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玲玲帶回了玉樸玉,也帶回了玉芳菲的死訊。關起遠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沒有一點動靜。關玲玲急得在我面前來回的走動着,走過去的時候看看我,走回來的時候再看看我。目光中是焦急、是祈求、是詢問、是無聲的求助。
“讓樸玉去叫一聲吧!”
“叫什麼呢?外祖父?”
“叫姥爺好了。”
關玲玲飛似地跑了出去,一會兒功夫便抱着玉樸玉回來了。小樸玉有點驚着了,兩隻小手緊緊的抓着她的衣領,大眼睛迷迷糊糊的望着我,眼睛裡有強忍的淚水盈盈。
“玲玲,你嚇着孩子啦!”
關玲玲一邊努力喘順了氣,一邊看了一眼玉樸玉的臉色。她緊忙坐下來,將玉樸玉放在膝蓋上,用手輕輕的拍撫着他的背,柔聲細語的說,
“樸玉乖,你還記不記得,娘說,樸玉是男子漢,男子漢要如何啊?”
“天不怕地不怕,樂於助人。”
玉樸玉奶聲奶氣而口齒清楚的說着,同時高舉起握成小拳頭的右手,彷彿宣誓一般。關玲玲將他輕輕的攬入懷中,笑得如此自豪如此欣慰。
小樸玉的一聲稚氣十足的“姥爺”,抵得過千言萬語。我望着將外孫子扛着肩膀上,樂顛顛兒去買冰糖葫蘆的關起遠,心底涌起無盡的酸楚。我真想大哭一場,爲了幾乎守護了我一生,到頭來,卻失去了一切的這個男人。
“您放心,我知道我是誰,樸玉也會知道他是誰的。”
關玲玲在耳邊的低語,使得我全身一震,回頭
看着她平靜美麗的臉,我的眼神裡有了慌張,
“你是一直都知道嗎?”
“不是一直,不過,知道很久了。”
“芳菲呢?”
“也知道,她最後對我說‘玲玲,守住這個家’。”
我的心裡有了一種痛,這種痛一點一點的加重,最後變成了渾然一片。命運和情感始終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彷彿它有它的腳步和生命,它活着,支配着所有已經發生過,和即將發生的事情,支配着所有的生活軌跡,任誰都無從改變無法逃脫。
第二天,在我和關起遠照例巡視玉家玉器行的時候,承智二哥神神秘秘的將我倆請進經理室,確定左右無人之後,謹慎的關好門,滿面愁容的對我說,
“玲瓏,你……你能不能和玉明談一談?”
“二哥,您想讓我和他談什麼?”
我歪着頭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承智二哥很猶豫,先是在屋內不停的踱步,片刻,似乎下定決心一般,坐到我的面前,神情嚴肅而緊張,
“玲瓏,我覺得玉明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我已經和他談過了,不起作用。所以,請你和他談一談,儘量阻止他。”
“二哥,您能不能說得具體一些呢?”
“他在玉器行裡私藏了一批西藥,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一旦被發現,是要被殺頭的呀!”
承智二哥的焦慮顯而易見,我擡起頭看了看關起遠,他的臉上一副瞭然於心的神情,我便明白了,玉明的事情關起遠一直是知道的。其實,玉明的身份我也已經
猜出幾分了。
“二哥,他是不會一個人做這些事情的,您不要太擔心了。”
我輕言細語的開導承智二哥,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無計可施的低下頭,不停的用手拍打着膝蓋,沉默了。關起遠背過身子,面對窗口,也沉默着。我呆望着窗外一點一點涌上來的暮色,心裡裝着滿滿的無奈和苦澀,
“時局動盪,國不國家不家,達信和達勇同時捎信回來,一個說即將駐紮城裡,一個說即將駐紮城外,怕是親兄弟要兵戎相見了。偏偏這個時候,玲玲帶着芳菲和修和的兒子回來了,樸玉一直將玲玲當做親生母親,而他的生身父親和他的母親卻不是一條路上的人。這一切,我都無能爲力。除了死守着這個家,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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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離開,我累了想回家。關起遠不遠不近的跟着我,身後響起承智二哥急切而不甘心的聲音,
“玉明的事情,怎麼辦?”
“隨他吧!您去和他說,藥品是救命用的,我可以沉默。但是,槍支彈藥是絕對不可以的,讓他好自爲之。”
我在門口忽然站住,差點忘了一件大事,我回頭嚴肅的對承智二哥吩咐着,
“還有,將僱員們的薪水改爲十天一發,多發糧食和肉食,現在物價飛漲,還是發糧食實在些。您看着物價再漲下去,便可以改爲七天一發,甚至五天一發。總之,要讓玉家的僱員們吃飽肚子。”
“好的,一定照辦”。
承智二哥粗聲粗氣的回答我,我知道他對我如此處理玉明的事情,很有意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