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成的母親得知兒子失蹤以後,翹首期待着救援隊伍的消息,整天整夜望着兒子消失的方向,既不睡覺,也不吃飯,幾天以後,滿頭青絲熬成白髮,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的人,蒼老的六十多歲樣子,她的耳邊,好似響起陳成低沉的話語:“媽媽,欣欣可以救我!”
陳媽媽一直猶豫着,她好想去找那個兒子的心上人——叫欣欣的姑娘,但是怎麼好意思低下頭,她寧可死了都不願意開口,主要還是她不相信那個女孩會有那樣的力量,聽軍區人都說,那個地方別說是人,就是直升飛機進去都降不下來,她好奇怪,兒子是怎麼進去的,又在怎樣的條件下發出最後的求救信號的,想起來她就一陣難過。
張潔一直請假陪護着老人,看到老人,幾天時間就像歷盡滄桑是老者,再沒有一絲生氣。
張潔心沉到底,她現在清醒的很,陳成估計現在已經死了,陳媽媽也完了,我的未來如果還和他們糾纏在一起的話,是不是也一樣完蛋。
她不願意,經過了哥哥的死亡,她已經看透了,在這個世界上生老病死是常事,如果看不透的話,受苦的還是自己。
她最先考慮明白了眼前的處境,對於她這個沒有靠山的女軍官,最大的依靠是嫁個有靠山的老公,離開這半死不活的老人,切除和陳成的一切聯繫,讓大家逐漸遺忘她和陳家的關係,這纔是上策。
想到這裡,她對一個心儀她很久的男同學顧英雄拋出了橄欖枝,顧英雄的父親也是軍區大佬,地位不次於陳成的伯父。
雖然已經畢業了好久,但是顧英雄癡心不改,經常來找她,只不過吃的是閉門羹,這次當顧英雄偶然來拜訪的時候,意外看見了一張笑臉。
顧英雄沒有想到幾年的等待,竟然鐵樹開花,美人心動,他以爲終於守得雲開見日來,急忙加緊攻勢,半個月以後,兩人已經郎有情、妾有意,兩情繾綣之下,都想早日步入婚姻殿堂。
陳成的母親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十幾天,總算等來了消息,去找尋的人沒有找到陳成的遺體,哪裡的自然條件實在惡劣,飛機和救援人員到達不了,只好不了了之。
軍部協議,陳成算作失蹤死亡人員,按軍人最高禮遇下葬,陳媽媽找了幾件陳成平時常用的東西,放入墓地,看着兒子的靈位,陳媽媽絕不相信兒子死了,在她接近黃昏的歲月裡,沒有想到有一天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一天。
葬禮上,張潔來了,身邊緊貼着她的未婚夫婿顧英雄,陳媽媽眼中被深深地刺痛了,張潔平時的軟語溫存和現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着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的身軀,陳媽媽眼皮跳動,她好想戳瞎了雙眼,什麼都看不見。
老人心裡埋怨,你們恩愛作秀去哪裡都成,沒必要一定來葬禮上顯擺,今後的歲月都是你們的,何必和死人爭這一天。
張潔之前不同意顧英雄來,怎奈他說:“就是要在人多的時候顯示一下,得到大家的認可。”其實是顧英雄聽到了風言風語,就是想在陳媽媽和陳成戰友的面前顯示一下,叫陳媽媽徹底死了心,以免今後有什麼麻煩。
張潔哪裡
有顧英雄的心機,早被他吃得死死的,暗地裡她以爲終身有靠,終於找到了一棵大樹,整日裡心態極好,打扮得豔如桃花,在暗處悄然開放,可惜這曇花一現終究有落下的時候。
其實她已經成爲別人案板上的肉,人家予取予求,淪落爲別人手中的棋子。
陳媽媽淚眼相望,對張潔失望極了,原以爲是最佳媳婦人選,現在看都是虛情假意。
這一個失望,她就希望那個叫張欣欣的女孩別叫她失望,結果,陳媽媽從葬禮開始就尋找,淚眼婆娑地希望在來賓中看到那個女孩,結果,到葬禮結束了還沒有看見。
她心中暗恨,都怪那個女孩的攪亂,否者,阿成已經和張潔結婚生子了,也許孩子都有了,她的晚年生活也不會這樣淒涼,現在她成了孤家寡人,什麼時候是盡頭呀。
陳媽媽記得兒子和他說過的話‘這個世界上如果一個人可以救他,這個人一定是欣欣’陳媽媽很想舍下臉來去找那個女孩,軍隊上傳來了這個消息,叫她徹底失望了,人都消失了,還怎麼救。
陳媽媽放棄了求救的想法,逐漸正視兒子已經死亡的現實,看着家裡阿成留下的生活印記,陳媽媽恍惚間以爲,阿成小時候出去玩了,就這樣才叫她有活下來的勇氣。
如果阿成是受傷或者昏迷,我一定去找叫欣欣的女孩,哪怕是給她跪下,現在沒有必要了,一切都成爲了定局。
可恨的是陳成那麼喜歡叫欣欣的那個女孩,到了現在她也沒有來,這個女孩的心莫非是鋼鐵做的嗎?怎麼沒有一點情意。
陳媽媽在陳成的靈前邊哭邊訴,她不知道的是,叫欣欣的女孩這個時候正在冰川的暗洞裡發現了陳成的軀體,正在全力施救。
春去秋來又一年,陳媽媽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出出進進,習慣了晨曦而起,日落而安,在今後的歲月中慢慢走過每一天,然後走向死亡,沒有希望、沒有失落、更沒有懷戀,過去的一切都已經不在,靜靜地等待着老去,死亡的來臨。
一天,陳媽媽照例去集市上買菜,集市上人很多,她買了好些蔬菜,正要提籃轉身回家,一個年輕人擠過去,把她撞到在地,陳媽媽跌倒地上,半天沒爬起來,一雙手把她攙扶了起來,陳媽媽起來一看,是一個老年人。
只見他五十多歲的年紀,穿一件普通面料的衣服,偌大的年紀了雙眼仍然炯炯有神,他問攙起來的陳媽媽:“看看摔壞了沒有?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注意小節,撞到到人也沒有詢問一聲,真是欠教養。”
陳媽媽看了看他,隨聲附和:“是呀,他們那裡知道老年人的不容易,光顧他們自己了。”
這個老人看顧媽媽拿的蔬菜和水果不少,腰還扭了,就主動幫她把東西送回家去,看到陳媽媽走路實在困難,估計腰傷不輕,就陪着陳媽媽到附近的醫院檢查,才知道沒有什麼大事,就是軟組織損傷,需要幾天時間恢復。
兩人一路走來,互相瞭解了家庭情況,陳媽媽知道這個老人的名字叫吳連起,老伴早沒了,一個兒子在外地,已經結婚,兒子總想接他一起住,他實在看不慣兒媳婦挑
剔的眼光,又不能對兒子講實話,只好說,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就又回到老家,一個人生活。
他知道了陳媽媽也是一個人生活以後,兩人更有共同語言了。
看完了病,陳媽媽對他說:“老吳,你看我買了那麼多的菜,去我家一起做了吃吧,我的腰還不方便,你也可以幫我。”
吳連起一想也對,就陳媽媽一個人怎麼做飯,乾脆兩人回到了陳家,一起相幫着做好了飯菜,當坐在飯桌上,拿起了碗,兩人都愣住了,多少時間飯桌上就一個人孤單吃飯,今天當對面有人的時候,才感覺空氣清新了,天更加高遠了,生活彷彿重新開始了。
兩人互相凝望着,才發現對方中有她們熟悉的東西,在黃昏的歲月裡,夕陽中的生命綻開了從沒有有過的輝煌。
從此以後,兩人經常互相走動,沒事情的時候說說話,越發感覺兩人相處的融洽,陳媽媽看着鏡子中的一張臉,在兒子故去以後,憔悴許多,現在逐漸恢復過來,氣色也慢慢恢復過來,彷彿整個臉鮮活起來,她滿意的笑了。
一年以後,兩人打算舉行個簡單的儀式,搬到一起生活,吳連起老人對陳媽媽關懷體貼,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平淡而溫馨。
時光在流逝,一天,傳來了一個消息,陳成沒有死,被他的女朋友救了,據說,他的女朋友近一年來想盡辦法叫他復活,好像現在去了好運的地方求醫。
陳媽媽羞愧難當,兒子當年的話語言猶在耳:“萬一我遇到危險,媽媽一定去找欣欣,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救他的話,這個人一定是欣欣。”
她怎麼會忘記,她懷疑、軍隊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個女孩子有什麼本事,如果當初真的聽了兒子的話,捨出臉面,也許她的兒子早就救回來了。
現在看來,她連親生的兒子的安危都不管了,兒子死了沒到一年,就改嫁了,她還是母親嗎?
她心裡呼喚着:“阿成,是媽媽錯了,媽媽愧對你和欣欣,當時,是媽媽就顧眼前的一切,全沒有想到你的感受,對不起,兒子,對不起,欣欣姑娘。”
陳媽媽好想知道,兒子現在怎麼樣了?再聽傳言,據說那個叫欣欣的女孩子消失了,爲了兒子去求醫了。
不久,軍部送來了兒子陳成的遺書,並且告訴她,遺書是張欣欣姑娘在冰川裡發現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媽媽,萬一我在這裡永遠沉睡下去,不要悲傷,兒子不孝,二十七年沒能回報母親,還叫母親替我操心,都是兒子不好,將來,我真有個萬一,母親不要悲傷,要好好活下去。”
望着信上歪歪扭扭的兒子筆跡,陳媽媽悲痛萬分,整天在悔恨中度過,頭腦中一遍遍地回想兒子的遺書內容,如果時間能夠回來,陳媽媽再不會譏諷那個姑娘,再不會問兒子:“你的心中是我這個母親重要,還是那個姑娘重要。”她知道了,這句話對孝敬的兒子來說是多麼殘忍。
一片蕭瑟的秋風吹遍了大地,樹木無奈地把落葉拋在地上,風嗚咽着帶着幾絲頹廢的氣息吹遍了大街小巷,帶給人夢幻破滅般的感覺,秋天就要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