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雲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一雙丹鳳眼望向站在門口的兩人,抿着雙脣未發一言的推開曲筱樂走了出去。
“媽……”曲筱樂微微伸出手,還想叫住她。
“行了,筱樂,早點休息吧。”曲正擺了擺手轉回了書桌邊,桌邊的椅子因爲他之前劇烈的起身已經有些偏移。
“筱樂,我們先下去吧。”賀連城反手輕輕帶上門。
“你先回去吧。”
“那……你早點休息。”賀連城站在樓梯的拐角處,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望着曲筱樂的背影。
她的眉眼雖然還是依如以往般有神,但是從她轉身的那一刻卻感覺到了她不願表現出來的無奈與惆悵。
曲筱樂背對着他點了點頭,門“嘎吱”一聲被打開,又“嘭”的一聲被關上,整個曲家就已經完全陷入了寂靜。
賀連城走出曲家,此時已經是夜晚十點鐘。
路燈照着黑色柏油路的小道,遠處看不見任何行人。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向右滑動了一下屏幕,接聽電話。
“出來喝一杯吧。”葉庭的聲音不太清晰,他似乎已有了幾分醉意。
“什麼地點?”
“酒吧,離海邊不遠的那一家。”
“嗯。”
賀連城掛斷電話,驅車前去。
酒吧的位置並不顯眼,門外也沒有類似於其它酒吧的那種刺眼的多色燈光。
就連門口負責接待的侍者也沒有,寥寥無幾的客人進出,卻沒有一個看上去像是那種不學無術的人,這倒像是一個獨具一格的酒吧了。
賀連城推開酒吧的小木門,微微彎下腰走了進去。
酒吧裡面跟外面的風格也沒有什麼巨大的差異,裡面只有兩盞暖黃色的燈光,雖然酒吧的空間不算大,但是卻還是有光線未企及的地方。
吧檯處只有一名調酒師,或者說他可能就是這家酒吧的老闆。他神情專注的調着酒,完全沒有在意進出的客人。
“這是寂寞了?”賀連城看見坐在小沙發暗處的葉庭,調侃着走了過去。
“來,喝一杯!”葉庭醉醺醺的,擡手,重心不穩的將酒杯遞給了他。
“這酒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怎麼,葉大少爺這是資金短缺了?”賀連城接過酒杯,微微晃動着裡面的酒液。
“你可別……別小瞧……嘔……”葉庭說着就忍不住乾嘔了起來,而後整個人無力的往沙發靠背上躺去。
“嘖嘖嘖,你這是在愛情上受挫了?”
賀連城將沙發上的另一個靠枕朝他丟去,“說說,怎麼回事啊?”
愛情受挫?
葉庭眯了眯眼睛,眉頭緊緊皺着坐了起來,
“都沒有愛情,哪來受挫一言?”
言語間,他再次端過一杯酒,一咕嚕的喝了下去。
“之前你不是……那個叫什麼名字來着……噢好像是叫麗娜的,老顧宴會那次不是還和我說那是你女朋友麼?”
麗娜……?
葉庭淺淺一笑,俊美的側臉往後一仰,又是一杯酒喝下。
賀連城皺了皺眉頭,伸手將他前面的酒杯移走,“你少喝點。”
“都說酒能解千愁,我卻越喝越愁,呵。”葉庭無奈地將手枕在腦後,聽着臺上彈奏出的幽深的旋律。
但是一個接一個的音符雖能進入他的耳邊,卻無法直達他的心裡。
“得,少給我整傷感,我算是看出來了,還是因爲那個夏一微對吧?我說你葉庭是誰啊,葉氏集團未來的繼承者,就先別看你將會有多龐大的家業了,你再看看你這張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臉,什麼女的都不要非得執着一個夏一微……”
賀連城說的嘴脣有些乾澀了,也拿起桌上的那杯酒一乾而盡,酒入腸後他才細細品味這酒的滋味,剛開始喝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可現在回味起來,倒還真是獨特。
“一微……”葉庭喃喃的念着這個名字,腦海裡浮現出她的身影,她的笑臉。
前不久他剛從顧氏分公司辭職,離開的那天,他一直躊躇在夏一微實習處的門口,或許他應該跟她道個別。
以朋友的名義也好,以她暗戀者的身份也好,總之,他還是想和她說一聲再見。
他抱着那盆仙人球走了進去,算是給她的道別禮物吧,禮物不貴重,但卻是經過他細心挑選的。
仙人球的花語是堅強與堅持不懈,或許,還有對愛情的執着與堅定。
他靜靜的走進她工作的地方,周圍的人都已經在做好下班的準備,唯獨她,還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彎着腰工作着,她認真工作的模樣讓他不忍心去打擾。
於是便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等着她處理完剩下的工作——
一分鐘,兩分鐘……三十分鐘,她終於擡起頭,疲倦的伸了一個懶腰,將工作的文件按照順序擺放好然後才站起身來。
“葉……葉少爺?”她望着坐在她身後的他,眼睛忽然瞪得圓圓的,顯然是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他有點手足無措,忽而瞥見了旁邊桌子上放着的那盆仙人球,他小心的將它端起來,走到她面前,”這個……這個是送給你的。”
她疑惑的接過那盆仙人球,一雙清澈靈動的眸子望向他,“葉少爺,爲什麼送我這個?”
“今天下班後,我就不會再在這裡工作了,這個……就當是我走之前送給你的禮物吧……”
“這……”她拿着那盆仙人球看了看,還是重新將它遞還給了他,“葉少爺,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能收。”
“朋友,之間連禮物都不能送了嗎?”他艱澀的說出那句朋友,真的,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最多也只能是朋友了。
夏一微的眉眼露出淡淡的笑意,彷彿放下了警惕一般,“那就謝謝葉少爺了……”
她將那盆仙人球放在了自己工作桌上,然後拿起轉椅上的揹包,“葉少爺,那我就先走了。”
他心口感到一陣苦澀,那一聲聲葉少爺,就像是在不斷提醒他,她對他的熟悉到底有幾分。
哪怕已經認識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她還是跟他保持着初見時那般的距離。
“我送你吧,天色有些晚了。”
夏一微幾乎是沒有任何思索的搖了搖頭,露出標準式的笑容,“葉少爺,不用麻煩了。”她轉過身,烏黑的髮絲輕輕飄動起來,一縷清香滑過他的胸膛,像是熱火又像是冰霜。
她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停下,葉庭心口一緊,他莫名就想衝上前去牽住她的手,但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他不能。
“葉少爺,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以後你一定會遇上一個你真正愛的女孩子,我就……提前祝福你希望你能幸福快樂。”說罷,她就沒再回頭的離開了。
葉庭呆怔在原地許久,她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她說希望他遇上一個他真正愛的女孩子。
可是,他再好,她也不會愛他。他以後遇上的愛人,也不會是她。
A市的天氣不太穩定,明明預報說的是陰天,可是窗外卻忽然下起了大雨,雷也在轟轟作響。
“一微!”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拔腿就衝了出去,這麼大的雨,她沒有帶傘的話怎麼辦?!
他開着車一直沿路在尋找着夏一微的身影,終於在公交站臺旁看見了她瑟瑟的站在原地,她的頭髮正在往下滴着水,可是她裝有文件的揹包卻是乾的。
文件是公司的,公司是……顧景洲的。
他苦澀一笑,看着副駕駛座位上那唯一一把摺疊好的傘,他如果給她的話,她或許也不會接受。
遠方緩緩駛來一輛公交車,夏一微隨着人羣一起上了車,那個纖細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中。
雨還是淅淅瀝瀝的下着,車窗的雨刷並未啓動,窗上一片朦朧。
她的身影朦朧,整個世界朦朧。
他深呼了一口氣,陰鬱的雙眼逐漸轉變爲慣有的冷漠。
他調轉車頭,積水在輪胎的旋轉中蕩起一個漩渦,繼而一片波瀾。
海邊的那間酒吧他偶爾會去,因爲在那裡,總是能夠讓他疲憊的身心得到放鬆。
有老闆兼調酒師獨創的美酒,有別具一格的吧內裝潢,還有曲調幽深的音樂。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好幾天沒來這個酒吧,這裡竟然新招了一個人。
夏一微正抱着吉他,和其它樂手在商量着將要演奏的曲目。
雖然她正坐在光線比較昏暗的位置,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她,難道他與她註定有緣,卻又無份……
幾十秒之後,夏一微開始輕輕的撥動着琴絃,樂音逐漸流淌在這個酒吧的每一個角落,也流淌進了他的心底。
夏一微彈奏的時候,一直靜靜的低着頭,她始終不是那麼自信,但卻令他着迷。
“這個吉他手什麼時候來的?”葉庭坐在吧檯前,接過一杯酒然後問道。他和這裡的老闆,也算是比較熟識。
“昨天。”老闆話不多,尤其是在調酒的時候,話語更是簡潔。
“她有說什麼原因嗎?或者她打算在這裡工作多久……”他忍不住打聽關於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