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羣有些許的沸騰,更多的人朝着這邊靠攏過來,佩德羅知道,這不是談話的地方。
“安迪先生,請和我來。”
他們走到了營地更中心的地方,這裡有一些棚子——
他們雖然居住在野外,但不是真的都露天休息,他們有自己搭建的棚子。
這些棚子不只是能起到防雨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它們可以抵擋一些蟲子或者小動物的騷擾。
冬天的天氣還不足以讓一些冷血動物去冬眠,比如說蛇。
但溫度下降的確讓它們的活動減緩,白天還有太陽可以曬,保持自己的體溫。
到了晚上,它們就會從四周尋找溫暖的地方來過夜。
有時候人們睡到了白天起來,會突然發現自己胸口或者身邊盤踞着一條蛇,或者其他什麼動物。
進入了佩德羅自己的帳篷後,他邀請安迪坐下,“很抱歉,這裡的條件很簡陋,我可能沒辦法端一杯咖啡上來。”
安迪搖了搖頭,他表示對此並不在意,同時也拒絕了坐下。
這裡在他看來,太髒了。
安迪不願意坐下,佩德羅自己也不太好坐下,總不能他坐着,讓客人站着說話吧?
他看起來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現在的情況,好在安迪開口讓“要不要坐下”這個問題直接略過了。
“你想和我說什麼?”,安迪問。
佩德羅看了看四周,他攤開雙手,到了一半的時候又落下,發出了拍擊的聲音,“我更關心,你想要從我這裡獲得什麼。”
安迪雙手環抱在胸口,雙腳略微分開,這是一個非常自負的姿態,“我說了,我們什麼都不想要,只是看到了你們正在遭受人權災難,符合了我們機構的援助標準。”
“所以,我們會給你提供一些國際援助,資金,物資,甚至必要的時候我們會讓一些有名氣的人爲你發聲。”
他看着佩德羅依舊沒有變得輕鬆的眼睛,在短暫的考慮後又補充道,“如果你非要問,我們的援助需要你支付什麼,那麼我認爲,貫徹你現在的想法,就是最好的支付。”
“幫助外面那些跟隨你的人,讓他們獲得他們想要的生活,去實現你們的夢想,就是最好的回報!”
說得很含蓄,但是佩德羅已經聽出來了,這位“安迪先生”的目的是讓他持續的和拉帕政府作對,讓他推翻目前的政權!
藍斯的模樣不經意間,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略帶着一絲笑意的問道,“你認識藍斯·懷特先生嗎?”
安迪的眼睛轉動了兩下,他雖然上次被藍斯嚇了一跳,但是他依舊不認爲藍斯能做好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
打打殺殺,他承認,藍斯能做得很好,但支持一些反政府武裝去對抗他們的政府,那絕對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不過他也沒有否認,“我認識藍斯·懷特先生,怎麼了?”
佩德羅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你說的這些話讓我難免想到他。”
安迪很快就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什麼,略微皺了一下眉,“不討論他了,說說你自己吧,佩德羅。”
“你對我們的報價感覺如何?”
佩德羅思考了好一會,“我其實也不清楚我該不該接受,在一個月前我還只是一名高中的老師。”
“但是一個月後,你卻指着一條我從來都沒有預想過的道路,告訴我,我的路在這!”
他說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這條路的終點幾乎是每個人的夢想。”
安迪走到了帳篷邊上,他撩開了帳篷的門簾,外面的一切都映入眼簾。
“這不是有尊嚴的活着,佩德羅。”
“有尊嚴的活着應該能吃得飽,有衣服穿,而不是像這裡的人現在這樣。”
“就算狼或者獅子來了,都對他們不感興趣!”
“你不是唯一的候選人,你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你感慨什麼,感悟什麼。”
“所以現在你的答案是?”
佩德羅的目光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出去,那些瘦脫相,只剩下皮包骨頭的人如同乾屍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從他們偶爾起伏的胸口看得出他們還有呼吸,或許你只會把他們當作是已經死掉的人。
活着簡單,但有尊嚴的活着很難。
佩德羅考慮了許久,在安迪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我加入你們的計劃。”
安迪臉上多了一些笑容,他又給了佩德羅一個東西,準確的來說是一張地圖,地圖上用紅筆畫了一圈。
“後天在這裡,領取你們的糧食。”
那是一處鐵路補給站,一般給過往的火車補充煤炭或者水什麼的,這種小站在整個亞藍都很常見。佩德羅並沒有多想,答應了下來。
安迪很快就離開了這裡,他不喜歡這裡的環境。
髒亂都是小事情,主要是空氣裡的那股子臭味。
佩德羅讓人在營地周圍挖了一個深坑,他們拉的屎尿都會倒入這個坑裡,然後鋪上一層生活垃圾,或者一層草什麼的東西,完全蓋住。
這就等於是在堆肥,然後有了產出,就繼續往上堆。
一個巨大的屎坑,臭味肯定會到處飄散,加上營地裡有些人,特別是一些老人因爲吃完飯就躺下來,其中一部分人的身體機能退化得厲害,大小便已經開始失禁。
所以這裡很臭。
安迪離開後,佩德羅就把整個團體最核心的人都喊了過來,他把安迪說的那些事情和他們也說了一遍。
“聯邦人會提供給我們現金,藥品和糧食。”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繼續對抗政府。”
這個核心圈子裡有幾個老鄉,也有學校裡的老師,還有幾個中產階級家庭學生的家長。
佩德羅對這些中產階級並沒有什麼偏見,在這個國家,拉帕,能夠成爲中產階級需要的不只是個人能力,還需要一點背景。
而這恰恰是他,以及其他人都不具備的,所以他需要有這樣一個“橋樑”。
最近一段時間佩德羅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他一直在看歷史類的書籍,去看某個國家政權更迭的整個過程,看看到底是怎樣的。
他,或者說那張相片中的“學員”裡,是否有人有能力做到這一步。
他以前沒有注意到,但隨着他開始注意這方面的事情,他發現。
這個世界的歷史上,幾乎所有的“開國皇帝”,可以說全都是貴族,或者和貴族有關係的特權階級!
從來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窮人,來自社會底層的人,成爲統治者——聯邦除外。
他以前看過很多關於聯邦選舉制度的文章,其中提到了很多普通職業者也能夠參加競選,最終成爲總統的勵志故事。
對於聯邦本土人來說,他們可能會將信將疑,雖然的確有些總統曾經有過普通的工作和背景。
但誰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過這些事情對於那些把聯邦當作是精神故鄉的人來說,這就他媽是真的!
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部落,新統治者的身份永遠都不是最底層的人。
因爲最底層的人並沒有掌握多少實際的財富,也不具備調動社會資源的能力。
這兩個關鍵因素都得不到滿足,又怎麼能稱得上是改變世界呢?
所以他需要一個橋樑,一個和特權階級接觸溝通的橋樑,他的團隊裡不會只有窮人,也會有富人,特權階級,甚至是政客!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這些人說了之後,最先站出來支持他的,是學生的家長。
然後是老師,最後纔是普通人。
他們其實對造不造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現在他們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什麼時候能填飽肚子。
可現在哪怕只是填飽肚子這樣簡單的願望,對於人們來說,都是很難實現。
那麼就不要責怪人們,會想着去推翻這樣腐朽的統治。
佩德羅把交易的地點告訴了這心腹,同時讓他們準備好用來裝糧食的器皿。
這一次,他們一定要得到足夠多的食物,至少短時間裡不會再爲了那些吃的東西,絞盡腦汁。
不只是佩德羅獲得了承諾,像是羅斯和其他人,參與了這場行動且被迫走到了迭戈政府對立面上的那些人,都得到和聯邦人交易的機會。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早上五點多,停靠在一個小車站外的列車長從睡夢中甦醒過來。
他梳洗了一番孩子後,把其他人都喊了起來。
車站裡經過短暫的熱鬧之後,列車員確認了倉庫裡的煤炭是堆滿的,鍋爐裡的水也是裝了七八分滿的之後,列車就開始緩緩啓動起來。
車上裝着的都是運往拉帕的糧食支援物資,這是捷德共和國與拉帕政府,與迭戈之間做的交易。
經過一段時間的加熱,蒸汽機開始沸騰起來,列車也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下,開始緩緩的駛離車站。
列車長站在他專屬的列車外,望着今天非常明媚的天氣,心情也如同今天的天氣一樣,到處都是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