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過來啊?”雖然周素麗一直帶着笑容,可喬錦安還是有些侷促不安。
周素麗的好意在她看來是一種負擔,因爲她知道對方並不喜歡自己。
“錦安,你這話就不對了,難道媽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你肚子裡可懷着我的孫子呢,我來看看我的孫子也不行嗎?”周素麗立刻變了臉色,但是她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很快便恢復了原來的笑容。
喬錦安勉強擠出一抹笑,周素麗雖然一直都很和藹,可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安,尤其是周素麗上門到訪還提着一蠱雞湯。
“怎麼會,我只是覺得,這麼晚了,媽你完全沒必要過來的,景洲照顧我照顧得很好——”
“景洲他就算照顧得你再好,他也終究是個男人,再說了,景洲還要照顧然然呢,哪有時間照顧得了你呢?”周素麗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意,很快就把話題扯到夏安然的身上。
喬錦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後垂下了頭。
周素麗再接再厲道,“其實然然也是可憐,不僅流產了,以後也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的爸媽也跟她斷絕了關係,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連個盼頭都沒有。”
說着,她暗自垂淚,心疼的很,“也怪不得她要自殺——”
“什麼?自殺?”喬錦安頓時驚呼一聲。
夏安然剛剛流產,又經歷了那麼大的打擊,此時正是需要人關懷的時候,可是無論是她的親人還是朋友,都沒有去看望她。
加上顧景洲這幾天的冷落,她做出自殺這種事情,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她一貫是個脆弱的人,這從三年前割腕自殺的舉動就可見一斑。
喬錦安咬了咬脣,心中有些愧疚,無論如何,夏安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有一份責任。
“是啊,還好醫生髮現的早,不然這條命恐怕就真的要沒了——”周素麗假惺惺的嘆息了一聲,拿眼睛偷偷地看喬錦安的臉色,果然看到喬錦安臉上一片慘白。
“那她現在怎麼樣?”喬錦安低低的問道。
“現在好多了,只是什麼東西也不吃,什麼話也不說,瞧着她那個樣子,我看着都心疼。”周素麗皺了皺眉,她是真的爲夏安然感到心疼。
又是一片沉默,周素麗很顯然不適應這種沉默,動了動身子,端起了桌上的雞湯,“別光顧着說話了,趕緊喝湯吧,不然就冷了。”
周素麗有心想要打破這尷尬的處境,喬錦安自然不會拒絕,她正要接過雞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手頓時僵住了。
“怎麼了?”周素麗溫和的看着她,喬錦安慢慢的收回手,臉色更加蒼白,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我突然間沒胃口而已。”
不是她不願意接受周素麗的這份好意,只是上一次對方讓何姨在她的飯菜裡下的打胎藥,給她的心裡留下了陰影。
周素麗遞給她的雞湯,喬錦安實在不敢喝。
也許喬錦安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這個孩子不能流掉,就算是流掉,也絕不能是現在——
喬錦安是個很理智的人,她可以自己去醫院打掉孩子,但是絕對不能讓這個孩子斷送在周素麗的手上,否則一定會將周素麗和顧景洲的母子關係送上絕路。
不是她聖母,只是她真的不想景洲夾在她和他的母親之間兩難。
“既然錦安你沒有胃口,那就別喝了吧,下一次我給你燉份魚湯來。”周素麗今天的脾氣格外的好。
如果在過去,只是看着喬錦安,她就有一堆的牢騷要發。
喬錦安有些不適應,“媽,不用這麼麻煩的,如果我想喝魚湯,可以自己熬。”
“你的手藝怎麼能和我的手藝相提並論呢,要知道,小的時候景洲喝我的魚湯,也是讚不絕口呢。”周素麗引以爲傲的開口。
隨即周素麗又看了看喬錦安的臉色,咬了咬脣,開口道,“錦安啊,媽有件事想要求你。”
“媽,有什麼事你就說吧,只要我能幫我肯定幫你。”
“錦安,你能不能和景洲離婚?”周素麗直接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喬錦安的睫毛輕輕一顫,果然來了。
從打開門,看到周素麗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周素麗是帶着某樣目的來的,只是沒有想到周素麗會這麼直接的讓自己離開顧景洲。
“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絕不會和景洲離婚。”喬錦安的回答斬釘截鐵,不留任何餘地。
周素麗當下便變了臉色,原本以爲無論如何喬錦安會看在自己是顧景洲的母親的面上,就算是她不答應,也只會委婉拒絕。
可喬錦安的語氣冷硬,話語中沒有半分恭敬之態,直截了當的就拒絕了。
她顧不得維持自己慈祥和藹的笑容,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喬錦安,你怎麼能這麼狠的心?”
“媽,你冷靜一點。”眼看自己引發了周素麗的怒火,喬錦安立刻好言相勸,可她的勸解對於周素麗來說只是火上澆油。
周素麗心痛的道,“你還是不是人啊……然然都變成這個樣子了,現在她只有景洲了,如果沒有景洲,她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媽,我知道她很可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我是你的兒媳婦啊——”喬錦安忍無可忍,目光與周素麗對視。
“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的兒媳婦,可你現在什麼都有了,肚子裡又有了一個孩子,而然然呢,她這輩子都不能當一個母親了!”
“媽,你一直在爲夏安然考慮,可你有沒有爲我考慮,爲景洲考慮,爲你的孫子考慮?”
喬錦安不是對夏安然有偏見,只是喬錦安不明白,周素麗爲何如此偏愛夏安然,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喬錦安兩情相悅,卻非要橫插一槓。
當然是因爲夏安然纔是她的親生女兒!
周素麗緊緊咬着脣,如果不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她真想親口告訴喬錦安,告訴她夏安然纔是自己真正的親生女兒。
而顧景洲所得到的一切,本就該是屬於夏安然的,就算是顧景洲,他也沒有資格指責自己,因爲他佔有了本該屬於夏安然二十幾年的人生。
“爲什麼不能,然然變成這樣,你敢說你和景洲沒有任何責任嗎,既然你們有責任,爲何不能負起這個責任呢?”
喬錦安臉色頓時煞白,她明白周素麗的意思,她的確對夏安然有愧疚,她願意照顧對方一輩子,但是婚姻這種東西,絕對不可以拿來做愧疚的交換或者彌補——
即便對夏安然的愧疚,但這份愧疚絕對不足以讓她將顧景洲拱手相讓。
“媽,對不起。”喬錦安咬了咬脣,除了這句話,她說不出別的話來。
“對不起,你說對不起有用嗎?然然她現在不僅流產,終身也無法生育了,你知道作爲一個女人,一輩子無法生育代表着什麼嗎?”
周素麗再也壓抑不住的哭泣起來,這段日子她實在忍的太久了,看着夏安然那副明明痛苦卻還要強忍的模樣,周素麗心痛不已。
尤其是這個時候,顧景菲也出事了,她的兩個女兒,幾乎都跟未婚先孕四個字掛上了關係,而這個由頭都是因爲喬錦安。
此刻,她盯着喬錦安的臉,只感覺心中一陣陣的發涼,她想起了另一個女人,另一個和喬錦安名字相仿的女人。
在她嫁進顧家之前,顧威最喜歡的就是那個叫做喬錦的女人。
她自負貌美,費盡手段迎合,可是顧威卻始終不看她一眼,她心中不甘,用盡了一切手段,最後終於嫁給了顧威。
可就算這樣,嫁過去的她並沒有幸福,反而是一輩子活在了那個女人的陰影裡。
她原來以爲那個女人失蹤了,一切就會變好了,可是就在三年前,顧威領回家一個女孩,指着那個女孩對她說——
“這就是我給景洲選的兒媳婦。”
喬錦,喬錦安,多麼相像的名字啊,是不是顧威在看着喬錦安的時候,心裡總會浮現起那個女人的模樣?
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她一直不喜歡喬錦安,看着喬錦安就會想起那個斷送了她一輩子幸福的女人,可是因爲顧老爺子的原因,她不得不一直忍讓着。
直到現在關乎她的女兒,她終於無法忍受了,現在看着喬錦安,她心裡面只有兩個字,冤孽!
真真的冤孽!
果然,這輩子她和姓喬的女人註定不可能共存!
“錦安,只要你和景洲離婚,你放心,這個孩子,她還是我顧家的孩子,我會把他過繼給然然,他不會受任何苦的。”周素麗以爲喬錦安是因爲孩子而猶豫不定,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證。
喬錦安的心裡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全身驟冷,“媽,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把她的孩子過繼到夏安然的名下?
哪怕喬錦安已經下了決定打掉這個孩子,可是聽着周素麗這番話,她還是免不了心中痛苦。
周素麗怎麼可以這麼想,她和夏安然之間早就已經沒有了調和的可能,就算喬錦安同意將孩子過繼給夏安然,夏安然也絕對不可能善待她的孩子。
更何況,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離開了母親,在他未來的人生裡,就不會有遺憾以及對自己母親的怨恨?
喬錦安又怎麼承受的起自己孩子的怨恨呢?
“媽,這些話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答應你的。”因爲憤怒,喬錦安的臉色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