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阮四小姐帶着她身邊最得力的兩個丫鬟玫香和玫紅,打着來探望自己三姐姐的旗號,堂而皇之地踏進了紫竹院的大門。
對於這位不速之客,阮靜幽心裡也說不出來是討厭多一些,還是無奈多一些。
她知道阮靜蕊在阮府的日子過得並不順心,原本就是庶女出身,又因爲性格內向膽小不被人重視,平日受到兩個強勢姐姐的欺壓也在所難免。
偏偏這樣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物,卻一點都不值得人同情,只要一想到前幾日去麒麟王府的路上,阮靜蕊對自己做過的那些骯髒事,阮靜幽便在潛意識裡對她生出戒備之心,直覺地認爲,對方無緣無故來到她的紫竹院,說不定又在策劃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不過來者是客,就算阮靜幽再怎麼不待見她這個便宜妹妹,既然人家都已經登門造訪,她也沒辦法直接將人給轟出大門。
奉上一臉親切中夾雜着幾分疏離的笑容,阮靜幽不冷不熱地道:“四妹妹可真是稀客,我回到阮府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將四妹妹這尊大神給迎了過來,紫嫣,趕緊命人去泡茶,泡些好的,千萬別怠慢了我這位四妹妹。”
在場但凡長眼睛的,全都看出阮靜幽這番話雖然說得極盡地主之宜,可言語之間的諷刺味道卻極其濃烈。
阮靜蕊清秀漂亮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尷尬,她僵硬地笑了笑,道:“三姐姐可別再挖苦妹妹了,自從三姐姐回府,妹妹一直想找機會過來拜訪,只是妹妹向來膽小內向,又因爲三姐姐那時臉上有傷,妹妹怕貿然登門會驚擾了三姐姐,這才一拖再拖,沒想到卻讓三姐姐挑了理,着實是妹妹的不對,妹妹在這裡給三姐姐賠禮道歉了。”
說着,像模像樣地衝着阮靜幽福了福身,神情之中,倒真把自己的姿態擺得極低。
阮靜幽趕緊上前虛扶一把:“妹妹這是做什麼,你我好歹是親生姐妹,我不過是隨口抱怨了兩句,妹妹倒是認真了。這瞭解內情的,知道你在向我賠不是,不瞭解內情的,還以爲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欺負了你。”
阮靜蕊在對方的攙扶下,怯怯地擡起雙眼,囁嚅地道:“無論如何,三姐姐都是禁得起妹妹這一拜的。”
“哦?”
阮靜幽輕輕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妹妹這句話我可就不明白了。”
“不瞞三姐姐說……”
阮靜蕊咬着下脣,露出一臉爲難的模樣:“前些日子去麒麟王府,咱們同乘一頂轎子的時候,我……我做了一些對不起三姐姐的事情。當時我送給三姐姐的那個荷包裡,被我放了一些藥,那藥……可以招來蟲子,給三姐姐帶來麻煩。”
饒是阮靜幽再怎麼聰明,也沒想到阮靜蕊會主動向她承認這個錯誤。
“雖然我不知道那些藥後來是怎麼引到大姐姐身上去的,可當時我的的確確是存了想要設計三姐姐的心思。這件事一直讓我如鯁在喉,左思右想,便決定來紫竹院找三姐姐道歉認錯,若是三姐姐心中有氣,可以儘管責罰妹妹,妹妹絕對不會有半句怨言。”
阮靜幽心中百轉千回,實在不明白阮靜蕊突然跑到她面前承認這件事究竟抱着什麼目的。
當日對方雖然在荷包裡
投了毒,可她天賦異稟,偷偷將荷包上的藥轉移到了阮靜如的身上逃過一劫。
本以爲這件事會在稀裡糊塗中被翻過去,沒想到阮靜蕊竟主動提起這件事,難道說,她們已經察覺到她擁有超凡的能力了?
這個猜想讓阮靜幽的心裡猛打了一陣鼓,如果真是這樣,她之前竭盡所能想要隱瞞的一切,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四妹妹,你剛剛說,你送我的那個荷包裡被放了毒,這……這我實在是不知道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荷包被繡得那麼漂亮,深得我的歡心,你怎麼突然說那荷包有毒呢?還有,我自問自己從來都沒得罪過你,你爲什麼要送一個有毒的荷包給我?”
在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之前,阮靜幽只能繼續裝傻裝糊塗。
阮靜蕊也露出一臉茫然之色:“那個荷包的確是被下了毒的,只是後來那毒爲什麼會被移到大姐姐身上,我也不得而知……啊!我想起來了……”
阮靜蕊突然驚道:“三姐姐還記得麒麟王府的那個婢女吧,她當時因爲不小心打翻手裡端的茶壺,裡面的茶水好像潑到了三姐姐的身上,那時三姐姐和大姐姐離得又那麼近,說不定就是那個時候,三姐姐荷包上的毒,不小心沾到了大姐姐的身上,所以才落得那樣一個後果。”
阮靜蕊差點就把這個細節給忘了,如今仔細一回想,倒是回憶出幾分端倪。
阮靜幽的心被提了起來,又慢慢放下,看來阮靜蕊並沒發現她的秘密,不過,她還不是明白對方爲什麼會向她坦白這件事。
“三姐姐,我知道在荷包上下毒是我不對,當時我也是被一時的嫉妒衝昏了頭腦,心裡想着,咱們阮家一共四個姐妹,唯獨我一個人是庶出,原本三姐姐這些年在別院住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結果你回來之後,母親待你視如己出,大姐姐和二姐姐也爲了能與你親近,送了你價值不菲的禮物,我……我就是有些氣不過,所以才犯下這個錯誤,做出這樣的蠢事。”
說着,她撩起裙子突然跪倒在地,可憐兮兮地道:“妹妹知道錯了,還請三姐姐恕罪。”
阮靜蕊身後的兩個婢女也雙雙跪下,口中齊聲道:“請三小姐原諒我家小姐。”
阮靜幽被這主僕三人的舉動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心裡明知阮靜蕊說的全是假話,偏偏又不能當着對方的面反駁。
最讓她有口難言的,就是謝氏和她那兩個強勢的女兒對她根本就不是真心示好,阮靜蕊故意說出這麼一番話,還真是把她給噁心得夠嗆。
不得不說,這招以退爲進,倒將阮靜幽逼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她強行按捺住心底的反感,上前扶了對方一把。
“四妹妹先起來,有什麼話咱們坐下再說。”
阮靜蕊在對方的攙扶下起了身,落座之後,才眼淚汪汪地道:“都是妹妹一時糊塗才犯下大錯,三姐姐肯顧念姐妹之情不跟妹妹計較,真是令妹妹感激不盡。不瞞三姐姐說,妹妹是阮家的庶女,從小就不被人待見,多年下來,難免生出幾分自卑心,如今回想起來,倒真是悔不當初。今日妹妹主動登門告罪,就是不想你我姐妹之情就此終斷,也希望三姐姐給我一個機會,從此以後大家和睦相處,再
不生半點嫌隙。”
要不是阮靜幽心裡素質好,還真會被對方這番話給活活氣死。
誰跟她們生嫌隙了?誰不想和她們和睦相處了?
阮家這些人就是吃肉不吐骨頭的豺狼,就算她保持本份不去招惹他們,卻並不代表他們會不來招惹她。
有過那麼多次經驗教訓,如果她還能將阮靜蕊的話當真,她就真是白活兩世了。
心裡雖然這樣想,面上卻露出一臉的真誠:“四妹妹既然肯將話說到這個地步,我這個當姐姐的如果還沒完沒了揪着這件事不放,就顯得太過小氣了。更何況,若不是今日妹妹主動登門道歉認錯,我還不知道妹妹送我的那個荷包裡有毒。難怪當日大姐姐好端端的招來那麼多蟲子,我當時還以爲大姐姐做了什麼虧心事,受到了上天的詛咒,現在才明白,原來在機緣巧合之下,你送給我的那個荷包上的毒,竟被大姐姐給沾了去。反正我也沒受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這件事也就這麼算了吧。”
阮靜蕊面上一喜,急忙道謝。
這時,紫嫣捧着茶壺茶碗從外面走了進來,笑着道:“四小姐可真是有福氣,這壺玫瑰花茶是我家小姐自己晾曬的,裡面放了蜂蜜,枸杞還有冰糖,經常飲用,對皮膚有很大好處,恰逢四小姐今兒過來竄門子,倒是有機會嚐嚐我家小姐的手藝。”
說着,提起茶壺,恭恭敬敬地給阮四小姐倒了一杯茶,茶杯是普通的白色陶瓷杯,壺裡的花茶被注入杯子裡,泛出一層晶瑩剔透的粉紅色,淡淡的玫瑰花香四處飄散,倒真是勾起人不少飲用的慾望。
阮靜蕊捏着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笑着道:“這茶的味道果然不錯,沒想到三姐姐還會晾曬花茶,我也聽說花茶養顏又美容,三姐姐的臉之前受了重傷,短短一個月不到就恢復如初,莫非也是和這花茶有關?”
阮靜幽點了點頭道:“是啊,起初我也有些不信的,可容貌對女人來說是一輩子的大事,如果不好生調養,真留下疤痕,日後難免會影響我的一生,便抱着試試看的想法,每日堅持喝花茶,沒想到效果還真是不錯。”
阮靜蕊仔細看了看對方完美無瑕的臉頰,心中納罕,阮靜幽的皮膚果然晶瑩剔透,讓人心生羨慕嫉妒恨。
難道說這花茶真有這麼強大的效果,連疤痕都能在短時間內輕易除去?
“不知妹妹有沒有這個榮幸,向三姐姐討要一些回去泡水喝?”
“這有什麼難的,反正我曬的花瓣還有不少,待會兒讓紫嫣給你包兩包拿回去慢慢喝,喝完了再來我這取就是。”
“如此便多謝三姐姐了……”
兩人你來我往說得正歡,沒想到就在這時,阮靜蕊手中的茶杯突然應聲落地摔了個粉碎,她表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尖叫道:“好癢,爲什麼這麼癢?”
她伸出雙手在臉上抓了幾把,再放下手時,阮靜幽清楚地看到對方白晳嬌嫩的臉上,竟生出了幾顆紅紅大大的膿包。
她心裡一驚,急忙起身道:“四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阮靜蕊面帶驚惶地看着她,控訴道:“我纔要問你是怎麼了?我好心好意過來向你道歉認錯,你爲什麼要在茶水裡下毒害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