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皇甫漠寒與謝芙蓉約好三日後的早晨在溱水河邊相見。
今日剛好三日已滿,謝芙蓉一大早本想着要去的,卻沒想到發生了這些一連串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與皇甫漠寒已有了婚約,卻被聖旨賜婚於太子楚蕭然。
如今聖旨的事情怕是早已傳遍京城了吧。
此前皇甫漠寒對她的態度何其堅定,甚至不惜拿皇甫家掌管天下的兵馬來與她交易,也不知遇到這樣的事情他能否受得住。
“是!”素心應了一聲,轉身朝外走。
剛走到門口又回頭問謝芙蓉:“小姐,今日你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奴婢們在小廚房做了一些清淡的吃食,不如你吃一些吧!”
謝芙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素心忙吩咐素錦和素畫去小廚房端飯菜,然後自己出府去打探護國將軍府上的消息了。
戌時二刻,天色已晚,素心纔回府。
謝芙蓉在外屋裡坐着,身旁放了一壺酒,自個兒跟自個兒下着棋。
素錦和素畫不敢打擾,都已經回了房。
素心很少見到這樣的謝芙蓉,更很少見她一個人喝悶酒,跨進門後的腳步在門口足足停頓了好半晌。
“如何了?”謝芙蓉沒有擡頭,聲音在沉寂的室內顯得極其悠長。
素心抿了抿脣,走到謝芙蓉身旁。這麼多年來她進出府上內外,替謝芙蓉探知府內外各類消息,回報時從來都沒有像今日這般爲難過。
“今日早朝,陛下共下了四道聖旨。除了給咱們府上的那三道聖旨外,其餘一道是給護國將軍府上的。李總管從咱們府上出去後就直接去了護國將軍府。”
“聖旨上怎麼說?”謝芙蓉還是沒有擡頭。
燭火搖曳,影影綽綽。
噼啪一聲,火苗爆旺,照的有些昏暗的屋內更亮了一些。
素心看清謝芙蓉低垂的眼眸裡透着深深的寒徹,沒來由地讓她渾身一顫。
她抿了抿脣,繼續道:“陛下下旨,擢用皇甫小將軍統領京郊三十里之外的東山虎賁大營,並且……並且爲皇甫小將軍和斕曦公主賜了婚。”
“啪”一聲,謝芙蓉手中正攥着的一顆墨玉棋子掉在了棋盤上,在空曠的室內掉落的聲音顯得及其沉重。
她猛然擡頭,滿眸驚駭:“斕曦今年才十三歲!如何嫁得皇甫漠寒?”
素心的聲音有一些微顫,倒不是害怕謝芙蓉,而是替謝芙蓉擔憂,這樣的消息她是否能承受得住,畢竟她的內心已經沉積了太多不能爲外人道的事情。
“聽說當時沈老太君和護國大將軍也是如此回絕聖旨的,但似乎陛下早已讓李總管備好了說辭。只說……當年的長孫太后嫁給高祖,跟着高祖爺南征北戰開疆拓土的時候也比如今的斕曦大不了幾歲。”
“一派胡言,就算大不了幾歲,好歹當年的長孫太后也已經過了及笄。”謝芙蓉一捶重重地砸在了棋盤上,整盤的棋子頓時噼裡啪啦地撒了一地。
素心沒敢去撿,也沉默着沒有說話。
半晌,謝芙蓉低沉的聲音又問:“皇甫漠寒呢?他接聖旨了?”
素心似乎更加爲難。
將脣抿的更緊:“聽說給護國將軍府上的聖旨到如今還沒有接。李總管一宣讀完聖旨,皇甫小將軍便奪了聖旨進宮了。當時承乾殿門口把守着上百名頂尖的御林衛,皇甫小將軍一路殺進了承乾殿,直接將聖旨砸在了陛下的御臺上,當即逼着陛下收回聖旨。”
“他……真這麼做了?”謝芙蓉似乎難以置信,垂在桌上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眸光深邃。
素心點了點頭:“聽說當時護國大將軍也追着皇甫小將軍進宮的,見皇甫小將軍那般,護國大將軍被氣的不輕。”
皇甫漠寒心性何其沉穩溫潤之人,這樣的事原本就不是他能做得出來,而今卻一反常態。
而護國將軍府一向都是隻忠於皇室,是皇室手中最忠誠的一把利劍。皇甫老將軍戎馬疆場多年,一向忠心爲主,眼看着兒子背主而行,怎可能不氣。
“小姐……還有一件事……”
謝芙蓉轉眸看着素心示意她說下。
“皇甫小將軍今日將聖旨砸在了陛下的御臺上,寧死也不肯接旨。但是……但是一聽李總管回宮復旨,說您已經接下了關於您和太子殿下賜婚的旨意,急火攻心,當場吐了血,昏了過去。如今人已經被擡到了護國將軍府上,聽說情況不是很好,能不能挺過去,很難說……”
“怎麼會這樣?”謝芙蓉頓時驚愕。
“看來皇甫小將軍的心裡是真心裝着小姐您,不然也不會如此。像今日這般執劍闖宮,逼着陛下收回聖旨的事情京城可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出來。”
謝芙蓉沉靜地望着面前閃閃爍爍地燭光,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沒有說話。
半晌揮了揮手,示意素心退下。
素心擔心謝芙蓉會胡思亂想,以致心火傷了肝腎,但此刻也無可奈何,只能默然退下。
剛走到門口,謝芙蓉忽然又道:“咱們璇璣閣的隱婆如今在何處?你飛鴿傳書讓她火速來一趟帝京,隨我一起去一趟護國將軍府。”
素心一聽說謝芙蓉要親自去護國將軍府,頓時變了臉色:“小姐,聽說當時護國大將軍見皇甫小將軍爲您闖宮,口中對您多有穢語,只罵您是紅顏禍水。您就算去了,只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若您真想救皇甫小將軍,奴婢帶着隱婆去便是,您又何必親自去這一趟,憑白地去受侮辱。”
“終究是我欠了皇甫漠寒的,有些話我還得親自跟她說清楚!明日午時,隱婆能否到得了帝京?”
“藥王谷離帝京本就不遠,奴婢派人連夜騎快馬去請,明日午時前應該能到!”
“那你去安排吧!”
謝芙蓉又揮了揮手,直接進了內屋。
素心站在門口,望着一地狼藉散亂的棋子;望着桌上那壺喝到一半的酒;望着謝芙蓉方纔一拳頭砸下去,生生震裂在楠木雕花桌子上的那條裂縫,只覺得的看的心裡頭空落落的,站在原地足足瞧了半晌纔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