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得到一件‘毛瓷’，所謂‘毛瓷’是爲紀念毛主席誕辰七十週年，景德鎮等瓷器廠聯合其他研究部門，進口了一批蘇麻離青鈷料，鈷料的產地在波斯卡山誇姆薩村，是製造高級瓷器的好漆料，價格昂貴。
幾家研究單位精心製作了一批瓷器，除送到北京一批以外，還有一部分放置在庫房裡，由於陶瓷廠資金缺乏，也不知道這批瓷器的珍貴之處，發不出來工資，剩下的一些‘毛瓷’就頂替工人工資，發放給了工人們，工人們都不知道其珍貴，有的按一般家用瓷器使用；有的送人了；還有的遺失了。
藍天上飄着白雲，正是夏天炎熱的季節，南方更是溫度超高，樹蔭下，幾個老人在納涼，風偶爾吹過，給人帶來點希望。
現在是1971年，前世的時候這批瓷器已經發放到工人手中，欣欣把啓峰叫來，細細地交代一番，並且拿出樣品，讓啓峰看好，派他去往江西景德鎮一行。
江西，景德鎮。老秦是瓷器廠老工人，五十多歲的人了，兒子結婚單過，工廠開不出工資，上個月就拿廠子庫房裡的瓷器頂了帳，據說是使用特殊材料製造的一批瓷器。
老秦小心包裝好，珍藏起來，老伴問他：“幾個瓷器，你至於嗎，正好家裡也不用特意買碗了，現在碗都五角一個了，兩個月不發工資了，沒錢買碗了。”
老秦解釋說：“老伴，你知道什麼，這瓷器可是製造出來給毛主席用的，咱們那裡有那麼大的福氣，到什麼時候拿出來，這個物件都有意義。”
老伴啐了一口：“意義能當飯吃，還是當水喝，眼看都沒飯吃了，還要意義有什麼用，還是拿來用的好。”
老秦指指老伴，氣得申斥她：“頭髮長，見識短，你們女人都這樣，你能看明白什麼事，千萬別給我動，要不我和你沒完。”說完，憤憤地出門，手背後一路鬱悶地走出家門。
走了好久，老秦有點累了，坐在樹蔭下的一塊大石頭上歇息。
這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老人家，請問，景德鎮怎麼走？”
老秦看了看年輕人：“小夥子，這裡就是景德鎮，你具體找誰家呀，我是這裡的老住戶，你說說，我知道就告訴你。”
年輕人也許是走熱了，拿出毛巾擦了把汗，又喝了幾口水，坐在老秦身邊的石頭上：“老人家，是這麼回事，我聽說景德鎮的瓷器好，我家的老爺子喜歡，就叫我過來買幾個，請問，你老是瓷器廠工人嗎？”
老秦看了看年輕人，滿臉憨厚的樣子：“小夥子，我是瓷器廠的老工人，你要買瓷器就去那面的街上，都有賣的。”
年輕人看着老秦，撓了撓頭：“老人家，實話和你說吧，我家老爺子對毛主席尊重，天天唸叨如果能弄點毛主席使用的東西珍藏起來，死了也值得，可是，你老人家也知道，主席的東西是我們小老百姓能得到的嗎？前幾天，聽說景德鎮生產的瓷器裡有毛主席用的，他
就叫我立馬來這裡，收幾件，珍藏起來，當念想。”
老秦心裡一喜，沒想到自己想的對路了，別看咱老了，還真有眼光：“小夥子，你要收也容易，我也沒事，幫你一把，其實我家裡也有，是場子裡頂了上月的工資，不過，我的可不賣，我可以領你到有瓷器的人家去收。”說完，看了看年輕人。
年輕人馬上恭敬地遞給老人一支菸，小心地給老秦點上：“老人家，你貴姓？”
老秦吸了口煙，看了看，還不錯，大前門，深吸了一口：“免貴姓秦，小夥子貴姓呀？”
年輕人恭敬地說：“小子叫啓峰，秦老，你帶我去買，叫你費心了，影響你正常生活。這樣吧，我給你每天五十元勞務費，你老看如何？”
秦老猛然一驚，每天五十元，我的老天爺，一個月正常開支才三十多元，現在還兩個月沒開了，看了看年輕人，詢問的眼光問：“此話當真？”
啓峰恭敬遞給老秦五十元錢：“這是今天的五十元，一天一結算，這是咱們私下的交易，還是別叫外人知道的好。”
老秦一看果真如此，心跳了好一會，才穩定下來，他看着陽光已經當空照射下來，中午的烈日格外刺目，幾條狗喘息着躲在樹蔭下乘涼。
老秦認真地說：“啓峰呀，這都中午了，咱辦事得講究，還是給我一半吧。”
啓峰笑了，心說，這個老秦還不錯：“老人家不用了，你要是過意不去，就請我家去吃完麪條，你看可好。”
老秦急忙點頭：“成，你和我一起走吧，老伴這個時候正好做好飯菜等我。”樂顛顛地帶着啓峰迴家吃飯去了。
老秦的老伴果然做好了飯菜等着老秦回來，看老秦還帶回來一個人，還是個年輕人，老伴心裡就有點不高興，但是也沒說什麼，畢竟在外人面前要給老秦點面子。
老秦一看老伴的表現，相當滿意，心裡暗自高興，三個人三個心思地吃完了飯。
吃完收拾完，老秦討好地偷偷把五十元錢交給老伴，小聲叮囑她：“晚上弄幾個小菜，一瓶酒。”老秦指指屋裡的客人，老伴心領神會，接過錢，臉上就帶幾絲欣喜，討好地對老秦說：“放心，不給你丟人，晚上，我像樣準備一桌。”
老秦一看，老伴搞定了，飯也吃完了，該忙正事了。
他就帶着啓峰就奔隔壁老王家，老秦和老王是多少年的老朋友。
老王家家境不好，老伴是有名的藥罐子，常年吃藥，當老秦和老王把毛瓷領回家，老王嘆息一聲，叮囑老秦有收瓷器的幫他賣了，換幾個錢用。
老王看着這個家，家裡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老伴還躺在牀上，家裡實在困難，去找廠裡，廠黨委書記對老王說：“廠裡現在是真沒有錢，我個人有二十元，先給嫂子吃藥吧。”說完，滿臉歉意，老王不要，黨委書記硬塞到他的懷裡。
老王把錢拿回來，老伴吃了幾副藥，錢光了，老王正發愁，現在廠裡又不
開支，日子怎麼過呀。
兩人敲門，進屋，啓峰看了看老王家，裡屋是老王老伴躺着的房間，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刺鼻而來，老王趕緊解釋：“老伴常年有病，臥牀不起，天天熬中藥。“說完，滿臉愁苦的表情顯現在臉上。
老秦說明來意，老王高興的神色盡顯，拿出二套毛瓷遞給老秦，老秦交給啓峰，啓峰檢查了一遍，看到確實是需要的東西，滿意地放下了。
啓峰想了想，老王你說你這兩套毛瓷想賣什麼價錢，老王坦然回答，上個月頂我工資給我的，我一個月工資三十五元，三十元我就滿足了，就這價我就燒高香了。
啓峰心說，可憐的老百姓，同情心涌上心頭：“老王，這樣吧，你家庭條件我也看出來了，實在困難，二套毛瓷我給你一百元，再白送你一百，當救濟金了，你可千萬別和其他人說，你這個條件我看着心裡也難過。”
老王驚訝了一張臉：“啥？給我二百？”看到對方真拿出來二百元放在桌子上，老王眼淚流了下來：“年輕人，你是好人呀，謝謝。”
老秦也替老朋友高興，眼睛掃了啓峰一眼，心裡暗暗佩服，小夥子，人品不錯，滿講究。
兩人小心把二套瓷器放好，老秦又領啓峰去了下一家。
李奶奶家兒子早沒了，守着一個小孫子過活，好不容易孫子長大了，進了陶瓷廠，每月近三十元的工資，也夠祖孫兩人生活的了。
看看兒子二十好幾的人了，老實本分，隔壁鄰居給介紹了個對象，互相看好了，就訂婚了，媳婦要彩禮，張口就要就四大件：自行車、手錶、縫紉機、收音機。
好不容易買全了三件，就等着拿開支的錢去買最後一件收音機，結果拿回來二套毛瓷。
愁得李奶奶逢人就說：“再拿不出四大件，媳婦要飛了，親家說了，不能等起來沒完，好小夥子有的是，不是看咱們家孩子厚道，這門親事非黃了不可。”
老秦領着啓風進門，說了來意，李奶奶高興地把這沒用的毛瓷拿出來，換了一百元錢，樂的老人連聲感謝：“我孫子的親事妥了，有錢什麼都有了，買完最後一大件，連結婚的費用都夠了，老秦，多謝你了。”李奶奶千恩萬謝地送兩人出門走了。
就這樣，老秦領着啓峰，三天時間，一共收了幾十件毛瓷，看再也收不上來了，高興地回去覆命去了。
多少年以後，一個毛瓷小碗，價格幾萬人民幣時候，人們才後悔不已。老秦暗自笑了，薑還是老的辣，不賣就對了，以後當傳家寶收藏，將來孫子、重孫子會說：“這是老祖宗當初給留下的無價之寶。”
老秦趾高氣昂地對老伴說：“怎麼樣？佩服吧！要當年聽你的，怎麼會有今天的好日子。”老伴白了他一眼，老秦樂了半宿，睡不着覺，早晨起牀以後，他對老伴說：“老伴呀，幾十年沒見你展顏一笑了，你這電了我一下，我美了半夜睡不着，這事弄的。”老伴暗自好笑，看着老秦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