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與沈老太君相互挽着進了宮,謝芙蓉、謝瑾瑜、皇甫漠寒、皇甫木蘭等人跟在身後。
謝芙蓉與皇甫木蘭算死第二次見面了,皆莞爾一笑。
此次宮宴擺在了樂舞宮。
當年高祖皇帝與長孫皇后伉儷情深,且高祖最喜長孫皇后歌舞,所以爲長孫皇后修建了樂舞宮。專供長孫皇后宴請貴婦及后妃譜樂賞舞。
可惜當年長孫皇后忙於後宮、忙於輔佐高祖治理朝政,很少有時間去樂舞宮,也因此,樂舞宮一直被荒廢着。
直到當今皇上登基,正宮及四妃齊全,且皇帝也喜愛歌舞,所以樂舞宮才重新被利用起來。
雖已過多年,但樂舞宮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不恢弘大氣,彰顯着當年高祖與長孫皇后並肩開創大周的華麗風采。
上好的白玉鋪成的地面閃着溫潤的光芒,宮殿內八個沉穩的石柱上雕刻的鳳凰展翅于飛栩栩如生,與正北方高臺之上的龍紋遙相呼應,氣勢如虹。
還有或精緻、或大氣的擺件,珊瑚、珠翠、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都是這天下間最美好的。
但謝芙蓉跟在老夫人及沈太君身後走了進來,蓮步款款,腰板兒挺直,目不斜視。似乎壓根兒就沒有將眼前的金碧輝煌看在眼裡。
沈老太君知道謝芙蓉這是第一次進宮參加宮宴,所以眼角的餘光在無意間瞧見謝芙蓉的神情之時,不禁閃爍着讚賞的眸光,對謝芙蓉也高看了幾分。
原本以爲老夫人和沈老太君是來的最早的,但來到樂舞宮之後才發現幾個品級不是很高的的命婦及小姐。公子哥兒們都已經到了。
見老夫人及沈老太君帶着親眷們進來,都起身行禮。
老夫人和沈老太君都慈和地笑着,一一回了禮,然後帶着謝芙蓉等人在東上方的兩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謝芙蓉的左手的位置坐着謝瑾瑜,右手的位置上坐着皇甫木蘭。
緊接着相國府、忠武候、等府上的女眷們都到了。
門外傳來太監一聲尖細到聲音:“淑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貴妃娘娘到、賢妃娘娘到!”
衆人忙起身迎駕。
四妃裝扮華麗,各有風格。
待四妃坐定之後外面的內室又喊了聲:“皇后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還沒有坐定下去的衆人們有恭恭敬敬地朝着外頭迎駕。
此刻謝芙蓉明顯地感覺到了身旁謝瑾瑜的異樣。
皇后一身明豔高貴的鳳紋吉服,身後跟着金尊玉貴的太子楚蕭然。
謝芙蓉悄悄擡頭瞄了楚蕭然一眼,發現他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
向來也是,上次被九歌扒光了一副丟到了梅嶺之巔,那樣大冷的天裡被凍了一晚上,肯定免不了要生一場大病。
這纔沒幾天便要來參加上元節的宮宴,定是病情還沒有好。
謝芙蓉在瞧着楚蕭然的同時眼角的餘光也瞄見了身旁的謝瑾瑜。
謝瑾瑜自打楚蕭然進門開始,她的目光就一直都沒有從楚蕭然的身上離開過。滿眼的流光溢彩,殷殷切切。直望到楚蕭然掠過了衆人,經過了自己面前,然後拾階而上。
也不知是楚蕭然與她心靈相通還是感覺到了她酌烈的目光,就在拾階而上的那一刻,忽然挺住了腳步,向她這邊望了過來。
謝瑾瑜頓時臉頰飛紅,猛然一怔。卻不料,“砰”然一聲,寬大的廣袖觸倒了面前小几上的一隻鈞窯小樽杯。
偌大個宮殿裡,原本就因四妃及皇后、太子的到來而噤若寒蟬、鴉雀無聲。此時杯盞破裂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空間有着極大的穿透力,格外刺耳。
衆人猛然看向了謝瑾瑜的位置,皇后頓住腳步也看了過來。
謝瑾瑜被嚇的臉色頓時慘白,忙出了列,上前跪在地上求饒:“求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及太子殿下饒命!”
“哦?”皇后似纔看看清了謝瑾瑜一般,緩緩地走了過來。
楚蕭然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猛然一把拽住了皇后欲要阻止:“母后!”
方纔進門時謝瑾瑜的大膽且殷切的目光,楚蕭然的異常,身爲掌持後宮的萬凰之王,皇后自然是能夠感覺到了的。
此刻她倒是要好好瞧瞧,這丫頭到底是何方神聖。遂肅冷的目光緩緩看向了楚蕭然抓在自己身上的手上。
楚蕭然被皇后的目光震懾的緩緩鬆開了手。
皇后轉身,再次朝着謝瑾瑜的方向緩緩走了過來。
衆人看着謝謝瑾瑜的目光裡不禁多了幾分同情和擔憂。
卻不料,皇后竟然在老夫人面前停了下來,臉上看不出是何表情:“謝老夫人,本宮還記得上次在翠雲宮裡,也是您身邊的奴才壞了禮數。怎麼?謝老夫人您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麼?還是自己離京多年,連宮中的禮數都忘了,竟連個奴才都調教不好!”
皇后這話的意思是直接把謝瑾瑜當成奴才了。
老夫人的臉色忽然一黑。
衆人看着老夫人及謝瑾瑜的目光有擔憂的、同情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謝瑾瑜怯怯地伏在地上,在聽到皇后的話的時候猛然一怔,緊接着雙肩簌簌地顫抖起來。此刻不用看都能猜想到她的臉上到底是何表情。
楚蕭然瞧着謝瑾瑜的模樣,一皺眉替謝瑾瑜抱不平:“母后,她是榮國府二房的三小姐謝瑾瑜,不是什麼奴才!”
“哦?是麼?”皇后轉身緩緩拾階而上,瞧都未再瞧一眼謝瑾瑜:“原來榮國府上的小姐也是如此的不懂規矩,看來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原本不過打碎個酒樽,也犯不着皇后如此態度。
更何況打破酒樽的還是榮國府上的人。老夫人在品級不低,且謝貴妃還高臺之上,怎麼說皇后也應該給榮國府留幾分顏面的。
可依着眼下的境況來看,皇后一進門便藉着此事給了老夫人一個下馬威,這是有意地要打壓榮國府的人了。
半晌老夫人臉上的黑沉漸漸消失,轉而換上一副淡笑,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是何心思,緩緩上前將跪在地上的謝瑾瑜扶了起來:“丫頭,起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一個酒樽而已,咱們榮國府還賠得起!”
衆人再次一驚,原以爲老夫人爲了自己及榮國府的面子會將謝瑾瑜給推出去,卻沒想到她竟然護起了短。
謝瑾瑜在站起身的同時緩緩擡起頭,一雙腳明亮的雙眸閃着瀲灩水珠,委屈地喊了一聲:“祖母!”
老夫人用蒼老的手指緩緩地裁掉了謝瑾瑜眼角的淚水,聲音悠悠道:“誰沒有犯過錯?祖母也有過!比如長孫太后還在世的時候舉行琉璃宴,祖母不慎打碎了長孫太后最喜愛的琉璃盞,比如高祖還再世的時候舉行春獵,你爺爺不慎射偏了靶子,差點將劍射在了當年的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身上。再比如,泰康三年長孫太后仙逝,國喪期間聚國皆白,而唯獨皇后娘娘竟在太后的壽堂了穿了一雙緋紅的蓮藕繡花鞋,當時按律應當滿門抄斬。娘娘應該早就望了,當時是如何躲過那個坎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