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揮手示意太醫退下,書房裡只有他跟趙公公兩個人了,便開始噼裡啪啦開罵了,罵的人物主題自然只有一個,蘇景鶴。
“他個探花新鮮出爐不到一個月!他們這速度夠快!朕還以爲是瓊林宴上看對眼了,原來早有私情!那朕賜婚時蘇景鶴怎麼不拒絕!”
“看雲淮之前也被哄得團團轉,還親自爲他說情指婚,真是好本事啊,既可以綁架考官女兒逼答案,又可以勾搭皇族爲己所用,還男女皆宜的,這是哪來的人才?這心思若是放在讀書上不早就成狀元了,哪需要去作弊!”
“貪婪!虛僞!”
“這樣的人,也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做不了什麼實事。朕就圓了他的野心,讓他當個郡馬,皇室養着他,免得去禍害百姓!”
趙公公只當自己是個泥人,沒長耳朵,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皇帝顯然也不需要他發表什麼看法,一直到自己罵夠了,才歇了口氣,趙公公見狀連忙換了杯熱茶。
一杯熱茶下肚,腦子清醒許多,皇帝也不再發火了,頓了頓,朝趙公公揮揮手:“去吧,把萱兒召進宮。”
“喏。”趙公公明白皇帝的意思,這是要自己親自出馬。
文王在府裡大發雷霆。赫連蓿的事終究是瞞不下去的,皇帝親自派來太醫診脈,未出嫁的閨女竟然診出喜脈,孩子的父親還是姐姐剛被皇上指婚的的未婚夫,這樣一個天大的醜聞落在一向以清高文雅著稱的文王身上,他當場砸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壽山石鎮紙。
上摺子自請責罰是必須的,子不教父之過,赫連蓿也是人精,知道事情瞞不過去就一直裝暈不醒,文王想罵女兒也罵不下去,想見皇帝請罪皇帝不想見他,只好把怒氣轉移到赫連萱身上,認爲長姐如母,沒有看管好妹妹。
赫連萱一言不發沉默着捱罵的時候,趙公公的出現拯救了她。毫不遲疑地跟着趙公公進了宮,心裡卻只是冷笑,父親,果然是個無能的貨,自以爲清高,不過是迂腐的酸儒一個,比不上皇祖父的一半英明。
到了御書房,皇帝除了安慰她,還有另外的賜婚,改蘇探花指婚妹妹赫連蓿,杜念衡指婚姐姐赫連萱。
原本杜家宮裡已經有個受寵的榴仙夫人,皇帝爲了平衡暫時沒打算賜婚,現在赫連蓿已經懷了蘇景鶴的孩子,無論如何厭惡蘇景鶴,爲了赫連蓿腹中的孩子着想也得成全他倆。而長幼有序,天下都是長子長女先嫁娶才輪得到下面的弟弟妹妹,尤其是赫連蓿出了這樣的醜聞,再次越過姐姐成婚又會被蓋上一定違背倫常的大帽子,只能讓赫連萱也委屈一下,匆匆招婿了。杜念衡畢竟是榜眼,就算才貌上稍差蘇景鶴那麼一籌,論起目前杜家的威名背景,和皇室聯姻是親上加親,也不算突然,還可以借杜家的名聲遮掩赫連蓿的醜聞。這也是皇帝冷靜下來後想了諸多方面才確定的最好的補救方法。
“萱兒,委屈你了。”皇帝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孫女,這個剛被自己妹妹連累壞了名聲還搶走了夫婿的孫女,“爲了你那不省心的妹妹,她名聲已經壞了,不能再壞了,還是給她留一份顏面吧。”
“皇祖父,萱兒明白。”赫連萱微微一笑,帶着些許感動。比起自命清高風雅濫情的父親,祖父纔是真正的俠骨柔情,看似冷血霸道,實際上對孩子們的關愛是實實在在的,這也是赫連萱敬愛祖父最大的一點。
皇帝欣慰地安慰她:“念衡這孩子我是看過的,雖然杜家人猖狂,但念衡穩重認真,性子做你夫婿不會虧待你的。而且杜家必須仰仗着皇室,不敢對你不敬,你嫁過去還是親上加親,能過得輕鬆點。”
“萱兒明白,皇祖父都是爲萱兒着想。”赫連萱跪下,深深一個叩頭,“皇祖父也不需要太爲蓿兒操心,我從小看着她長大,不撞南牆不回頭,之前其實我在瓊林宴上拒婚的,可是我想讓蓿兒自己看清蘇景鶴的真面目,纔沒有拒婚,讓皇祖父丟人了,都是萱兒自私。”
“傻孩子,你怎麼自私了,你考慮的不錯。現在早日明白蘇景鶴的真面目,朕也不會讓這樣的僞君子去危害百姓。”皇帝心疼地看着赫連萱,這個平日連話都很少說的孫女,卻是真心疼愛自己妹妹的。從那日在大殿留下的一方繡帕爲妹妹遮羞就知道,大概是爲不省事的妹妹擦屁股習慣了,說起來只是姐姐,實際上已經操着母親的心。
“至於蓿兒,隨她吧。自己選的路得自己走下去,旁人再怎麼操心幫助也沒有用。”皇帝冷冷地說道,對於赫連蓿這個孫女已經耐心用盡。
“回去吧,蓿兒已經三個月了,肚子大起來就不好看了,你畢竟是姐姐,這個月就得出嫁,然後是蓿兒,得趕在肚子大之前出嫁。”說着說着皇帝又生氣起來,冷冷地嘲諷道,“哼,千百年來,這是皇室的第一例。前周再怎麼荒唐也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她可真是開了先例!”
讓司禮監爲孫女選了最近的吉日,頒發聖旨通知夫家,赫連萱和赫連蓿將會先後出嫁。
賜婚兩個孫女,皇帝一點也不高興。低氣壓連續持續了好久,因爲蘇景鶴的事,連帶着對今年新科的進士都看不順眼,考覈分配都比往年艱難許多。讓不知情的學子背後沒少罵娘。
除了學子們,同樣不高興的還有接到賜婚聖旨的杜家某人。
杜家接到賜婚的聖旨大部分是與有榮焉,尤其是杜思孝,宮裡一個獨寵後宮的杜家女兒是他親妹妹,杜家有了一個誥命夫人是他妻子,而以後杜家又會又一個皇家的郡主媳婦是他兒媳婦,杜家將會是貴上加貴,更上一層樓,而他這一脈愈發的榮耀尊貴。
杜思恩和杜思禮兩家人也是羨慕地看着長兄一家。
杜念衡聽到聖旨只是有些怔忪,回憶着記憶中見面不多的赫連萱,這位文王家的郡主,未來的妻子,只隱約記得是個知書達理的文靜少女,不多話,但是氣質頗好。這樣的妻子相處應該不難,杜念衡心裡鬆一口氣,也罷,他日後的婚姻大事肯定不能自己做主,能與尊貴的郡主結爲夫妻,也是自己的榮幸了。
不同於長子的激動歡喜和長孫的怔忪發呆,杜家老家主杜太和卻是面色嚴肅,一聲冷哼,驚醒了二人。杜太和擡了擡下巴,衝杜念衡道:“你以後就是郡馬了,咱家宮裡一個夫人,府上一個郡主,也算是光宗耀祖,史無前例了。”
杜念衡收起心思,點頭道:“是,孫兒知道。”
父親杜思孝臉色頗爲得意,自己的兒子要娶皇室郡主呢,正待要多說些什麼,杜太和卻冷眼瞥了一眼自己得意忘形的長子,警告地冷聲道:“哼,郡馬沒有實權,我的孫子這麼優秀,怎麼能當個有名無實的空頭郡馬!”
杜思孝彷彿一桶冷水潑在頭上,纔想起這樁事來。
不錯,大秦爲了避免皇親國戚耀武揚威,從開國起就明令禁止駙馬郡馬類不得有實權,現在大秦內唯一的薰公主府駙馬只是掛了個閒職,修書編書,並沒有多少權力。
杜思孝看了看自己最爲得意的長子,這可是當做未來的杜家家主培養的精英,若是隻當個有名無權的郡馬,實在是心有不甘,糾結道:“可是父親,我們總不能抗婚吧?”
“誰說讓你抗婚了,杜家多一個郡主兒媳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爲什麼要往外推?”杜太和冷冷一哼,眼裡精光乍現,“不過誰說郡馬不能有實權的?”
杜思孝奇怪道:“這......歷代駙馬郡馬都沒有實權.....”
一旁的杜念衡心念一動,已經有了猜想。
果然,如他所料,野心勃勃的杜太和怎麼會放棄自己最看好的長孫與官場無緣?
“我大秦建國皇帝還健在,哪來歷代?這規矩是皇上訂的,皇上說可以有實權,那就可以有實權。”杜太和已經看向大秦皇宮的方向,“給宮裡的夫人遞個話,問她是不是要看着自己的侄子做人家的上門女婿,浪費一身才華。”
杜思孝皺了皺眉,還是點頭應承道:“是,父親。”
杜念衡也是有些不情願皺起了眉:“祖父,我.....”他實在是再也不願意去麻煩榴仙夫人了,在明知對方不喜他們杜家的情況下。
杜太和卻直接打斷他的話,直接命令道:“既然選了你當郡馬,好好表現,最好能讓郡主向着我們杜家,讓杜家在我有生之年,再提升一個高度!”
看到杜念衡咬了咬牙,還是順從地點點頭,杜太和麪色稍緩,再次吩咐道:“這幾日有空時就約郡主出去逛逛,赫連萱老夫是見過的,是個規矩文靜的女孩子,這樣的女人好馴服的很,別給你老子丟臉。”
杜念衡心裡嘆息一聲,再次點頭:“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