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阿巴頓的每一次遠征都是完全的勝利!”
“在影月蒼狼軍團裡,沒有比他更偉大的指揮官了!”
“來!爲他歡呼三聲!”
““百戰百勝!””
““百戰百勝!””
““百戰百勝!!!””
“……”
艾澤凱爾–阿巴頓剛剛走下了運輸機,便看到了在空港的平臺上站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羣。
成千上百張面孔,有些是他熟識的兄弟和戰友,但大部分對於阿巴頓來說,都是陌生人:數百名他不認識的影月蒼狼,以及十倍於此的凡人精英們。
一連長對此早已習慣了。
作爲牧狼神麾下最善戰,也是功績最盛的連長,阿巴頓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的狼之國度在這五十年裡擴張的有多麼迅猛:畢竟其中有他的一份功勞。
而且是很大的一份功勞。
阿巴頓親眼所見:無數的勝利提拔了無數的勇士,既包括軍團新兵也包括凡人將官,而每一片被軍團收復的土地,都需要更多的專業人士去進行管理。
用雷霆手段攻下一片星區也許只需要派遣十個連隊,但若想保證此地的長治久安,讓其源源不斷的爲牧狼神的偉業輸血,那便需要百倍於前者的凡人軍隊,和上千名忠誠可靠的官僚。
而若是更關鍵的區域,比如說四通八達的交通節點,或者是不可替代的稀有金屬的礦區,以及可以支撐起整個軍團後勤運轉的工業核心地帶:在這些地方,凡人的軍隊都已經不太可信了。
唯有派遣精銳的荷魯斯之子長期駐守,才稍顯可靠:若是牧狼神願意再謹慎些,他還會想辦法將當地的總督們一一換下,取而代之的則是戰帥從自己的凡人親信中親自挑選出來的心腹骨幹。
這樣做的好處自不必說,但壞處也頗爲明顯:伴隨着五十年間持續不斷的勝利與擴張,影月蒼狼軍團的規模,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不斷膨脹着,現如今,已經呈現出難看的臃腫感。
各種各樣的附加問題如雨後的竹筍般冒了出來:軍團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集中行動了,不少老兄弟已經數十年沒見過面,大量的新兵和凡人官僚們,頂着令人感到陌生的臉,正一點點地擠進更老派的影月蒼狼們熟悉的圈子裡。
阿巴頓覺得,他就是這些問題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他執掌的第一連因爲無數個調遣命令被拆的七零八碎,四王議會也早已天各一方,除了例行會議外根本沒有聚首的機會:早年那種在競技場中逍遙度日,在滿月的光輝下舉杯痛飲的時光,不知不覺就成爲了回不去的過往。
不僅如此,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四王議會的【擴編】:一大批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凡人,趁着他遠征的功夫,竟也能夠享受成爲原體顧問的榮耀,他們中一半的人根本就不會打仗,而另一半的人就連把鏈鋸劍都舉不起來。
但如今,他們同樣是四王議會榮耀的一份子,因爲他們可以在別的領域爲牧狼神服務:這個人是能養活三個星區的農業專家,那個人是獨自開闢了十二條新航線的行商浪人,第三個人則是爲原體的狼之國度奔走,從泰拉手中爭取到了有史以來最低的稅款額度,僅用口舌便說服了掌印者。
他們只需動一動鉛筆,就能做成一名影月蒼狼用鏈鋸劍揮舞一輩子也做不成的事情。
乍一看,有了這些各行各業的精英加入,四王議會似乎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但阿巴頓卻感到了更多的猶豫。
原因無他,就算四王議會再怎麼強大又如何,而現如今,就連四王議會這個名字,都已經很少被原體提起了:因爲它無法再代表荷魯斯所渴望的一切。
悼亡社也是如此:出於完全相同的理由,阿巴頓已經三十多年沒有在他的基因之父口中,聽到他們被稱爲悼亡社了。
影月大議會:這纔是荷魯斯的臂膀們如今的名字。
阿巴頓不喜歡它,就像他同樣不喜歡正在影月蒼狼軍團身上悄然發生的一切:他不喜歡充滿了兄弟情誼,彼此之間毫無階級等級的戰士結社被取消,他也不喜歡那些承載了他的克蘇尼亞回憶的黑幫紋身和口號被下令取締,再也不能出現在復仇之魂的牆壁上。
但就像他無法改變影月大議會的出現一樣,他也無法阻止戰士結社和黑幫紋身的消亡:原體甚至放棄了對克蘇尼亞的主權,他和阿巴頓共同的母星,現在與影月蒼狼已經沒有了明面上的關聯。
這一切都讓他痛心:阿巴頓終於能夠理解像克魯茲這樣的泰拉老兵的心情了。
但他自認爲不會像那位【耳旁風】(克魯茲的外號)一般,只會去怨天尤人。
作爲前線指揮官,阿巴頓能清楚地感受到:伴隨着某些古老的印記被逐漸地抹去,軍團的確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令行禁止在戰場上的確比所謂的兄弟情誼要更好用,出身平凡家庭的軍團新兵也並不比茹毛飲血的黑幫殺手更差,至於那些令原體青眼有加的凡人,他們也的確展露出了自己的價值和忠誠。
阿巴頓沒有理由不接受軍團正穩步前進的現實:與狼之國度的整體強大相比,他們個人的得失與否無關痛癢。
原體在上,至少他還能保留他的沖天辮,不是麼?
阿巴頓甩了甩腦殼,嘲弄着自己的多愁善感:自從荷魯斯登上蒼狼的王座,他最強大的連長們無法環繞在原體的身旁,只能出去替父親鎮守一方後,阿巴頓就發現自己越來越擅長思考了。
這也許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以前那種通透的快樂更適合他。
歡快的軍樂隊曲打斷了一連長的思考,阿巴頓這才發現,他已經走完了紅毯,來到了這場很有可能是隻爲他一個人而準備的:他希望千萬不是,迎接儀式的最中心。
四十四名影月蒼狼的戰士組成了一道封鎖線,封鎖線後則是烏泱泱的站滿了穿着各式各樣禮服的官僚和凡人權貴,他們來自各種組織和半政府機構,一連長能夠聽到數千架相機同時開火的聲音,以及人羣向前擁擠時,皮靴在地面上摩擦出來的刺耳聲響。
阿巴頓停下了腳步,拼盡全力的擠出一個親切的微笑,他可不希望自己肅殺的表情出現在明天報紙上的頭版刊面上:如果在別的世界倒也沒什麼,但在原體腳下,有些事情還是小心爲好。
在這裡,凡人所掌握的權力未必會比阿斯塔特更少。
幸好,他只需要忍耐幾秒鐘的時間就可以了,阿巴頓大步流星的跨過了剩餘的紅地毯,而前方還有最後一關在等着他:軍團的戰鬥兄弟們自不必說,但那些能夠站在封鎖線前迎接他的凡人,都是需要他謹慎些的傢伙。
保不準其中就站着一個牧狼神眼中的當紅人物。
阿巴頓在這點上吃過虧。
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在那天的軍團酒會上,隨口呵斥的一個乾瘦老頭,居然剛剛爲他們的基因之父一手製定了能夠平穩運營至今的人才選拔體系:被原體親自押着去道歉的感覺可不美妙。
不過,善於總結經驗教訓一直是阿巴頓的優點:他每一次成功的遠征恰好說明了這一點,在意識到了自己的缺陷後,一連長迅速做出了補救的措施。
“弗蘭克。”
阿巴頓在私人的通訊頻道中呼喚了一聲,一道乾瘦的凡人身影便迅速從身後追上了他,淡金色的瞳孔裡透露着精明強幹。
他站的離一連長很近,對自己的職責也輕車熟路:這位年輕人只是稍微地瞥了一眼,就在與阿巴頓保持步調的同時,迅速的告訴他眼前的這些凡人官員姓甚名誰,又在哪個崗位上高就。
沒錯,阿巴頓還是不願意像塞詹努斯、洛肯、阿格尼斯與馬洛赫斯特一樣,去背那又臭又長,而且鬼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更新一番的官僚名單:但這不代表他不能從凡人中選一個精於此道,而且絕對可靠的小夥子,來幫他做這件事。
就像原體說的那樣:凡人有時候的確比阿斯塔特還要能幹。
想到這裡,阿巴頓臉上的笑容突然停滯了一下: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冒出來這個想法的?
仔細想了想,一連長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罷了:反正也沒說錯。
秉持着一向的樂觀精神,阿巴頓立刻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因爲眼前有更值得期待的東西。在應付完了最後一個凡人官員後,一連長終於可以將目光看向一旁。那些令他倍感熟悉的面孔啊。
“塞詹努斯、阿西曼德、阿格尼斯……哦,當然還有你:洛肯!”
阿巴頓熱情地叫喊着這些令他感到熟悉的名字:原體在上,在這個變革的時代,熟悉的老物件永遠是無價之寶。
他與每一個人擁抱,嘲笑着塞詹努斯依舊如野草般的頭髮和阿格尼斯英俊的臉:小荷魯斯的表情依舊是那麼的阿諛麻木,而洛肯看起來好像成熟了些,但是那份嚴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多麼讓人安心吶:曾經的四王議會並沒有徹底消失。
他最親密的兄弟們,他們與多年前依舊是同一副模樣。
“告訴我,洛肯:這一次又是誰的主意?”
在戰鬥兄弟間的熱情擁抱和互相打趣結束後,阿巴頓便趁機一把攬過了洛肯,他知道在場幾人中洛肯是最藏不住話的:謊言一直是加維爾不擅長的領域。
“塞詹努斯。”
果然,只是被晃了一會,洛肯就乖乖的供出了【罪犯】。
“他第一個到:你知道的。”
“嘿……”
阿巴頓笑了笑,沒說話。
這算得上是昔日的四王議會爲數不多保留下來的傳統。
自從平日裡負責活躍團隊氛圍的託加頓死在了謀殺星後,因爲沒人能繼承他卓越的語言天賦,四王議會便總顯得有些沉悶:當他們逐漸天各一方後,這個問題隨着見面次數的減少而越來越明顯。
最後,幾人形成默契:每次開例會聚首的時候,若是有哪個人先到的話,他就會自發的爲其他幾人準備歡迎儀式,哪怕盛大些挖苦些也沒關係,爲的就是能活躍一下老夥計們的氣氛。
“但我記得之前的幾次,也沒有像今天這麼興師動衆啊。”
在好不容易擺脫了歡呼的人羣和紅地毯後,他們一邊向着空港的另一頭前進,一邊交換着彼此之間的心裡話:阿巴頓將目光看向了塞詹努斯,瞳孔中依舊飽含着對這位老兄弟的尊敬。
“的確。”
塞詹努斯只是點了點頭。
他是四王議會中唯一一個沒有被荷魯斯完全外放的人,其主要職責依舊是站在牧狼神身邊,爲他管理整個封國,因此,和其他身處前線的兄弟們相比,在塞詹努斯的身上少了一分肅殺,卻多了幾分令人不自覺信服的沉穩。
“這也是爲你慶功,阿巴頓。”
“原體可是親口誇獎了你對於伊斯塔萬發起的軍事行動。”
“沒錯。”
洛肯也點了點頭。
“一場教科書般的懲戒遠征。”
“這是他的原話。”
“而且,原體尤其喜歡你對於伊斯塔萬叛軍們的處置方法。”
“這算不上什麼。”
阿巴頓笑了一下,倒不是因爲他有多謙虛:他真心覺得伊斯塔萬不是什麼困難的目標。
“那種偏遠的小地方,我帶一個連隊都覺得有些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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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
塞詹努斯表達了認同,不過他的笑容有些古怪。
“我一直很好奇:伊斯塔萬的總督哪兒來的膽子敢背叛帝國?”
“因爲心有不甘。”
阿巴頓對答如流。
“你知道的,原體一直在國境內推崇更加競爭的價值觀,很多地方都處於強者通吃的狀態:伊斯塔萬的統治階級認爲他們遭遇了更上層的星區總督的刻意壓迫,在走投無路之下才選擇了叛亂。”
“而經過我的調查:該星區的總督的確存在着大量的不法行爲。”
“即便他曾爲牧狼神效力,這些不法行爲也足以判他的死刑了。”
“這樣啊。”
塞詹努斯恍然大悟。
“所以,你纔沒有選擇將整個伊斯塔萬星系挫骨揚灰?”
“是的。”
阿巴頓漫不經心的回答。
“在攻下聖歌城後,我向叛亂總督提出一項條款:他本人以及叛亂的核心分子們必須自裁,而他們的直系子嗣以及更次一層的叛亂成員必須加入帝國的軍隊,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背叛的恥辱。”
“但除此之外,他們其餘的子嗣將得到帝國的寬恕,我也允許他們自主推選出新的總督,而且在肅清了星區總督的罪行後,我也適當的給伊斯塔萬減輕了負擔,並承諾會派遣機械神教的人員來幫助他們開採星系中的資源。”
“是的,我知道,這樣的懲處聽起來太輕了:但我自有想法。” “我認爲,伊斯塔萬星系的地理位置非常獨特,它位於帝國的邊緣地帶,軍團在那裡鞭長莫及,根本不可能有效統治:但同時,它又是狼之國度面向銀河北方的第一個穩定的哨站,對於我們最大的價值就是其及時的預警。”
“所以,針對於這個地方,確保其忠誠要遠比從它的土地上榨出些許利益要重要的多:比起讓他們在苦難中產生憤恨,還不如用些好處來確保他們的忠誠,避免繼續發生伊斯塔萬遠征這種讓我們完全收不回來成本的行爲。”
“我選擇將伊斯塔萬高層們的子嗣帶入軍中也有這份顧慮,他們既是人質也是新星,只要他們的子嗣能夠在影月蒼狼的體系中獲得一個更好的未來,我相信當地的豪強們會對牧狼神誓死效忠的:這還是我在遠東學到的手段。”
“聽聽,洛肯,聽聽。”
阿巴頓的話音剛落,來自兄弟們的掌聲便如約而至,塞詹努斯的驚歎夾雜其中。
“哪怕是原體親自去,也不會想出更好的處理辦法。”
“難怪荷魯斯大人會對你的伊斯塔萬遠征大加讚賞,阿巴頓。”
“是啊。”
洛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倒不是因爲別的,比起戰功赫赫的阿巴頓。這位四王議會最年輕的成員,一直都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明星戰績:他上一次值得炫耀的武功還是在謀殺星上。
這倒也不怪洛肯,畢竟戰帥對他最重要的連長們,一直都有着清晰的規劃路線:善談的塞詹姆斯與老辣的馬洛赫斯特分別執掌着外交與內政部門,阿巴頓則是在各條緊要的戰線上打轉,至於忠誠不渝卻能力欠缺的小荷魯斯,擔任着首都星區的警衛工作。
同樣的,洛肯也有一項他專門負責的事業:加維爾是牧狼神麾下最奇特的總督,他和阿巴頓一樣沒有指定的轄區,隨着牧狼神的意志在各個星球間奔波。
這位第十連連長全權負責與凡人有關的一切,他被允許與各個星球的總督們談判,監督並檢舉凡人官員們可能的罪行,偶爾,他還要深入基層,去檢查是否有人在對牧狼神的命令陽奉陰違。
在半個世紀裡,洛肯都近乎完美的執行着原體的意志,他是荷魯斯最信任的人之一,同時,這份與凡人共事的履歷,也讓他在日益崛起的凡人官僚中,擁有着一份相當不錯的口碑。
事實上,洛肯對於影月蒼狼的作用不比任何一個連長更差,當其他的戰鬥兄弟們在遠征的前線中賺取了染血的功勞時,那些在洛肯的無私幫助下,得以擺脫腐敗或無能的總督的世界,也會自發的爲這位剛正的阿斯塔特樹立起雕像。
在遠離前線的地方,洛肯同樣可以做到一呼百應:就像阿瓦頓在前線的軍隊中那樣。
不過,雖然來自凡人們的讚美可能同樣動聽,可軍團終究是比較實力和榮耀的地方:當阿巴頓炫耀着他的軍勳章時,洛肯就只能在角落中選擇沉默,爲戰鬥兄弟的成功而發自內心的高興。
阿巴頓沒注意到這一點,就算是注意到了,一連長也不會多說些什麼,他了解洛肯,他知道加維爾沒有這麼脆弱:比起洛肯,更吸引阿巴頓眼球的,是他們腳下宏偉的牧狼神之王城。
“每當我看到拜蒙時,它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幾乎是一天一個樣。”
一連長的慷慨,引得了身旁的同僚們連連贊同。
“畢竟是戰帥用於統治整個狼之國度的都城,半個銀河的資源與精英都向這裡傾斜:若不是爲了召開議會而特意進行過清理,這些星港的擁擠程度,比起神聖泰拉的軌道空間站也不遑多讓。”
塞詹努斯無不驕傲:因爲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終究是首要的王城,不是另外三座陪都可以相比的。”
“我知道。”
阿巴頓只是點頭。
若要說狼之國度與其他原體封國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那最爲醒目的一點便是其擁有四個首都:荷魯斯的封國實在是太大了,出於現實的情況考慮,牧狼神不得不多設立幾座核心的樞紐。
他絕不會承認他在這件事情上偷偷參考了五百世界。
在東方,有着負責與遠東邊疆諸國相聯繫,爲了紀念與聖吉列斯的友誼而建立的新巴爾:該星系常年駐紮着超過六萬名精銳的影月蒼狼戰士,其中不少人追隨牧狼神打完了整個大遠征。
在南疆,位於騎士世界摩落不遠的地方,荷魯斯設立了名爲阿塔祿的陪都,用於監視大漩渦區域的海盜活動,同時,也是聯繫該地區友好勢力的基站:例如帝皇之子和白色傷疤兩個軍團,就在阿塔祿星區設有大使館。
而在北部,要塞世界阿斯瑪德位於哥特星區中,這是一座純粹的虛空訓兵營,每年都會爲荷魯斯提供數百名忠誠可靠的子嗣,以及無以計數的凡人輔助軍,從這裡走出來的軍官和艦隊司令,遍佈狼之國度的每一個角落。
但它們都只是陪都。
荷魯斯真正的王城:是拜蒙。
這個富饒卻危險的星系位於朦朧星域中,相比於領土廣袤的狼之國度來說,拜蒙星系所處的地理位置有點太過偏向西邊了:牧狼神常年坐鎮於此,直面着他心中最強大的幾個潛在對手。
暗黑天使,太空野狼、帝國之拳和他們的要塞,以及駐紮其中的至少二十萬人,還有被這三個軍團緊緊保護在身後的,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大的神聖泰拉。
正是出於這種半軍事卻又半政治的目的,拜蒙星的佈局總體來說有些不倫不類:這裡有着恢弘如泰拉皇宮的王城,站在荷魯斯最心儀的高塔上,幾乎可以俯瞰大半個拜蒙星的莽原風光。
但同時,這裡又很難被定義爲單純的巢都世界或要塞世界:拜蒙星的荒野在戰帥的命令下始終沒有被完全肅清,強大到足以傷及阿斯塔特的巨獸遊蕩其中,被視爲展現居民勇氣的好手段。
這片富饒的土地上住滿了親近於荷魯斯的官僚和將軍,他們與影月蒼狼的軍營比鄰而居,只是相隔着道城牆,但彼此之間卻沒有沒有真正的高低次序之分:在牧狼神望不到頂端的王權高塔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包括荷魯斯自己。
畢竟,牧狼神本人的居所其實並不比麾下凡人的更豪華。
他有着狼之宮,但那更多隻是個辦公場所,若是真要牧狼神選擇個合適的居住環境,他更希望走入麾下將軍們的家裡面,與他們舉起酒杯,共享盛宴,在親密無間的交談中度過一夜。
他經常這麼做。
“不過,這個時候,我們應該不至於一家一戶的去找他了。”
塞詹努斯微笑一下。
“成百上千的將官和總督正在拜蒙的土地上集結,已經沒有時間容許我們的原體去胡鬧了。”
然後,他看向阿巴頓。
“來吧,跟我們去會場吧,艾澤凱爾,你是最後一批抵達的人了。”
“再過半個小時,原體的宴會就要上第一道菜了。”
“我正好有點兒餓了呢。”
阿巴頓仰起頭,不置可否。
然後,他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
“我能帶人一塊去麼?”
“這個小夥子?”
有了阿巴頓的話語,幾名影月蒼狼這纔看向了始終跟在一連長身後的凡人副官:這個乾瘦的小夥子有些緊張的扶了一下眼鏡,但並沒有失去應有的儀態。
“不錯。”
塞詹努斯點了點頭,隨後便有些挖苦的碰了碰阿巴頓的肩。
“想不到啊,艾澤凱爾。”
“你居然也學會給自己找一個凡人心腹了。”
“十幾年前,你不還因爲這件事情取笑過洛肯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阿巴頓笑了笑,他向着洛肯投去了一個歉意的眼神,然後有些尷尬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就像塞詹姆斯剛剛所說的那樣,讓洛肯成爲影月蒼狼軍團中,第一個爲自己設立凡人蔘謀團的連長時,不少戰鬥兄弟都在背地裡嘲弄他。
阿巴頓也不例外。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已學會在前線獨掌大權,不得不開始考慮他之前從未考慮過的諸多繁雜事宜的一連長,也開始承認:雖然戰鬥兄弟們的確更加高效也可靠,但擁有一個成熟的凡人蔘謀團隊,很多時候並不是壞事。
至少,在影月蒼狼裡,他找不到能夠把每一個狼之國度的凡人總督的名字都背下來,順便再記下他們的生平履歷的狠角:但倘若缺少了這麼一個人,鬼知道他要在每次例會中出多少亂子。
某種程度上,阿巴頓正是整個影月蒼狼軍團的縮影。
在荷魯斯的子嗣中,有的是看不起凡人的大阿斯塔特主義者,但他們也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倘若沒有凡人的幫助,他們的確不太能競爭過那些願意接納並聽取凡人意見的戰鬥兄弟們。
很多時候,哪怕是被迫做出的改變,同樣是一種改變。
說真的,如果不帶上這個名爲弗蘭克的小夥子的話,阿巴頓甚至不太敢走進宴會廳:原體在上,牧狼神可是召集了整個狼之國度的凡人權貴們來此,天知道其中有多少個他不知道的名字。
“所以……”
阿巴頓轉過頭來,滿臉期待的望着賽詹努斯。
“行啦,不多他一個。”
看着一連長水汪汪的眼神,塞詹努斯擺了擺手。
“原體今天要驗請的人超過了五位數: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一連長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去哪?”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能代表牧狼神權威的幾個標誌性建築,它們在過去的半個世紀裡依次建成:某種意義上,這些世界奇觀對於狼之國度的影響,甚至已經超過了復仇之魂號本身。
“原體宮?”
“王權高塔?”
“團結大殿?”
“勝利會堂?”
“還是大遠征廣場?”
“都不是。”
塞詹努斯搖了搖頭。
“原體已經下令,在拜蒙王城外開闢出一片空地,足以容納一百萬人同時起居,他調取了七位數的大帳還有足夠的物資,準備舉行一場露天宴會:原體認爲,一切在宏大建築中舉辦的宴會,都太過於強調階級觀念了。”
“他說,在今天,他要與每一名參會者如兄弟般相處。”
“啊,這樣啊……”
阿巴頓眨了眨眼睛,追隨在牧狼神身邊這麼多年了,他自然就知道這些舉動意味着什麼:荷魯斯的親密並非總是爲了利益,但當他有求於你的時候,他往往都會展現的更加親密無私一些。
“所以……”
在他們鑽入星港給他們特別準備的運輸機,打算直接飛往牧狼神的盛宴場地時,影月蒼狼的一連長抓住了機會,悄悄湊到塞詹努斯的耳旁,然後,便有些緊張的問出他心底的那個問題。
“原體的決定是什麼?”
“……”
塞詹努斯只是微笑。
“說實話,我不確定我到底該不該阻止荷魯斯大人的想法。”
“但……”
“準備帶着你的連隊,跨過盧比孔河吧,阿巴頓。”
(本章完)