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麗回頭讓僕人不要打擾到顧景菲,就轉身回到房間。
她坐在房間靜靜的想了一會兒,終於,她撥出了一個電話。
“我們見個面吧,明天中午,就在中央商城。”
掛了電話,周素麗下了樓梯,走進廚房,她要親自爲顧景菲做一道她最喜歡的飯後甜點——仙草芋圓什錦。
心情不好的人,吃點甜的總會讓心情愉悅不少。
快到十二點了,周素麗決定親自上樓去叫顧景菲起牀,她扶着欄杆一步步的爬上樓梯,心裡忽而有些不安。
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了顧景菲的房間門口。
她側着耳朵靠在門邊上靜靜聽了一會兒,屋裡沒有任何的動靜。她咳了咳,正準備貼着門縫叫顧景菲起牀。
門忽然就打開了,周素麗擡起頭,望向門後,一張面無表情的蒼白麪孔嚇得她猛地往後一竄,顧景菲怎麼變成這樣了!
顧景菲穿着以前在顧家穿的長款白色睡衣,明顯凸出的小腹可以看得出孩子還安然的待在她肚子裡,披散凌亂的長髮,髮尾還打着結。
慘白憔悴的瘦削麪孔,顴骨明顯的凸了出來,深凹進去的眼睛還帶着黑眼圈,眼睛瞪得很大。
周素麗死死地盯着她,好久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她疼愛的女兒。
她的女兒前幾天纔回季家,今天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季博天到底對她的女兒做了什麼,爲什麼要讓她受到這樣非人的折磨。
周素麗看着她,眼裡慢慢充滿了淚水,溢出的淚水順着她保養得挺好的臉頰滑落。
“啊……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啊,季博天那個殺千刀的,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來償還他對你非人的折磨……”
周素麗抱着顧景菲傷心的哭着,她能感覺得到顧景菲寬鬆的睡衣下是一副瘦骨嶙峋的身體,她的景菲還是一個孕婦,爲什麼會瘦的不成.人形?
周素麗對季博天的憤怒和恨意到達了一個頂峰,她要把他告上法庭,告他對自己身懷六甲的妻子拳腳相向,對她實施家暴!
顧景菲感受到母親對她的愛,和懷裡的溫暖,不禁染溼了眼眶,可她卻哭不出來。
在季博天身邊太久了,久到她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即使現在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也哭不出來了。
周素麗抱着她哭了好久,纔不舍的放開了她。
“景菲,我做了一些你愛吃的菜,咱們趕緊下去吃飯吧。”
周素麗的眼睛哭得有些紅腫,用帶着濃厚鼻音的聲音跟顧景菲說着話。
顧景菲點了點頭,扯出了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周素麗看着她這個表情,淚水又涌上了心頭。
她拉着顧景菲一路下來,又爲她拉開椅子。
周素麗並沒有在顧景菲的對面坐下,而是就坐在了她的旁邊,她想貼身照顧她。
周素麗先爲她盛了一碗湯,說:“先喝碗湯暖暖胃,再吃東西。”
顧景菲順從的端起碗,直接捧着碗就一口氣喝了下去。
“慢點喝,慢點喝,別燙着了。”
吃飯過程當中,周素麗一直給顧景菲夾着她以前愛吃的菜,只是顧景菲沒吃幾口就要反胃。
廁所裡,周素麗輕柔的拍着她的背,一下、兩下的輕輕拍打着。
在顧景菲膽汁都要吐光了的時候她終於停了下來。
周素麗看着她難過的樣子,試探的問了她一句。
“景菲,你是不是回了季家都沒怎麼吃東西啊?”
剛纔她看着顧景菲吐得稀里嘩啦的模樣,就有這種感覺,這根本不像是孕吐,而是因爲吃的太多擠壓到了胃導致的反胃。
很明顯顧景菲吃的並不多,再看看她瘦成了這副模樣,這樣的猜想,周素麗都想不到的話,那她這幾十年就白活了。
顧景菲身形一怔,默認了周素麗的說法。
這幾天她確實是沒怎麼吃東西,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剛從美國出差回來的季博天又有了新的折磨她的辦法。
拿做好的飯菜給外面流浪的貓貓狗狗吃,用它們吃剩的飯菜和碗碟重新裝一份相同的飯菜給她吃。
顧景菲是有傲骨的人,自然不肯吃流浪貓和流浪狗吃過和用過的東西,就這樣一連幾天,她每天靠着喝水才堅持到了今天。
不過這也是她的極限了,她還懷着孩子,兩人的營養嚴重的跟不上,她就呈現出這樣一種病態的模樣。
自從嫁給季博天開始,她就慢慢的發生變化,直到現在她已經完全不敢照鏡子了,她害怕她看到現在的自己會瘋掉。
周素麗扶着還在自己回憶中神遊的顧景菲,慢慢走回了餐桌上。
她吩咐下人煮一碗白粥過來,又重新給顧景菲裝了一碗湯。
“景菲,你慢慢喝着,我已經叫人給你煮了粥,你先喝點湯暖胃,再喝粥養養胃,桌上這些東西你一時半會兒還吃不了,就都先撤了吧。”
周素麗看着顧景菲溫順的點了點頭,更是心生憐惜。
她伸手挽起顧景菲額前星星點點的碎髮,將它掛在她的耳後。
她看着顧景菲用力的吞嚥着煮的並不濃稠的粥,心裡對季博天的恨意更是深了一層。
“季博天,你最好別落下什麼把柄在我手上,不讓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顧景菲喝完半碗粥,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她放下碗筷,目光柔和的看着周素麗。
“媽,謝謝你。”這是顧景菲第一次誠摯的向別人表達她的謝意,這讓周素麗感到受寵若驚。
“好好,真是個好孩子。”
周素麗忽然在這個瞬間感覺很欣慰,她的女兒長大了、成熟了。
可是如果長大的代價是讓她的女兒渾身傷痕累累,那她希望她的女兒永遠都在她的庇護之下,單純快樂的成長。
“媽,我有點困了,想回房休息。”
“好,你去睡吧,有什麼事情就找下人或者找媽,媽一定會過來陪着你的。”
周素麗仰頭看着她,十指相交,有些無措的說。
顧景菲微微一笑,答應了。
看着顧景菲臉上的笑容和眼睛裡出現的神采,周素麗彷彿看到了冰天雪地當中,一朵冰蓮花的綻放,在寒冷的天地之間,添上了一抹淡雅的春彩。
顧景菲躺在牀上,將身體蜷縮在一起,抱住了自己。
吃飽穿暖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很讓她流連。
她自嘲着,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什麼時候她對生活的要求這麼低了。
曾經的她,手裡拎着幾萬的包包,穿着私人訂製的服裝,現在,她能抱着暖暖的胃躺在柔軟的牀上,就有着從前買多貴的東西,花多少的錢都感覺不到的滿足。
這就叫犯賤嗎?應該就是的,她就是犯賤。
不把自己逼到絕路,她都發現不了曾經的自己是那樣的幸福。
顧景菲想起了很多事情,最後她想着溫柔體貼、斯文紳士的季斯年,嘴角含笑,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見她跟季斯年訂婚之後,順理成章的結爲了夫妻,他們在夢裡彼此相愛,相濡以沫。
這樣的場景,讓顧景菲在現實當中哭不出來的眼淚,隨着情深意濃,緩緩流出,最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她知道自己心裡所想的這一切在現實世界裡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可是,她還是希望自己能永永遠遠的停留在這個美好的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來。
顧景菲從小到大所追求的東西,沒有一個拿不到,除了他。所以,他就像一個種子被她自己偷偷地播種到了她的心田裡,日日澆灌,等待着他生根發芽。
她從沒有這樣執着的追求着一樣東西,除了他,也只有他。
“季斯年,會不會如果當初是我先見到的你,比喬錦安還要早的遇見你,會不會我們早就在一起,畢業就結婚,你在外打拼,我在家照看着我們乖巧可愛的孩子。”
“會不會我們就能永遠的在一起,沒有你對喬錦安的求而不得,也沒有了我對你的愛而不得。”
顧景菲又呢喃了些什麼,沒有人聽清,只知道她時而踏實快樂,時而又備受傷害,暗自垂淚。
下午三點,周素麗走進了房間,想要輕輕叫醒她,讓她起來吃碗粥。
沒想到,她看到了充斥着眼眶的入目的紅色,她着急的大喊着,距離這裡近的僕人看到了眼前的狀況,趕緊撥打了120。
她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景菲,景菲,你怎麼樣了?你可別嚇我啊,你等等,醫生馬上就來了,你等等我們好嗎?”
此時的顧景菲沒有一絲反應,只是靜靜地躺在牀上,雙手的手腕都被她用砸破的水杯劃得鮮血淋漓。
很快,醫生就來了,帶走了顧景菲把她一路送到市醫院搶救。
周素麗坐在救護車上看着醫生一路上對顧景菲做着緊急急救措施,兩手顫抖的捂着眼睛,又在指尖留下縫隙,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身子抖得坐都坐不穩。
半晌後她纔想起要給顧威和顧景洲打個電話通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