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迷夢深處

“果然是修煉過寄魂篇的傳奇強者,爲掩飾穿越者身份,避免被靈魂大師窺知秘密,葉思在自己靈魂中所設迷宮,危險程度恐怕比正常皇族傳奇還要可怕!沒辦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那個推測,是對的……”

周圍的電光已經急驟如落雨,林安已經感覺到自身岌岌可危。

忽然,一道巨大白芒劈開黑暗,炙目亮光令黑暗亮如白晝,一閃而逝。

林安眼前茫茫一片白,幾乎看不清東西,千萬條電光依舊如同驟雨落下,隱約間,直覺一動,林安的昏蒙的視線隱約抓住了一條夾在衆多電光中的、短促得毫不起眼的淡白色電光。

“就是它了!”

電光中彷彿有影像閃過,她不及思索,順從直覺一躍,投入白光之中!

急速的下墜感,身體無限拉長,終於在心臟跳出喉嚨之前,林安的雙足接觸到了實地。

最先進入林安耳中的是催促喇叭聲、小孩的尖叫嬉笑聲、行人走路奔跑的聲音,她擡頭一看,車流充塞、行人擾攘的十字街頭出現在林安眼前。

空氣中充斥的汽車尾氣和二氧化碳,令習慣了魔法世界無污染空氣的林安有種熟悉而陌生的不適感。

路邊的紅綠燈變了,川流不息的車道停了下來,似乎正是下班高峰期,人們一窩蜂地衝出去,林安被裹挾在過馬路的人流中,向對面的人行道走去。

這是一個陌生而現代城市,並不存在於林安記憶中。

“這裡應該是葉思的記憶片段,看來我們的確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林安想道。

她早已發覺自己無法控制身體,所處的身體彷彿有自發意識。拿着手包,輕哼着歌,步履慵懶而輕鬆地離開人流,鑽進和馬路相連的小道中。

七轉八轉,中途在一家便利店停下買了一瓶生抽,大約步行了七八分鐘,一個半新的公寓小區出現在林安眼前。

小區充滿生活氣息。從大門口望進去。就能看到在康樂室門前進出的退休老人,林安正以爲這裡是葉思舊居,視線無意一掃。忽然在小區門前頂部的位置停止。

“慈幼福利院”!

五個貼瓷大字在風雨歲月中早就褪去了原色,但看在林安眼中卻無比熟悉,甚至連“慈”字頂端缺掉的一點都一如印象中那樣,更熟悉的是這五個大字帶給林安的歸宿感——

這個無論是哪個世界。不會有第二個角落能存在這樣細節完全相同的、熟悉得令林安落淚的五個字了。

短暫怔忪間,身體被人從背後猛撞了一下。林安下意識想穩住身體,卻依舊身不由己地撲到在地。

“崔大明,你敢推我,別跑!”

尖銳的女童聲音在背後響起。把林安壓倒的女童爬起身,向炮彈一樣衝向崔大明,林安透過朦朧淚眼。驚愕地看到一張張熟悉稚嫩的小臉。

“葉寧姐?崔大明?”

“哈哈,來抓我啊!來抓我啊!”

熊孩紙上躥下跳。福利院瞬間變成雞圈,耳邊充斥着尖銳的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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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從看到“慈幼福利院”五個字開始,便已如置夢中,眼前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林安可以清楚地歷數出斑駁牆壁上的每個塗鴉是誰的“大作”,院中正在追跑打鬧的每個孩童十數年後從事的職業,甚至是這個場景下一秒將要發生的事情。

“笨蛋,快閃開!”

林安愣在原地,又被葉寧推了一把,躲開了風一樣飛奔而過的崔大明揪羊角辮的動作,但羊角辮還是散開了,林安披頭散髮地嚎哭起來。

終於,捅了馬蜂窩的崔大明被福利院佔大多數的女童們圍起來,被阿姨好一頓呵斥。

最終他割地賠款,垂頭喪氣地將口袋中藏着的糖果補償給林安,原本還在嚎哭的林安破涕爲笑,緊抓水果糖樂了起來。

一不小心,她被口水嗆住了,嗆咳起來,然後風又從長大的小嘴裡灌進來,於是她又猛地打了個噴嚏,清鼻涕刷地一下從鼻子裡流出來,連忙抓着用釦針別在衣服上的手帕擦……

“我小時候居然這麼傻!”這簡直是黑歷史,被迫跟着一起嗆咳打噴嚏的林安想,“……我以爲,我早就忘記了,原來還沒有。”

這只是林安十多年前某一個極其普通的下午,普通到乏善可陳,完全沒有發生任何能在之後十多年中留下印象的事情。

連林安都不明白,自己在一跌之後,身體縮成三頭身豆丁,回到了舊時,爲什麼會選中這個毫無特殊的記憶場景。

“開飯了,自己拿好飯盆!不好好排隊的壞孩子沒有雞蛋吃!”

飯菜香充斥了整個小操場,如同魔法一般,一瞬間幫助林安完成了口水從分泌到流出的過程。

林安和其他孩子一起衝到窗臺下,搶出自己的小盆和小勺,走廊下靠牆擺放的一長排桌子旁裝滿米飯的大桶散發出熱騰騰的飯香。

但站在飯桶旁邊的並非熟悉的林院長,而是另一張溫婉而美麗的面容,有些髒污的白圍裙套着她身上如此格格不入,雖然已經有了淺淺眼尾紋,但這位中年女性給人感覺,就彷彿是在書香墨氣中薰染而出,充滿了傳統女性的書卷氣和知性美。

忽然,福利院的背景一陣波動,變成一間古香古色的客廳,自己正拖着行李箱邁步進門。

“媽,我回來了!”

“思思?!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這孩子,也不通知一聲,讓我和你爸去接機!”

“哎喲,我想死你們了!誒,我哥呢?”

丟下行李箱,高高興興地抱着中年女人,清淡溫煦的暖香一瞬間包圍住她,就像回到家園的倦鳥,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

林安這時又一次完全成了旁觀者,她很清楚這並非自己的記憶。

四下掃了一下,從房子的室內面積和裝修看,這是一個頗有家底的知識分子家庭,許多擺設頗有古意。

掛在正廳牆上的全家福相框中,外表有七分相似的母女如同一對姐妹花笑吟吟地靠在一起,擁着他們的兩個男人身着警服,端正地看向照片外。

身上的衣着和之前又完全不同,林安從母女的對話中得知,這是葉思一次出國外派回來時的場景,顯然和之前那段下班場景不是同一段記憶。

“……這裡,好像不是靈魂迷宮的外圍。”林安發覺,情況和原本預想的有些不同。

靈魂對每個人的重要性,不需多言,在魔法盛行的位面中,有比死亡更可怕的,無疑是靈魂落入敵手之中,所以但凡寄魂篇的修煉者,無論爲防記憶被窺看還是自保,都會在靈魂中設置種種防護,以避免死後落入最慘的境地。

而剛纔所經歷的場景,明顯有靈魂迷宮的特性,但從內容看,與其說是靈魂迷宮,不如說是葉思所珍藏最珍貴記憶的留影。

“難道是剛纔那種感覺?”

林安想起自己主動投入靈魂迷宮之前的那種突如其來的直覺,似乎明白了什麼。

“靈魂迷宮,原來是這樣的,我明白了……這麼看來,同樣身爲穿越者的靈魂之間,或許有某種特殊聯繫,纔會牽引我直接找到葉思靈魂迷宮的最關鍵處!”

林安思忖,“沒錯,如果不是剛纔順從直覺牽引,我現在所面對的場景,絕不會那麼平和。”

靈魂迷宮,說到底仍是以記憶爲構築,但記憶也有分量輕重,而事關葉思家庭親人的記憶,無疑是最重要的——

如果把葉思的靈魂迷宮想象成一個洋蔥,那麼之前那千百道電光雷鳴所包含的記憶,九成九都是洋蔥的外層,是靈魂迷宮陷阱最多最危險的部分;

而葉思心中分量最重的記憶,無疑被包裹在洋蔥中心,因此那條電光纔會如此短促,彷彿發育不良,而且前面有巨型電光掩護,如果不是林安有直覺牽引,恐怕早已錯過。

葉思的一生,何其漫長,單就林安所知,葉思的見識之廣,經歷之複雜,甚至是自己的千百倍,從概率上說,選中的概率簡直比買彩票中頭獎還離譜了。

“而且,我的記憶還穿插在葉思的記憶片段中……看來,我從一開始就中招了啊!”

林安已經隱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就在此時,林安聽到一個漸近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清朗的男聲隔門傳來,“媽,你煮了什麼,好香啊……”

“你哥回來了!”葉母慈祥地笑起來。

吱呀,門口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馬上就要有人推門而入,林安忽然擡起頭,伸出手,搭在面前的葉母肩上:

“你還要把這個夢繼續做下去嗎,葉思?”

葉母怔了一下,迷惑而擔憂的伸手,“你這孩子,怎麼說起胡話了……”

林安避開了伸向自己額頭的手,雙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葉母雙眼。

“或者說,我該叫你洛克薩斯?夢境已經停止了,你哥哥爲什麼開了這麼久的門,還不進來?”林安的聲音冷靜而又殘忍,“不用掩飾了,需要我指出更多破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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