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取樣本，確認污染度，該地已經超過警戒線，建議回防。”
偵察小隊當中，身爲唯一女性的陸瑤彎腰屈身，戴着皮質手套的掌心攤開，按住塌陷下沉，宛若廢墟的地面。
她的專職級特性是“萃取”，可以從諸多複雜的氣態和液態物體裡，分離出所需。
因爲干涉層次存在上限，無法做到過於精細，導致潛力評估較爲一般。
“難以置信！他真是個新兵嗎？災難範圍位於第二能級的人面蛛眷屬，被他輕易碾壓了。
難道他是第三能級？”
隸屬於白楊壁壘城第一營的偵察大隊，專門負責深入污染地帶，收集與觀察戰線動向。
換而言之，他們算是整個西線戰場第一防禦體系裡，跟眷屬生物打交道最多的羣體。
收拾戰場繼續完成任務的偵察大隊，彼此討論着秦時。
除去兵長以外，地位最高的中年男子開口說道：
“怎麼可能。首先，第三能級不會是訓練營的新兵，其次的話，他生命力也沒達到臨界值，實現大幅度突破。
不過我覺得這纔是最恐怖的，如果他只是第二能級，卻秒殺掉同層次的人面蛛……”
他眸子冰藍，並非常見的東夏人長相，鼻樑高挺面容剛毅，一看就是混血。
偵察大隊的編制，通常保持在八到十二人之間，分爲三個戰鬥小組，每組三至四人，便於戰術協同。
發號施令的指揮者，無疑是兵長，然後才輪到副手。
中年男子名叫“靳川”，服役年頭超過一雙手，若非“政治審覈”不過關，早就應該升任兵長，甚至進到營部就職。
他用指腹搓了搓被碾成顆粒狀的砂礫，輕輕一碰就化爲粉，又感慨道：
“這一拳的力量，哪怕殘留的餘波都讓人心有餘悸。
難怪轟成渣了。”
靳川仔細端詳“戰場”，越看越覺得心驚，他的專職特性是較爲常見的“感知系”，把精神力外放，模擬場景，進行回溯。
但即便他緊閉眼睛，認真構築細節，卻也無法復現出來。
因爲整個戰鬥的破壞力範圍超過千米，所需捕捉的細節太多太雜。
靳川只能大概勾勒最終結束的那一拳。
宛若格鬥遊戲的必殺技，威能恐怖絕倫，無法躲閃，無法規避，直接就將人面蛛眷屬的血條清空。
轟！
靳川腦子嗡嗡一震，趕緊退出精神感知，險些兩眼發黑，腳步踉蹌晃動。
“第二能級，打出第三能級的鉅額傷害？小瑤，你聽說過這種妖孽嗎？”
將污染樣本悉數收集的陸瑤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摘掉手套：
“沒看過，但聽說過。四大國立的少年班，裡面個個都是變態。
聽我哥說，他們修煉升級跟吃飯喝水一樣輕鬆，感覺呼吸都在進步。”
靳川失笑，暗暗想道：
“從四大國立少年班出來的超級天才，咋可能跑到白楊壁壘城。
如此頂尖的未來驕陽，放眼衡州新星，也未必有幾個……”
念頭閃爍間，或許是“驕陽”的關鍵詞觸發記憶，靳川腦海中浮現出另外一張年輕面孔。
“那位秦同學，貌似還在大後方接受特訓。
如果他能出現在西線戰場，也許能讓大家打一針強心劑。”
靳川與陸瑤離開坍塌瓦解的前哨基地，兵長朱維因爲受傷過重，讓其他兩名成員掩護撤離，前往最近的救治地點。
茫茫荒野，只剩下那支成員複雜的新兵隊伍。
頭頂懸掛的黑月漸漸隱沒，能量潮汐的波動大幅度削弱，天邊泛起一抹白。
靳川遠遠注視那位半道殺出，突然打爆人面蛛的年輕新兵。
對方氣質更利落幹練，鋒芒畢露，長相更是偏硬朗陽剛，與衡州大力宣傳的少年天驕大相徑庭，截然不同。
“也是。”
靳川搖頭，甩掉莫名其妙的離奇想法。
“驕陽級是集中行政新星海量教育資源，所供養出來的戰略人才。
怎麼可能隨隨便便丟到前線，萬一出什麼岔子，損失堪比營部兵力全軍覆沒。”
靳川思維發散之際，陸瑤大大方方走過去，從揹包裡取出一件制式作戰服。
“喏，穿這個吧，有一定抗污染作用。看樣子你們準備繼續深入？前邊的污染濃度已突破警戒峰值，生命力純度不夠高，建議不要前往。”
秦時接過輕盈如絲織物的作戰服，當面套上。
他原本的衣物在戰鬥過程遭到損毀，只剩下破破爛爛的半截褲子。
“我接取的探索任務，終點位於行政大樓範圍，所以打算過去看看。
不過小高和小趙，你倆可以提前返程，待在污染地帶邊緣等我匯合。”
秦時換上作戰服，披上深綠色罩袍，踩着嶄新軍靴，活像偵察兵團的戰鬥幹員。
“秦哥，你一個人嗎？”
經過這一次探索任務，高袍和趙肅認識到，這位來自中心城大家族的秦哥，着實是一條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他倆恨不得緊緊抱住，好累計積分免得被黃泉訓練營淘汰。
這種不知道爲啥出現在新人魚塘的“包贏哥”，那簡直是義父級別的存在！
“我有後援小組，再者，只是在行政大樓邊緣探索，收集幾份污染濃度高的危險樣本。
這樣的話，任務結算評分也會更高。”
秦時內心有些遺憾，他開着【洞察】成就，這次只蒐集到金色、紫色的污染樣本，價值最高的“大紅”還沒摸到。
就此撤離，難免不甘心。
“小高和小趙他倆還是新兵，返程可能不太安全，辛苦兩位長官捎帶一下。”
秦時看向偵察兵營出來的靳川和陸瑤，前者的觀察力很強，試圖鎖定自己的氣機。
但有着老樑傳授的小妙招，非戰鬥狀態下，他的生命力全部灌進完美核心，差不多能夠壓低三分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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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動用檢測儀器，也很難判斷出秦時的真實戰力。
“不辛苦。”
“應該的……”
靳川和陸瑤態度良好。
他們這支偵察小隊，從災害第二能級的高級眷屬手上倖存，只傷一人，實屬幸運。
堪比國道減速帶挑戰大運還可以活下來，事後都能拿出去吹噓好一陣子了。
“對了，這位新兵，能知道你的姓名嗎？擊殺災害第二能級眷屬生物，已經是三等功表現。
我會如實上報，遞給壁壘城的最高行政長官……”
靳川試探性問道。
“秦拾，秦帥的那個秦，拾取的那個拾。”
秦時坦然回答，他本身的隱藏意願其實不強，有着【天人】的注視，巴不得那幫子密教徒過來送積分。
再者，既然中心城和泰安地區的兩方高層，都認可這一做法，選擇改頭換面來到前線。
他們一定會打好掩護，沒必要瞎操心。
“秦拾。”
靳川聽到秦時也姓“秦”，心頭咯噔一跳，但又見到秦時極爲坦蕩，沒有半點遮掩意思。他默默記下這個名字，決定表功之際再打聽打聽，黃泉訓練營啥時候冒出個兵王級新人。
“付壘這回真是抽到好卡了。”
靳川咬牙，這種一眼就拔尖的好苗子留在黃泉訓練營太過可惜，如果能進偵察兵團，直接就任“兵長”也不是沒可能。
積攢戰功，還是得參與大規模戰役。
單人刷圖，累死累活也未必趕得上一次指揮成功的突襲行動。
所以任何有志於在從軍這條路上走更遠的新兵，無不渴求掌握“指揮權”。
“秦拾。”
陸瑤咀嚼着這個名字，笑道：
“我覺得白楊壁壘城很快就要響徹第一防線。
兵王級的新人，一旦成長起來，綻放的光芒將極爲耀眼。”
靳川站在原地，目送漸行漸遠的秦時，忽然嘆氣道：
“他不該來白楊的。這裡的戰略價值是西線戰場第一防禦體系裡，最差的壁壘城。”
陸瑤亦是沉默，旋即搖頭道：
“壁壘城的軍人職責，就是捍衛與守護。
如果一切都有選擇，那麼沒有人會心甘情願來到這裡。
靳哥，你說是不是？”
靳川笑了一下，並未回答，然後招招手，讓兩名黃泉訓練營的新兵跟上，轉身帶隊融入整片茫茫荒野。
……
……
“老闆，你這一單的危險性有點子高啊。”
短髮女子小聲說道：
“能不能漲點？”
秦時眼神奇怪，淡淡說道：
“你全程當啦啦隊，還好意思加錢？”
介姐們臉皮還挺厚！
“主要老闆你太喜歡挑戰自己了。我查過，行政大樓是處於災難第三能級的巢穴範圍，把我和阿馬綁在一起都打不過！”
短髮女子低頭戳着指尖。
旁邊的西瓜頭阿馬有點看不下去，大姐頭身爲虛陽重工P9資深專家，居然用這種可恥的賣萌招數。
“所以你們只需要當啦啦隊就好了，順便提供下物資供應。”
秦時完成專職級階段的初次進化，周身百骸消耗巨大，他一邊前進一邊說道：
“你們應該有配置那種空間揹包吧？還剩多少能量液？夠我再進行一次作戰嗎？”
無視我的美色嗎？
真是冷漠無情！
短髮女子嘴角抽動，然後說道：
“九格揹包，還剩五次補給。”
後援小隊最常規的配置，除去各種火力武器，交通載具，最重要的，莫過於“空間揹包”。
那是列強文明之一聖血族的核心技術，通過持續開採污染區的“天輝晶石”，製造撕裂次元的空間產品。
“你這裝備真夠精良。”
秦時有些訝異，挑眉說道。
九格揹包，至少要動用九十塊的天輝晶石。
這價值可相當昂貴了，幾乎抵得上三分之一艘戰艦造價。
“虛陽重工，財大氣粗嘛。”
短髮女子嘿嘿一笑，表面風輕雲淡，實則極爲肉痛。
軍工企業的任何資源兌換，都要付出相應代價。
即便是首席執行官也不能隨意濫用，違背條例，必須接受董事會的監督。
“我聽應凰講，大公司的業績壓力很大，你們這支後援小組人手不多，裝備卻異常豪華，明顯是走精銳路線。”
秦時朝着西瓜頭阿馬索要一次補給，咕咚咕咚狂飲能量液，而後說道：
“但你這種隊伍的風險也很明顯，一旦出現折傷，行動失敗，損失無限擴大。
再考慮到虛陽重工的業績壓力，每年都存在優化名額，你們日子應該也挺辛苦的。”
秦時話鋒一轉，偏到短髮女子這兒。
“老闆你對我們大公司牛馬生活還挺了解。”
聽見“業績”、“優化”這幾個詞，短髮女子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好像血壓飆升，強自擠出一絲笑容：
“說到底，我們就是掙窩囊費，也沒啥辦法。”
秦時停下腳步，又說道：
“虛陽重工放在東夏，也是排得上號的軍工重企，向上晉升通道比較清晰。
如果你在三十五歲之前，能夠獲得極爲優異表現，比如完成幾次評分極高的僱傭行動，甚至參與戰團戰役。
其實是可以得到公司的資源傾斜，自己開工作室，擺脫牛馬牢籠，對吧？”
短髮女子心頭微微發寒，總感覺秦時這些話充滿着濃郁的陰謀味道。
可她轉念一想，自己有啥值得這位強度爆表的年輕老闆惦記。
“老闆你到底想說啥？”
秦時行進速度很快，完成初次進化，並將筋骨皮膜共鳴統一，幾乎讓數值再次翻倍。
他全身的筋肉蠕動，與皮膜牽扯，與呼吸形成一致，像臺無比精密的運作機器。
每一絲生命力都被髮揮到極點，造就恐怖的體能與移速。
哪怕沒有催動身法，僅靠着腳步移動，就已經讓虛陽重工兩大職員上氣不接下氣，有些難以跟隨。
這種情況，秦時的聲音從夜空傳來，斷斷續續，被氣流吹動落進短髮女子耳中。
“我是想說，你倆幹得不錯。如果願意除去應凰的僱傭合同以外，接受我單方面的合作，替我提供補給物資，以及戰場協作。”
西瓜頭阿馬胸前壓力很沉重，快速移動的每一步都震得難受。
“老闆，準備給我們下單？我能問問什麼價錢嗎？”
秦時嘴角勾起，好似輕笑：
“我只是一個還沒從黃泉訓練營畢業的新兵，哪有多餘的錢。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合作。我出人，你們出力。
接下來的大開拓烈度必然上升，西線這邊也會跟着動起來。
我需要大量的補給資源，順帶火力支援，甚至手底下戰鬥幹員的安全保障。
如果只是我個人的後援小組，遠遠不夠。”
短髮女子跑得肺都快要炸開，她瞅着身姿挺拔，閒庭信步般的秦時，險些被氣笑，腦袋裡冒出一句話——
老闆想要白嫖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