安今日不過來……”
提起女兒,宇文櫻心裡的嫉妒又冒了上來。
“她現在有了你這個爹爹,都快忘了我這個娘了。你說,你是不是今日又對她說了什麼‘安安,快收好,記得別讓你娘看見’‘爹勸了你娘半天,你娘才同意’?”
慕容恪抑不住想笑,“先前不是你告訴我這麼說的麼?”
宇文櫻一拳揮在他胸膛上,“那不是爲了讓她不生你的氣嘛!現在倒好,光知道?着你這個爹爹,剛入夜就等着你,也不管我這個娘了。”
慕容恪將她摟得更緊一些,直說道:“你放心吧,女兒心裡肯定最看重你!我原本以爲安安晚上纏着要跟你睡是還小不懂事,今日才發現她聰明着呢!前幾天生我的氣,替你不平,故意讓我沒機會親近你,今日不生氣了。叫了我爹爹,還故意裝睡,給我製造機會,讓我過來找你。”
宇文櫻聽了剛要問詳情,慕容恪卻已吻上她的脣。
宇文櫻好不容易纔掙開,“我有正事要說!”
“好,你說!”
慕容恪嘴上答應,手卻已經開始褪她的衣衫。
宇文櫻只得按住他的手,“你先別動!很重要的正事!”
慕容恪暗吸一口氣,忍住心裡的慾望,老實等着。
“今日我勸安安,早些叫你爹爹,她說了一句話,讓我聽了又難受了。她說自己長到六歲都沒見過爹爹。你只哄了她六天,算起來你的一天抵得上她一年了。我算了一下,從你那晚來找我,到我跟你回來,一共不到一個時辰,算起來,你的一刻抵得上我一年了。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吃了天大的虧。怎麼能這麼快就……你……你剛纔明明說不動……你……說話不算話……你……”
宇文櫻還想再話,慕容恪等不及待她說完,直讓她後面那些抱怨的話再也沒機會說出口。
“是你說的韶光易逝,不可辜負!”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春光滿室,情自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